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怎么没交点聪明的朋友。”苏好拿掌缘压了压胀痛的太阳穴,气得背过身去,一眼看见徐冽站在楼梯最上一级台阶静静看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
苏好眨眨眼,飞快扭回头,低声问文铭和李貌:“他来多久了?”
“从你摁我俩后脑勺开始。”
苏好咬牙切齿:“那你们为什么不说?”
“这不是刚想说就被你摁下去了吗……”
苏好闭了闭眼,还在思索该摆什么表情面对徐冽,文铭和李貌已经冲她挤眉弄眼起来:“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苏好尴尬地僵在原地,感觉到徐冽的手臂轻轻擦过了她的肩膀。
也没有风,却带起一阵淡淡的洗衣皂香气,干净得沁人心脾。
苏好愣神间,徐冽已经上前拨开文铭和李貌,一手一边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谢了。”然后弯身抱起两人脚边的快递箱,转头下楼。
苏好回头望着他的去向,明白过来什么,追了下去。
文铭和李貌滞在原地,齐齐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
“你有没有觉得,他刚刚拍我们肩的时候,有种风哥的气场?”
“不,风哥骂你就是骂你,打你就是打你,跟这种明明在跟你说谢谢,其实好像要暴揍你一顿的根本不一样。”
“这么说,你也闻到杀气了吗?”
“是的,为什么苏姐还敢追下去……”
“可能只有我们这种常年生活在底层的人,才能感觉到来自大佬的威胁吧……”
*
苏好一路追下楼,到拐角处,从扶手边探出身子,叫了一声:“徐冽!”
徐冽停下来,抬头看她。
苏好扶着楼梯扶手小跑到他跟前:“你这不是要搬到教室,是要搬去宿舍?”
“嗯。”
“哦,”她叹了口气,“那我替那俩傻逼给你搬过去吧。”
“不用。”徐冽继续往下走。
苏好加快脚步,跟他并肩走出教学楼:“哎,我这人可是不轻易给人赔罪的啊!”
“那就别赔。”
“不是,你……”苏好张开手臂拦住他,明明矮他近一个脑袋,气势却像在欺压弱小,“你让不让我搬?”
徐冽垂眼看着她,沉默一瞬,点点头:“手过来。”
“?”
“不是要搬?”他把怀里的箱子推出来一些。
苏好双手去接,重量刚压上来,手臂一软,整个人肩背都往下垮去:“哎……”
什么玩意儿这么重!
徐冽的手就等在底下,一把托稳箱子,在她连人带箱往下跌之前,扶住她的手臂,眉梢微微一抬:“还搬吗?”
苏好轻咳一声,默默抽回了手。
徐冽手上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打进一通微信语音,备注显示“姐”。
苏好让开道,胳膊前后甩甩,掩饰刚刚马失前蹄的尴尬:“啊,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忙,那你一路顺风吧。”
徐冽绕过她朝宿舍楼走去,腾出一只手接通语音电话。
听筒里传来徐翘的问话:“快递收到了没?”
徐冽刚要答,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跺脚的响动。
他回头看了眼懊恼地捏着自己小细胳膊,对自己的力量满脸难以置信的苏好,一边回应徐翘:“收到了。”
电话那头,徐翘稀奇地揉揉耳朵,确认他刚刚的答话真的带了点笑意。
“呀,终于知道对姐姐笑一笑了啊?”徐翘受宠若惊。
徐冽步子一顿,视线和笑意一同收回,恢复了冷淡:“不是跟你笑。”
第9章 二月雨
电话那头,徐翘被气得二话没说挂断了语音。
徐冽在原地顿了五秒钟,发送过去一条消息:「。」
系统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
徐冽似乎已经非常熟悉这套操作,默了默,平静地摁下锁屏键,继续往宿舍楼走。
因为宿舍数量本就富余,校长特别关照后勤处,给他安排了单人单间。
徐冽回到宿舍带上门,把箱子搁在地上,掖起校服衬衫的袖口,拉开柜子取了把美工刀拆快递。
箱盖打开,里边铺着满满当当一整箱又厚又沉的教辅书——《5年高考3年模拟》《高考必刷题》《知识清单》《金考卷》《天利38套》《更高更妙的高中数学思想与方法》……
“……”徐冽沉默片刻,直觉性地往下翻了翻。
果然摸到柔软。
这些教辅书是为了防止他拒收快递而掩耳目的手段,徐翘真正要给他的,是底下的衣服,卫衣占多数,还有几身衬衣西裤,是他从前常穿的简约样式。
衣服都是全新,但随手拎出来一件,吊牌标签都拆了,没给他留退货的退路。
徐冽皱了皱眉,解开衬衫最上方那颗纽扣,去柜子里摸了烟走到阳台。
夕阳没入地平线,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远处教学楼陆陆续续亮了灯。晚风带了稍许凉意,吹得晾衣杆上的衣架碰撞着丁零当啷作响。
一声“咔嚓”突兀混入其中,徐冽偏过头,猩红的火光在他眼底晃动,烟头安静地燃掉一截。
他搁下打火机,夹着烟的手撑在栏杆边缘,白烟如雾从嘴里袅袅飘出。
楼下有学生三三两两经过,步子都很急,赶着去教室上晚自修,没人抬头看这里。
徐冽食指一敲,跳跃的火星从烟头簌簌抖落。
扔在宿舍床上的手机嗡嗡震动着,几十秒后停下,过了会儿又再次震动起来。
徐冽抽完一支烟才回去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程浪”。
是他的准姐夫,把在美国流浪的他接回来,送到这里读书的人。
徐冽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程浪听他嗓子喑哑,猜测道:“抽烟了?”
他没否认,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拉开柜子,把烟和打火机丢进去:“什么事?”
“少抽点,年纪还轻,养着点肺。”程浪倒也没多教训,提醒了一句之后说明来电的意图,“你姐拉黑了你又不放心,让我来探探情报,看你肯不肯收这些衣服。”
电话那头响起徐翘不爽利的声音:“你怎么直接告诉他了呀,这还叫什么探情报!”
“肯不肯收……”徐冽翻着那些一个吊牌不剩的衣服,“也没让我选。”
“那就记账上,”程浪听出他不情愿收,“跟给你的学费和生活费记在一起,你姐没挑太贵的衣服,应该不会让你太破费。”
那头徐翘又在嘟囔:“臭小子,送他几件衣服都要还我钱,算这么清楚,是不要认我这个姐啦?”
徐冽没有说话。
那头徐翘夺过了手机,叮嘱道:“好吧,你想算钱就算钱,不过我和你姐夫都不差你那点破钱,你先好好读书,别想着打工听到没?”
听他不回应,徐翘追问:“听到没啊?”
徐冽抽了张湿纸巾擦手,拭去残留在指尖的烟草味,语气平和:“你都知道我听不到,还问什么。”
徐翘一噎。这意思是,他还是会去打工。
“我挂了。”徐冽打开宿舍门。
“哎,”徐翘出声拦他,“行行,那我就一个要求,你不许再去酒吧夜店那种地方打工,真要打工也别糟蹋身体和学业,知道了吗?”
“知道了。”徐冽总算应下来。
*
高二七班教室里,返校的同学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但晚自修铃没打,大家都在闹腾,三五个作堆,唠嗑唠得不亦乐乎。
还有女生跟男生追追打打,一路从前门绕到后门。男生抱头鼠窜,女生在后边脸涨得通红,把课本卷成筒状一下下棒打他的脑壳。
苏好在徐冽面前糗过之后,吹了圈风冷静了下,想通了“男女力量对比本就悬殊,这是生物进化论的锅,没什么好丢脸”这个道理才回到教室。
一进后门,被那对追逐打闹的男女撞个正着。
女生一看苏好,惊了下,朝她干笑一声:“对不起啊,苏好。”
“嗯。”苏好瞥瞥庄可凝,看了眼座位,见徐冽还没回来,放心走过去。
庄可凝犹豫着跟上她:“苏好,这周宣传部会组织开会,通知三月份的黑板报主题,”她指指教室后边那块黑板,“到时候你有没有时间跟我一起出板报?”
庄可凝是七班的宣传委员,虽然不是专业美术生,但在画画上也挺有天赋和实力,加之家境出挑,成绩又好,在班上人缘很不错。
“这不主题都没定吗?再说。”苏好在座位上坐下,翻开桌盖。
她话说得快,听着难免稍微有些刺,庄可凝看了眼她的脸色:“你心情不好啊?”
苏好被她一打岔,忘了要找什么,这下真的心情不好了,干巴巴挤出两个字:“没错。”
庄可凝咬咬唇走开了去。
苏好撑了会儿桌盖,想起来了,她晚自修要去艺术馆画画,想倒杯热水带过去。
刚开学,画室那边饮水机还没开。
苏好拿上水杯,到教室前面的饮水机接水。
一旁黑板上贴着期初考成绩单,围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正一个个捂着嘴兴奋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