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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晏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一顿饺子了,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他,孑然一身,除了家中双亲再无牵挂,但其实,自己与母亲尤氏的感情比较淡薄,每次归家,尤氏也不会特意给他包顿饺子。
  相比之下,尤氏可能更喜欢闻成彬一些。
  毕竟,闻成彬是尤氏养大的,自小温和谦逊,深得长辈的喜爱。
  而闻晏总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与闻氏的长辈们极为生疏。
  又能怪谁呢。
  林宝绒看他好像没有拒绝的意思,喜上眉梢,吩咐身边的丫鬟小荷,“去准备碗筷。”
  小荷为难,小姐让外男进府宅,传出去不是坏了清誉么,况且府里那么多姨娘,人多口杂的......
  小荷灵机一动,“我给闻大人打包一些吧。”
  本以为自己处理的极为妥帖,能得到小姐的赞许,谁知换来小姐颇为嗔怨的目光。
  小荷:“......”
  *
  闻晏拎着打包好的饺子走在西街上,想去驿馆牵马车,结果遇见浑浑噩噩的周凉。
  周凉身材高大,走在人群中着实打眼。
  闻晏蹙眉,他怎么出来了?
  两人隔着人潮面对面凝望,稍许,先后露出一抹哂笑。
  酒楼里,周凉点了几坛女儿红,抱着一坛酒坐在窗前,仰头豪饮,放荡不羁。
  闻晏安静吃着林府的饺子。
  “喂,闻淮之。”
  “嗯。”
  “林府大姑娘心悦你?”
  闻晏放下筷箸,擦拭唇角,“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
  嘴快的齐笙呗。
  不过齐笙只在朋友面前嘴快,其他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闻晏拿起一坛酒,走到他面前,窗外的灯笼打亮周遭环境,映在周凉的眉梢眼角,有些醉玉颓山的风流感。
  闻晏伏低身子,与他对视,“她还小,不懂男女之情,做些荒唐事,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到处乱讲。”
  警告他呢?
  他是长舌妇人?
  周凉嗤道:“老子是想劝你早点理清对人家姑娘的感情,被耽误了人家。”
  闻晏觉得新奇,平日里不谈风月的吏部尚书,在教导自己如何对待感情?
  闻晏勾起唇角,问道:“想必兄台是过来人。”
  他妈的。
  周凉不满,他好心奉劝,还被揶揄,心里窝火,又灌了几口酒。
  闻晏拎着酒坛靠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晃动酒坛,闲闲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周凉不答,望着窗外,“羡慕后羿,至少嫦娥还是惦念他的。”
  如此感性的话,竟然出自周凉口中。
  他定是醉了。
  他举起酒坛,大声咏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闻晏从他手里扯下酒坛,手一扬,一泓酒水呈抛物线洒向窗外,淋在满地月光的院子里。
  周凉手里没了酒,感觉心又被掏空不少,靠在框上仰着头,醉眼迷离。
  闻晏不懂得心疼人,更何况是男人,也没为他搭上披风,兀自饮起酒来。
  两人各怀心事,却谁也走不进谁的心里去。
  男人,习惯独自对月述衷肠吧。
  晚风吹拂在两人身上,送来清爽,闻晏放下酒坛,回到桌前把凉掉的饺子打包好。
  周凉斜睨一眼,心想这人还真是拮据啊。
  “闻淮之。”
  闻晏抬眸,抢先说道:“太子那里,你无需担忧,会有人出面替你摆平。”
  周凉:“山谷里那位?”
  闻晏点点头。
  周凉笑了下,胸膛跟着起伏,似乎一点儿也不但心自己的处境。
  他问道:“你觉得,女子真比男子长情吗?”
  闻晏哪里知道,“你是过来人,还问我?”
  周凉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曲起一条腿,手臂懒懒搭在膝盖上,“老子算是领教了,女子变脸比翻书快,你看着吧,林府大姑娘用不了三个月就会厌倦你,你现在不答应人家,日后莫要后悔。”
  闻晏想起林宝绒凝睇自己时,眼中的赤诚目光,不像是轻言放弃的人,但自己哪里得了她的青睐,成了一个谜。
  “也许吧。”
  也许三个月,林宝绒就会腻了倦了,不再缠着自己。
  银月高悬,像个藏匿心事的匣子,陪伴每个人走过风霜雪雨。
  *
  林府后罩房的书阁内,燃着一盏油灯,林宝绒端坐书案前,认真书写手札,手札的末尾,画了闻晏面庞的轮廓。
  墨迹干涸,削葱般的指尖沿着画像的轮廓摩挲,眼里带着虔诚的光晕。
  这是她穷其一生也要守护的人。
  三个月过去了,林宝绒依然期盼着能打动闻晏。
  一年过去了,依然如故。
  三年之后的心境呢?
  又将经历怎样一番境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为了赶榜单,真是累到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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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及笄
  宣仁二十四年秋,这一年各地大旱,很多州城颗粒无收,作为户部尚书的林修意奔走各地,忙的焦头烂额。
  林府无主母,林宝绒一人撑起了全府的门面,短短三年,这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令人刮目相看,连太后和皇后都对她赞赏有佳。
  林宝绒用了一些手段,三年遣走了父亲的几名侍妾,唯有一块难啃的骨头——小孙氏,怎么也撵不走。
  三年间,无论林宝绒怎么劝说,林修意就是不同意将小孙氏送走,也因此,小孙氏的腰杆越挺越直,一度觉得自己要做林府的主母了,甚至主动张罗起林宝绒的婚事,想将她早早嫁出去。
  也正是因为操持起林宝绒的婚事,才让她看清了自己在林府的地位,万万不及嫡女啊。
  小孙氏心思深重,面上不显,跟林宝绒保持着体面的交往。
  因林衡性子软捏,时常被同窗欺负,林宝绒这三年经常往返国子监,没多少精力跟小孙氏周旋。
  这日,林宝绒带着冬至再次去往国子监。
  林衡头脑聪明,也很认真,三年顺利升入率性堂,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率性堂里总有挑刺儿的学生,见林衡不合群,身子羸弱,时常欺辱之。
  昨晚,林衡独自在湖边漫步,被一群年纪稍长的同窗人拦住,几人将林衡放倒,暴打了一顿。
  林宝绒来到彝伦堂时,老祭酒和两名监丞正在商讨如此处置斗殴的监生。
  闻晏坐在一旁的塌上调香,表情漠然,手边放着戒尺,也不知刚刚是否惩罚过学生。
  老祭酒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过来请吧。”
  林宝绒坐过去,睇了一眼挂在彝伦堂墙壁上的规则,有一条特别显眼:
  “敢有毁辱师长及生事告奸者,即系干名犯义......”
  林宝绒一想到弟弟被按在朴红凳上,受竹篾鞭打,就浑身难受,而且以弟弟的性子,若真在众目睽睽下被惩罚,估计连学都不愿上了。
  闻晏手边的戒尺在提醒她,要先发制人。
  于是,在老祭酒和监丞惊诧的目光下,她走到闻晏身边,伸出白皙的手,“借闻司业的戒尺一用。”
  这三年,闻晏从国子学博士晋升到了国子监第二把交椅,掌管世子课业的司业。
  期间,工部尚书赏识他的才干,想举荐他到工部任职,他以阅历浅、需要历练为由拒绝了。
  晋王听说后,还夸他识时务。
  林宝绒来到他面前,他并没有理会,慢条斯理调整香炉,随后抬眸看她,只掀了一下眼帘,淡淡问:“拿戒尺何用?”
  他对她一直冷冰冰的,林宝绒忍住酸涩,回答:“长姐如母,是我没有管教好林衡,导致他肆意滋事,错在林衡,也在我,国子监责罚林衡,我责罚自己。”
  说罢,抓起戒尺,眼都不眨地往自己身上鞭去。
  众人:“......”
  老祭酒赶忙站起身,“林大姑娘这是作甚,快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