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湛一下子受惊地缩回脚,他长这么大,除了保姆阿姨,连他妈都没给他刷过鞋。
“这怎么好意思?”他弯腰解开鞋带,换上对方给他的拖鞋,用两根手指捏住自己那双鞋,忍着嫌弃道,“我自己刷吧,你告诉我刷子在哪儿就行。”
唐湛其实想直接就把这双鞋报废了,但一想要穿着它走进诺亚国际光可鉴人的大堂,踩上人家保洁员辛辛苦苦拖干净的大理石地面,心里就生出愧疚。
好歹还是把鞋底的泥给铲干净吧?
唐湛拎着鞋走出去,见院子里的水井边摆着个小板凳和一把板刷,便走了过去。
洗鞋总要有水,第一部唐湛便犯了难。
郁泞川家打水的器具十分特殊,不是木的,也不是铁的,而是一个篮球做的。唐湛捧着那个缺了顶盖的篮球研究了半天,实在没研究出来怎么将它投到井里打水。
“你真要自己刷鞋?”郁泞川的双脚出现在他视野。
唐湛语气上扬地“嗯”了声,以彰显自己的勤劳质朴。不等郁泞川再说什么,他起身装模作样将篮球投进井里,妄图靠着自己那一分钟的刻苦钻研,将里面的水成功打上来。
可惜老天这次没有帮他,唐少爷不是打水型人才。
他牵着那根粗长的绿色尼龙绳,左撇一下,右撇一下,始终不得要领。
郁泞川看不过去了,上前按着他的手,言传身教道:“要倒扣着投下去,不然怎么让水进去?”他拉着绳子将篮球拉上来,再调整姿势重新丢下去。
“欸行了行了!”在郁老师手把手的教导下,唐湛成功打起了人生的第一桶水。
他兴奋地拿出手机拍下了这极具意义的一幕,视线一转,瞧见郁泞川正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赶忙轻咳一声,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坐到小板凳上,将水倒在鞋子上,他拿着小板刷,开始勤勤恳恳刷洗起来。
郁泞川走了又来,脚上换上另一双与唐湛同款的拖鞋,蹲下身将自己那双同样沾满泥点的黑色胶鞋递了过来。
唐湛满脑袋问号抬起脸,对方却面不改色又将鞋递了递。
“顺便一起洗了呗。”
唐湛直起腰:“你还挺会占便宜啊?”
郁泞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鞋丢那儿了,随后托着下巴蹲在唐湛面前,既不帮忙,也不挪地方,就那么干看着他刷鞋。
“那还是你比较会占便宜。”
唐湛再次诧异地抬起头,正想问他何出此言,门外传来郁吉吉的声音。
“哥,我们回来啦!”郁吉吉胳膊挽着郁大磊从门外进来,乍一见到唐湛和郁泞川猫着腰蹲在井边交头接耳,不由惊了惊。待仔细看过,发现唐湛竟然在刷鞋,他哥的鞋也在地上。他双眼一亮,都顾不得换拖鞋,跑过去就把自己脚上那双鞋留给了唐湛,“谢谢大哥哥!”说完风驰电掣啪塔啪塔转身进了屋。
郁大磊追在后面喊他:“你,你慢慢跑!”
唐湛一手拿着板刷,一手拎着鞋,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郁泞川起身道:“我去做饭了,你慢慢刷。”
现在其实也就四点多,对唐湛这种六七点才吃晚餐的人来说,为时尚早,但他一天没吃过东西,就靠下午那两个李子垫肚子,这会儿早消化的差不多了。一听“饭”这个字,他就止不住觉得饿,肚子也发出一声应景的嗡鸣。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郁泞川,打商量道:“我给你们刷鞋,你们留我吃一餐饭怎么样?”
郁泞川有些愕然,他是想过要留对方吃饭,但又想到自家粗茶淡饭,恐怕不入这位少爷的眼,便没有付诸行动,没想到唐湛却自己要求上了。
“我们吃的都是自家种的蔬菜,没肉,荤腥就是鸡蛋和鸭蛋。”郁泞川给他打预防针,“你吃得惯吗?”
“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想当年在国外那会儿,他自己捣鼓着做饭,结果经过对菜谱的悉心研究,他做出来的一系列作品,色香味是一样都没挨着。痛定思痛,他只能放弃自力更生这条路,最后还是请了个会做饭的钟点工。
郁泞川做饭再难吃,菜色再简陋,能比他自己做的难吃?
不可能。
郁泞川勾了勾唇,去院子后面的田地里摘了些茄子、番茄和小白菜,又让郁吉吉去外面冷泉井装点水回来。
温泉村是通了自来水的,但农村人节俭,一般洗东西都会用井水。郁泞川家院子里这口井还是他爸爸在世时请人打的,水质稍稍有些泛黄,喝的话会有点咸。
离小院十几米远,就是唐湛当初参观的冷泉井,四四方方的一口井,水质要比普通地下水清澈,因为前几日刚下过雨,泉水满溢,已经超出了井口。
“哗啦”一声,惊碎水面的平静,郁吉吉用木桶装了一大桶水,晃晃悠悠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