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盛,你听我解释,这不是真的……”
可是顾长盛已经不需要他的解释了。
“季远川,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负了我,是你负了我……”
季远川伸手试着去拉住顾长盛的衣角,虚弱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昨晚被迷晕了,一睁眼就已经在这里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长盛你信我……”
“我信你?”顾长盛笑了,他躲开季远川的手,反手便利落地将季远川心口的刀拔了下来。
季远川立刻疼地再没有了力气说话,血液涌出的速度比刚刚更快了,他用右手按住伤口,左手仍旧不放弃地伸向顾长盛。
“我说的是真的,我是被陷害的……长盛,你信我……”
顾长盛看也未看榻上挣扎的人,十分专注地为染了鲜血的刀擦拭刀身。
面无表情地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们给我进来……”
话音刚落,就从外面走进来了两人。
而且这两人季远川十分熟悉。
“十一……十二……”季远川双目蓦地睁大,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顾长盛手握利刃,似是打算随时再在季远川的心口再插一刀,他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十一和十二对视了一眼,然后季远川便见这两个在他看来口拙嘴笨的人,开始伶俐地无中生有。
十一道:“东家让我们两人守在门外,闲杂人等不得打扰,他与水慕姑娘有要事相商。”
十二道:“东家经常来梨水应酬谈生意,这样的事情是常有的事,顾公子莫要多想……”
顾长盛怒极,一脚将还未说完的十二踹飞:“滚出去……”
顾长盛转过身,一双眼已是通红,他咬牙切齿地道:“莫要多想?常有的事?季远川啊季远川,你真的是好样的,你果真让我刮目相看,这就是你这一年来在做的事情?你还让我相信你,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季远川知道自己中计了,可他丝毫不知是谁做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顾长盛大吼一声:“够了!”
他恶狠狠地看向季远川,眼中杀意四起:“季远川,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你哄骗的顾长盛了!”
我跨过千山万水来见你,我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我拼尽全力来到你面前。可是你认我看到了什么?
我永远也忘不了在梨水岸看到的那一幕,我以为你不会再负我,可你终究还是让我再一次看见了那日的场景。
在我不知道的时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的身边,躺着别的女人。
所以,我不会再原谅你!
季远川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原来…我的解释……你一直没有相信,你从来没有相信我说的话……”
而顾长盛的回答也击垮了季远川的最后一丝期望。
“我从未信过!”
原来心痛是如此难受,如此煎熬,原来曾经的那些承诺,那些解释,你一直没有相信!
不管是这次,还是上一次。
那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他的心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深知顾长盛脾性的季远川,此刻无比清醒地明白,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无论他说什么,顾长盛都不会再相信他。
准确一点来说……是从未相信过他,只不过曾经的顾长盛选择容忍……
可这又能怪谁?
“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的报应啊!”季远川突然不顾口中喷涌的鲜血,大声喊了起来,“你杀了我吧,是我负了你,你杀了我吧!”
太难受了,就这样死去吧,死了心就不会这么痛了,死了他就解放了……他死了顾长盛也会做回他自己吧。
陷入癫狂的季远川,求生**减弱,他松开捂住伤口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祈求道:“你快杀了我……”
顾长盛握着刀一步步朝他走近……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听到顾长盛说:“那我就成全你!”
但他又好像听到一个声音,说的是: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不相见……
他死了吗?太好了,他不必再为一个何时归来的人等待,等待一封不知归期的信,等待一个没有归期的人。
他不用再为不可解的误会困扰,他的心也不必再受煎熬了。
就这样死去吧!他的心终于只属于自己了。
第121章 新生的夫子
耳边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时而安静,时而吵闹。
有王风启的声音,有山长,有他班上的那群学生,有应独睿,有……
还有她母亲的哭声!
“川儿,你若是有个好歹,你叫我怎么活……”
是啊,他还有母亲,若是他死了,季母该怎么办?
留她孤苦伶仃一人在世上吗?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老无所依……
似是一道天雷突然轰在了季远川的头顶,将他一直看不穿的迷障驱散。
顾长盛,我的命已经给你了,现在我们真的两不相欠了。
季远川在黑暗中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光亮前行……
昏睡了一月的季远川在众人期盼中,终于睁开了眼,他看到了坐在一旁一脸憔悴的季母,还有一直在边上安慰季母的王风启。
季远川一睁眼,季母就看到了,顾不得抹去挂在眼角的泪,她欣喜地叫出声:“川儿,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王风启刚刚一直在安慰季母,一时没注意,听到季母的话忙回头看,果然看见季远川正虚弱地冲着他们笑。
“居泽你终于醒了!你……”一想到季远川那日被送回来的情景,王风启知道此时不是问那些的时候,话一转便道,“你不知你睡了多久,都有一个月了,要是你再不醒,伯母都要支撑不住了。”
季远川想开口说话,但嘴巴张合了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
细心的季母看出了不对劲,忙问:“川儿,你可算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这就去请黄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你别急,我很快就回来!”
见儿子终于醒过来了,一时惊喜过了头的季母只想立刻将黄大夫绑来才好。
王风启见季母这些日子本就劳累,怕她开心过头出什么事,便主动开口道:“伯母还是我去请黄大夫过来吧,居泽刚醒没多久,怕是需要人在身边照顾,我笨手笨脚的可不是照顾人的料,还是您在他身边合适啊!”
季母一听,觉得有理,道谢:“你说的有理,那谢过王夫子了。”
王风启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与季远川打了招呼便去了医舍。
从季远川睁眼开始,季母脸上的笑容就没淡过:“川儿,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都要急死了,还好你醒了。”
似是怕眼前的一切是一场梦,季母摸了摸季远川的手脚,眼神不离季远川一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是真的醒来了。
季远川缓了缓力气,复又尝试着开口,发出的是一道让他自己都惊讶的沙哑粗糙的声音:“娘,我好了。”
声音很轻,但依然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季母的耳中,虽然刺耳难听,可在她看来却宛如天籁。
“你想吃什么?娘去为你做,这一个月来你都没吃进去什么东西,都是我让人帮忙灌进去了一些粥,你现在饿不饿?”季母说完又觉得不对,黄大夫说了,若是人醒了,不能乱吃东西。
“不对不对,不能乱吃,得问了黄大夫,然后娘再给你做,等把你身子养好了,你想吃什么都行!”
季远川笑了笑,道了声好。
“娘,您扶我一把吧,我想坐起来。”
季母连连道好,上前借力托着季远川,可当她的手摸到他瘦骨嶙峋的后背时,心中不由觉得心酸。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好好的儿子变成了这样?
她不敢问,也不知道该如何问,黄大夫说了,只要人醒过来就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
季远川看着自己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手腕,再看了看季母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心酸。
“娘,是我不孝,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一听这句话,季母的眼泪顿时滚了下来,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如开了闸的潮水。
“你也知道你不孝,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都想好若是你醒不过来,娘就陪你一块死了算了。黄大夫说你是自己不想活了,所以才不想醒,那我呢?那你娘算什么?你就不管我了吗?”
季母当下只想狠狠捶他几拳,但思及他现在的身体,那粗糙的大掌便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娘,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以后我会好好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先将您放在前面,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季远川伸手拽住季母拍打自己的手,安抚地为她擦了泪。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的心,终于再次只属于我自己了。
季母的情绪渐渐稳定,她相信季远川说到一定会做到。
“好,川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季远川心暖暖的,果然家人永远是无条件相信你的那一个,哪怕自己曾经做了那么愚蠢的事情。
……
过了几日,随着黄大夫来为他复诊的,的不但有山长,还有他那班的学生。
看着一个个学生脸上洋溢的真诚笑容,季远川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他们很久,在他一心扑到那人身上时,他的这些学生已经长高了许多。
“夫子,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们等着你……”
“夫子,我们还等着你为我们讲课呢……”
“夫子您不知道,最近发生好多事了,什么时候我都说给你听啊……”
……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像突然抓了五百只麻雀在他耳边安了窝,果然他没有听错,这些家伙之前一定来了……
季远川看着他们热情洋溢地发表意见,突然就笑了,一不留神就对上了山长内含深意的笑,然后……他就呛住了。
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
山长笑得这么怪异,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着自己吧!不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