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河一头黑线,先不说原来这小胖子一早就知道他住在隔壁所以才大胆地跟他一起出门,单说从未想到的是,有一天他居然要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教导如何追媳妇?
“她不凶,很温柔的。”孟星河纠正他,苍白指节微微弯起,笑着扣了扣小胖丁的脑门。
“嘁,撒狗粮,”小胖丁嗤之以鼻:“那就好哇,你还在担心什么呢?你就当帮我养可以吗?等我长大了就把橘座接走,你看这样可以吗?我每个月都攒钱给它买猫粮!”
对于孩子来说,长大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他们幻想因此而获取无数独立与选择的自由,无数美丽的风景和张开翅膀的希望,孟星河不知该不该告诉他的是,猫的寿命只有十二岁左右,他的橘座也许等不到他长大了。
“好,我帮你养,你呢,就认认真真帮助妈妈照顾好爸爸,快些长大。”孟星河看向小胖丁的眼神终究还是柔和了下去,他不忍心打破一个孩子稚嫩的担当,选择把这份美好的希冀为他保留:“可你要记得来看它哦,我会把地址发给你的家长。”
小胖丁细长的小眼睛顿时晶晶发亮,他忙点头不迭:“好的好的!我叫罗焰,在晨光小学读三年级,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我爸爸一样的英雄,就可以保护我的小伙伴们啦!”
历经苦难而能够初心不改的孩子是幸运的,为孩子保留火种的孟星河亦是幸运的,他与那个孩子以及受难的小猫一样,生于微末,尝尽世间百态,却仍然愿意去做一颗小小的太阳,挥发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芒。
晚高峰的外滩照例车流拥堵,舒窈排在左转道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在方向盘,脑中盘算着一会儿见到陈风要如何客套地寒暄,尽管舒窈明白自己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可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对陈风的突然回头总有一丝莫名的顾虑。
他不是一个会因形势所迫而倒追女生的人,想及此,舒窈自嘲地笑了笑,她可太抬举自己了,竟然会以为陈风在倒追,他那么骄傲,回国后的第一个大项目竟然遭此事故,换成谁都不会好受,她哪怕是作为朋友,也该去探望一下的,结果一连几天都不见人影,留他自己一个人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医院,说起来好像是有些不够周到。
肌肉四驱车以十几迈的速度在行车道上一步一蹭,舒窈不免有些焦躁,外滩的建筑她早已看得审美疲劳,此刻也只是随眼乱瞄着试图分散一下即将爆发的路怒症。
却忽然扫到了一家店的橱窗。
那是一家奢侈品腕表的品牌店,众所周知外滩之地寸土寸金,除了银行业和奢侈品,没有其他店面的立足之地,所有可视的橱窗无一不是精美绝伦灿若幻梦,唯独这一家店铺的橱窗海报是一片漆黑的幕布,纯净而深邃,其上萤火一般点缀着星罗棋布的银河。
绿灯亮起,前排车辆启动,舒窈几乎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绕去了那家店的门口。
舒窈不是奢侈品店的常客,但即便是陌生面孔,训练有素的店员仍旧非常耐心礼貌地接待了她,她打眼扫过高雅精致的柜面,没有作太多停留,指了指海报道:“那一款可以拿给我看下吗?”
店员了然微笑,语声甜美:“小姐您的眼光真是独到,这是我们的skymap大师限定系列,采用的是传统万年历计时,动力装置为多轴陀飞轮,搭载恒力机械装置,报时设置为西敏寺钟声三问,能够真实再现伦敦大本钟的报时乐声。”
“……”舒窈努力跟上店员的语速,艰难地挑拣着自己能够理解的词汇:“你说它叫…星图?”
店员微微怔了怔,点头微笑:“是的小姐,星图限定,您希望作为礼物送给男朋友是吗?”
“不是。”舒窈下意识地快速否认,然而她闪烁的目光并没有逃过店员的眼睛,于是店员了然于心地保持着专业的微笑:“没关系,这款男表既有传统的装饰艺术又缔造了极具现代感的外形设计,堪称机械制表的巅峰之作,您的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星图么,舒窈默默斟酌着。
在她的印象里孟星河算是个寡淡的人,对所有人都温和谦逊,从不挑食,从不挑剔,好像什么都可以接受,也什么都可以包容,喜怒从不行于色,以至于舒窈从来分不清他究竟喜欢或者讨厌什么。
不过腕表他好像是常戴的,也许是比较喜欢的吧。即便在家里穿着家居服的时候也见他戴着那款土到掉渣的老上海牌手表,俊美温柔的男子却配了一款老头子的饰品,舒窈每次看到那块表都浑身不舒服,对自己当年不负责任的敷衍感到痛心疾首。
只是好像从矿井中上来以后就没再见他戴过了,不知是因为手腕受伤的缘故还是其他,总归舒窈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尽早将那块老式手表换下来扔掉,一雪前耻。
说来惭愧,她从来不记得孟星河的生日是哪天,只记得在哥哥生日的前后,料想也早已经过去,离得最近的时机只有圣诞节了。
回到车上,舒窈将皮质表盒从礼品袋里拿出,小心地塞进副驾驶的手套箱里,想了想又担心不太稳妥,干脆重新拿出来揣进大衣口袋。
今天是来接陈风出院,舒窈到的时候陈风已经换好常服,日常用品装在一只帆布箱里,腿上打着石膏,正面色凝重地看着手机屏幕。
“都收拾好了?”舒窈进门来,她站在门边,手指交握身前轻轻辗转着,笑呵呵道:“路上有点堵车,我来得晚了些,抱歉。”
她说谎时不由自主的小动作其实十分明显,只是陈风似乎注意力被别的事牵绊住,一时没有注意到,闻言只点了点头,闷声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还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吗?”舒窈松了口气,忙主动搬过帆布箱,笑问。
陈风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不用,都办完了。”
在后备箱放好箱子,舒窈绕回主驾驶,透过窗户隐约看到陈风在快速地回复着信息,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往常总是单手操作游刃有余,今天却是两手卡住机身飞快而用力地敲击着键盘,像是急迫,又有些生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