“这瓶子啊……”罗爱民看着手中的瓶子,突然就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似缅怀又似一种极度后悔的样子。
他这慢吞吞的样子,让我看着也是有点着急了。我劈手从他手里夺过那个瓶子,随后毫不犹豫的将瓶口抬起来,对准太阳。
随着瓶口缓缓转动,瓶口的那个卷云图案,居然缓缓流动了起来,仿佛真的有一阵风吹着云彩在跑一般。
“咦,林少校,你认识这个标记?”罗爱民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他得到这个瓶子以来,一直都将其随身携带,把玩了无数次之后,才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没想到我第一次见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显然之前就是认识的。
“也对,你医术这么高,本来就应该跟恩师认识才对!”罗爱民脸上一喜,浑然不像是正处在被追杀的状态中的人一样。
我没有回答罗爱民的话,因为,此刻我心中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个卷云标记是无极门的标志,薛老头留给我的那个药箱,还有掌门令牌上,都刻画着这样一个标记。但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别的地方也没有雕刻得如此栩栩如生的标记。
我一直以为,这个标记,就是掌门信物的标记。没想到,如今居然会在一个普通的药瓶上看到,看来是我当初猜错了。
无极门上一代,总共只有四名弟子。老大张平春早就踏入神隐,不再过问世事。老二耿平夏,也就是庞闯的师父,貌似现在正在粤江周家。老三便是薛老头,至于老四,则是与薛老头同归于尽翟不让,也就是翟平冬。
这个药瓶,上面既然刻着卷云标记,那么肯定是从这四人之中的一个手里流传出来的。可是薛老头和翟不让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张平春和耿平夏了。
尽管薛老头在死之前跟我解释了很多事情,但是他解释得越多,我心里的疑问反而越多了。所以,我想找一个真正了解内情的人问一下。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连串的枪响,打得棺材附近的泥土接连溅射。
我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罗爱民,低声又快又急的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安全了,好好谈一次!”
撒过药后,罗爱民脚腕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被我拉了一下居然还能稳稳站着,看来那药的效果不错。不过我现在也没时间耽误。直接一把抓起罗爱民,将他夹在右臂下面,随后便弯着腰朝前冲了出去。
“林少校,我们还有机会跑出去么?”罗爱民被我用这种姿势带着跑,肯定不会很舒服,不过这老头倒也可爱,丝毫不以为意,居然还有心情跟我说闲话。
说实话,我对他这个时候的这种反应,挺不爽的。
“不跑,怎么知道不行?”我冷哼一声,反问道。
带着一个人跑,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少负担。而且,经过地狱般的子弹躲避训练,现在我对子弹的弹道几乎都能够形成一种条件反射一般的预判了。加上后面的那几个终结者实际上也不想真的杀人,所以现在我还算游刃有余。
罗爱民苦笑一声,说道:“这个秘密,我本来是想守着一辈子,带进棺材的。不过,现在如果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这老头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岁数,分不清楚个轻重缓急么,他就不怕让我分心,最后我俩全死在这儿?
“三十多年前,我刚刚进入粤江中医院,做实习医师。不过,那个时候国内西医正在最辉煌的时候,中医这种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在国人眼里,反倒是很不受欢迎。那个年代,大多数人都觉得西医讲的是科学,中医的一些理论神神叨叨的,是封建迷信,该封杀!”罗爱民的声音,随着我的奔跑,而变得一顿一顿的。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逃跑路线,以及如何甩掉后面你的锥柄。
“那会儿,连中医院的主治医师,工资都发不了全额,更别说我这个实习小医生了。所以,我一度怀疑过,甚至想到过转行。”罗爱民这老头似乎进入了状态,而且越讲,气儿越顺了,丝毫没有被后面时不时的响起的枪声吓到。
“后来,我们中医院领导想了一个招,那就是阻止一个支援医疗队,去到乡镇里面,帮助乡下的病人们治病。一来,能够解决我们中医院没有病人的尴尬,二来也希望能够医疗队能够治好一些乡下的病人,提高一下我们的知名度。那个时候的乡下,远没有现在开放。我永远都忘不了,我下乡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件无比愚昧的事情,那就是长峰村的一个才三岁的小男孩,得了麻风病,全体村民,包括他的父母开会之后,把他一个人丢到山上的破庙里,让他自生自灭。”罗爱民不急不缓的说道。
这个时候,我简直觉得这家伙就是某部著名的电影里面那个最爱聒噪的唐僧,说起话来简直让人脑壳生疼。如果我不搭理他,估计能够被他念叨死。
于是,我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有正事就说正事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罗爱民笑了笑,说道:“我说的就是正事儿啊,当时我年轻气盛,见那小男孩实在是可怜,就想帮他一把。不过治疗麻风病,还是西医为主,用多种药物的化学联合疗法。我一个甚至还没有出师的中医,哪里懂这个?医疗队的队长也跟我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那个孩子的症状已经十分严重了,就算是送城里的大医院也救不活。我没听他的,那毕竟是一条命啊!”
罗爱民笑了笑,接着说道:“随后,我就遇到了改变我一生的那个人……”
我疾奔的脚步顿了顿,我知道罗爱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肯定就会与那个药瓶有关了。
“当天晚上,我偷偷的上山,准备接那孩子去城里看病。因为长峰村的那个破庙,盖在一个山崖的平台上,想要进入那废庙里面,只能爬到山顶,再慢慢的顺着藤蔓爬下去。对于我这种没爬过树的人来说,其实挺危险的。我爬到一半,果然出事儿了,脚下踩了一块松动的石头,直接从四五米高的山坡上掉到了破庙的那个小平台上。当时,我的腿就摔断了。”
听到这里,我并没有急于发表什么看法,而是安静的等罗爱民继续说下去。
“我摔下去的时候,脸正好朝着破庙里面,我看到庙里面居然不止是那个小孩,还有另外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我看到他正拿着银针,在小孩的身体上不断的下针。虽然庙里面没灯,那晚月亮也不怎么明亮,可是他下针的速度非常快,完全都不看自己下针的部位。”
“我摔下来,他也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丢给我一个小瓶子,让我自己自己把里面的药敷在受伤的地方。我身为一个中医研究生,长那么大,那是第一次,或者说是到现在为止唯一一次见到的最有效的跌打药粉。药才抹了十多分钟,我就能够站起来慢步走一走了。”
说到这里,罗爱民停了下来,并没有说自己后来死缠烂打,最后那位奇人教了他一种针术,也让他从此一飞冲天,成为杏林圣手。
“你知道那人叫什么吗?”我再一次开口问道。
罗爱民见我主动搭话,立刻高兴的说道:“恩师在那个小庙住了大概有两个半月,我基本上天天都会去帮忙,无意间曾经听到他祭拜祖师,好像自称张……张平……”
“张平春?!”
我的脚步猛然间顿住,心里充满着不可思议。
薛老头说过,大师伯离开师门之后,就一直在青峰山隐居,根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除了翟不让出事儿的那次他破戒之外,其他时候还从未听说过他离开青峰山的。三十年前,他又怎么会出现在粤江市?
“张平春!对,就是张平春,林少校,你跟恩师他真的认识?!”
这时,罗爱民彻底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