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咋呼惊响耳畔。
“——你们认错人了!”
阮重笙还没来得及拔剑,落星河手里的人就猛然一窜,如兔子一般蹦到落星河身后,遮住半张脸。
“我说了别让我们再看见你!”
来人是两个汉子,一个高大威猛满脸横肉,一个骨瘦如柴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两个人站在一起,对比度让人惊叹。
说话的自然是那个高大的,他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鼓包,看起来似乎是什么极为珍重的东西,站定在落星河身前,粗声粗气道:“小公子,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这个混蛋害惨了我弟弟,我必须要报仇,请不要妨碍我们!”
这么大的动静,满座已皆为侧目,盯着针扎一样的议论纷纷和各色眼光,当事人都毫不在意。
落星河抬眸,“他怎么害你弟弟了?”
虽然说是个问句,被他说的却似个陈述。
汉子挠头,旁边的瘦子轻轻扯了他衣摆一下,然后扶着他别过头狠咳了几声,顺气后慢吞吞道:“他要了我的命啊……”
他一开口,仿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般,嘶哑可怖,相当骇人。
一看这人的脸,果真是透着极不正常的青白,一层粗皮包裹着青筋白骨,两只眼睛鼓出来,红血丝绕满为数不多的眼白,枯燥的头发和那一只手就能捏短的脖子一起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阮重笙惊了一惊,这个人身上分明已经了无生气,怎么都该是棺材板里躺着的。
他瞄了一眼汉子背上的东西,这形状……古琴?不像。莫非是……棺材?!
他给晋重华传音:“师兄,你看得出这两个人来路吗?”
齐逐浪探出半个头,“我怎么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你们先瞒我的!”
“我们瞒你?”大汉上前一步,目呲欲裂,“你不知道摆阵不能打断?你不知道我弟弟等着活命?”
落星河皱了皱眉,齐逐浪大声道:“你要给一个活死人续命,这等邪术,还不许我阻拦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晋重华也正好在此时回道:“云天都,‘归去来兮’。”
显然,给活死人续命这种东西,很难不联想到邪术。
邪术最多的,正是云天都。
“啊!”
“魔修啊!”
“救命!救命!”
……
凡人对修士,尤其是对魔修,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阮重笙看看四散的人,心想:“归去来兮?什么东西?好耳熟。”
逃窜的人群里,那活死人一样的人发出“咯咯”尖笑。
此时一阵阴风甚是应景。
阮重笙眼神凝重下来,落星河的手抵在剑上,瞬间出鞘。
齐逐浪见有人护着他,也胆子大起来,继续嚷嚷:“你知不知道这样有悖人伦纲常?你知不知道……”
“我想救我弟弟,错了吗?!”
那汉子护住那把骨头,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大掌抹了一把脸,嘶哑道:“我把你当朋友,我相信你才让你有机会看到了这一幕,你却抢了我的阵眼,那我错了吗?”
他的外表实在跟多愁善感搭不上边,但这句话里包含的情绪就这样破蛹而出。
“把我的命还给我……还给我……”
瘦骨头目光呆滞,阴森森的将落星河身后的齐逐浪盯着,嘴里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
“活命……活命……”
“鲁大瑜,你疯了吗?”齐逐浪失声:“你……你快让他回棺材!快!!”
瘦骨头垂拉着脑袋,迈着步子向他走来。
阮重笙瞳孔一缩,“别拔剑!”
来不及了。
落星河冷冷的看着僵硬的手臂,木然。
阮重笙抽口凉气,“这是‘归去来兮’!云天都的东西!”
他方才在瘦骨头重复那几句话的时候就反应过来,终究是迟了一步。
“师兄?”
晋重华:“死不了。”
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阮重笙立刻一脚踢翻桌子,横亘在两行人之间。
他拽住齐逐浪衣领,“你他妈招惹的什么东西?”
齐逐浪咽口唾沫,“我也是无意间撞到的!我就他妈就在凡界游历几年,怎么就这么倒霉!”
这位兄弟到底怎么个情况阮重笙不在意,他直接扭头问落星河:“还能动吗?走不走?”
落星河歪歪头,眼里浮现了几分疑惑,继而道:“不能动,不能丢下他走。”
……我去。
阮重笙拍拍手,利落道:“那我走了啊。”
救吴千秋是因为吴千秋合胃口,这个作死惹上云天都的,他可没义务去拼命。
可惜阮重笙想的很洒脱,别人却不可能让他这样离开。
阮重笙叹气:“兄弟,我又没怎么着你们,犯不着连我一起算上吧?”
“你看到了。”他说:“你让我给你洗记忆,我放你走。”
阮重笙乐了,他转身,“怕是得要我半条命的那种洗法吧?你弟弟好像灵脉也废了?怎么,要我的灵脉去温养他?”
鲁大瑜一时语塞。
阮重笙:“……还真有这种想法啊。”
怎么办呢,他扭扭脖子。
开打吧。
阮重笙在市井小民中长大,早年耳濡目染加上后期裴回铮的“熏陶”,近身肉搏也没在怕的。
他熟练的抡踹撞刺,打法不要脸地相当熟练。不过顷刻间,就生生将鲁大瑜制服在了桌子上。
扈阳插在肩头把他牢牢钉住,阮重笙扬起下巴,一脚踩在他胸口,顺带挑开地上的布包——果然是棺材。
棺材板开的一瞬,原本离齐逐浪不过几步距离的瘦子仿佛收到了什么吸引,瞬间被某只无形手拖住,一屁股坐进棺材。
“真是死人啊。”阮重笙啧啧惊叹。
‘归去来兮’,云天都的邪术之一,可为死去多年的人强行吊着一口气,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温养个几年,就可以用大阵吸引生气,“死而复生”。
也不是死而复生,更接近于一种“不生不灭,不死不活”的状态,能够拥有自主意识,身体却依旧如傀儡一般,行动迟缓,不受控制。
这是落成宴曾经说给他听的。
他呼出一口气,而这位落星河……
“说吧,哪儿来的魔修?”
“我不是魔修!”桌子上的大汉拼命挣扎,“我们没有修魔!”
阮重笙从善如流:“好的,那你解释一下。”
“……”
空气停滞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