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晚饭了吗?”
唐湛瞥了眼桌上吃剩一般的外卖盒,二十块一份的盖浇饭,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吃了,你回家了?”听他那头挺安静的,不像是在外面
“刚到家,在院子里抽烟,吉吉和大伯都睡了。”
“大伯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好像记性更差了……”虽然郁泞川极力抑制,但唐湛还是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极轻浅的叹息,“你这次过来,他不一定认得你。”
毕竟是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又是大脑那样精密复杂的区域,能不能恢复到以前还是个未知。唐湛也有些怅然,但他仍尽量安慰郁泞川:“总要慢慢来,不认得不要紧,我会让他重新认得我的。”
他转着椅子,面向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夜晚十点的海城灯火璀璨,远处高架上络绎不绝的车流,透着大都市的喧嚣与繁华。
他望着窗外,仿佛要望尽千山万水,去到郁泞川的身边。
“你想我吗?”
那头轻笑一声:“我发现……”
他尾音拖得很长,勾得人心痒,唐湛不自觉也笑起来,问:“什么啊?”
“你现在好粘人,或者说,比以前做朋友时更直接了。”
唐湛心里一突:“你不喜欢这样?”
纵观他身边的男性同胞,似乎,好像有那么些人的确会觉得恋人太过粘人是种负担,认为自己没有个人空间。
“也不是,就……我人生里很少有这样直白的时候。”郁泞川道,“爱、喜欢、想念,在我从小到大的教育里,这些情感都是十分含蓄,极少宣之于口的。人人都知道‘爱’是什么,可要当面说出来却很难。”
唐湛理解他的意思,却不理解这种行为:“如果不说出来,你又怎么知道我有多想你,多爱你,多想要你?”
郁泞川那头一静,半晌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你说归说,能不能别老是夹带私货?谁先忍不住谁是小狗,记得谁说的吗?”
唐湛撇了撇嘴,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所以你到底想不想我?”
郁泞川像是缓缓吐了一口烟,他不答反问:“你现在看得到月亮吗?”
唐湛只稍稍抬头,就在夜空中看到一轮硕大的明月。
“看得到,怎么?”
“我也看得到,我们看的是同一轮月亮。”
“给我上地理课呢?”
“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你既然看到了月亮,怎么不知道我寄托在月光里的情思呢?”
唐湛彻底愣了,谁能想到这臭小子不说情话则以,一说情话这么有学霸本色?还挺……浪漫?
“原来是给我上语文课啊。”他笑着冲月亮飞了个吻,“那我刚刚寄了一个吻给月亮,你感受到了吗?”
好好一个月亮,给他们俩倒是当快递员使了。
“感受到了,”郁泞川在那边吸了吸鼻子,“还挺冷的。”
唐湛一下破功:“去你的。”他看了眼时间,“烟抽完了就快进屋吧,院子里凉,当心感冒。”
郁泞川嗯了声:“你也早点下班吧,注意劳逸结合。”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一天一通电话的频率,进行着远距离恋爱。在与日俱增的思念中,很快迎来了除夕。
除夕这天,唐湛无论如何都要在家里过的,没法子,唐山海不说,唐玉芬也不会允许他在别的地方过年。然而因为唐千云是新丧,还没过百日,唐家并没有多少喜庆的颜色。连严婧都非常识相地穿着一身素,唐湛的异母弟弟更是一改往日调皮模样,从坐上餐桌开始就显得十分安静。
用餐时,唐玉芬和丈夫主要负责活跃气氛,充当提问者。唐湛被问到了就简单说两句,没被问到就低头乖乖吃饭,少了唐千云夫妻作为调和剂,唐家本就沉闷的餐桌变得让人越发难以忍受。唐湛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家不是过节,是受难来的。
唐玉芬注意到唐山海执勺的手一直在轻微颤抖,皱眉问道:“哥,你的手怎么了?身体还没好吗?”
严婧替唐山海擦拭掉溅在衣襟上的汤汁,替他回答道:“医生说可能是小中风的后遗症,多锻炼锻炼应该就能好的。”
唐玉芬听她这样说才放心下来:“没大问题就好,哥你可要保重身体啊,唐家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唐山海手里的勺子猛地摔进碗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时餐桌上由头至尾所有人都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