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河一副噎着了表情,老老实实撑起身给长官让座,小鬼头将橘猫稳妥地放在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根火腿肠,小萝卜一样粗粗胖胖的手指头居然甚是灵活,三两下剥开了皮自己先啊呜咬一口:“你看橘座我给你试过毒了,可以吃!”
想了想又咬一口,才把剩下的掰成一节一节,推到橘猫身前。
橘猫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他为什么叫橘座?”橘猫吃的狼吞虎咽,孟星河和小胖丁一起眼巴巴地蹲在一旁看着,目光熠熠。
“我爸爸给起的,我爸爸说橘座特别威武,如果去局里一定可以做警长。”小胖丁颇为自豪,却忽而想到了什么,神情黯淡了下来。
孩子们的快乐常常是单纯而明了的,忧伤亦是,只是忧伤这种情绪实在不太适合面前珠圆玉润的小胖子,孟星河试图出演安慰:“是个好名字,它很可爱。”
似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小胖丁有些诧异,他仰起头,看傻子一样看向孟星河,语声恬恬:“橘座一点也不可爱,他是威武的男子汉!”
大概在小胖丁的世界里,男子汉气概是不容亵渎的,可爱是用来夸奖女孩子的话,怎么能用在他威武的小伙伴身上呢?而孟星河也从没想到,这句万用的夸奖词居然会在一只小公猫身上折了戟。
“可是橘座就要死了,”哪怕是翻书也不见得有小胖丁翻脸来得快,晴雨突变,忽然就又大哭起来了:“怎么办呀呜呜……”
橘猫正将最后一块火腿吞吃,铺满毛刺的粉色舌头左左右右地舔完胡须,又开始舔自己的爪子,好像恨不得用舌头将火腿肠的香味舔遍全身,然而舔到腹部是似乎十分艰难,它后腿向后撤了撤,孟星河这才发现,它被肚皮遮住的右腿内侧还扎着一枚金属箭头。
猫的忍痛能力有多强,孟星河不太清楚,可眼前被两把箭头伤筋断骨的橘猫还能大快朵颐,除了对生存的敬畏,也只剩下一句感叹:他对吃货的力量一无所知。
“我可以帮你送它去宠物医院,但我希望你父母知情。”孟星河轻叹一声,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宠物医院,他本不该多管闲事,却总归不能见死不救。
“我爸爸被坏人撞伤了,在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我喊不醒他。”小胖丁哭花了脸,肉乎乎的手背有着四个圆圆的指窝:“我妈妈特别辛苦,白天还要上课,晚上还要照顾我爸爸,呜呜...那个宠物医院又不远…”
“不是远不远的问题。”孟星河扶额,这么机灵的孩子怎么没有危机意识呢,冒然跟陌生人单独出门可是很危险的。
“那你是害怕吗?”小胖丁抬起头来,泪眼巴巴地望着他:“你别害怕,我爸爸是警察,我会保护你的。”
“…...”
正巧护工拿了毯子和外套回来,孟星河接过外套穿上,花园里的风吹得有些凉,刀口泛起不适的扯痛感,他慢慢吐着气,叮嘱护工告知隔壁病房的小孩家人,他自己则拍了拍小胖丁的脑袋,笑道:“走吧小伙子,咱俩的安全可交给你了哦。”
“咱们三个,还有橘座!”小胖丁信誓旦旦,圆滚滚的脸上肥肉都格外坚定。
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确实不远,但因为路途有些绕,打车也走了二十分钟,从出租车上下来,孟星河的脸色白过几分,比身上的病号服好看不到哪儿去。
“这都是这个月第三只了,造孽。”将橘猫后腿和尾巴的箭头取下,缝合清洗了伤口,医生叹气道:“总有这种心理变态的闲人,用捕鸟弹弓射杀流浪猫,这些动物太无辜了,好好活着能碍着他们什么事。”
猎杀流浪猫狗不是个例,许多医院和高档社区出于疫病防治和安静卫生角度考虑,会设下大量捕获装置或投放药物杀死流浪动物,以求达到绝对干净。
“橘座不是流浪猫!”
小胖丁憋红了脸大喊道,医生的话显然激起了他的敌意,他恶狠狠地瞪着人,胖胖的手臂护在橘猫身侧。
麻醉药效还没过去,橘猫蔫蔫地被他抱在怀里,小胖丁像一只炸了毛的母鸡,护崽子一样护着他的伙伴,医生有些诧异,终于笑笑摇头,不肯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深受偏见和误解孩子有着过激的自我保护意识,要强到让人心疼,孟星河温温笑了:“嗯,橘座是他的好朋友。”
小胖丁忽然看向他,眯缝的小眼睛努力张了张,显出诧异来。
他去结账的时候小胖丁抱着猫踮脚往这边看,滴溜溜的小眼睛亮得出奇,一见他转身,急忙跟过去道:“你要走了吗?你养猫吗?橘座特别可爱的!”
实际孟星河只是随店家去门口橱柜拿新买的猫笼,左手帮不上忙,扎了几天针的右臂酸痛冰凉,也不太用得上力,他便不动声色地拎过猫笼放在地上,轻轻弯下腰来撑住膝盖缓过腰腹部的一阵闷痛,温和地看着小胖丁:“刚刚是谁说橘座是男孩子不能可爱的?”
“能!都能!橘座特别乖,一点也不闹人,吃的也少,很好养的!”
小胖丁急于推销的样子像极了专业的促销员,一扫先前对人爱搭不理的模样,孟星河被他逗笑:“我不会养。”
“你可以学呀,年轻人不要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十一月的深秋,小胖丁竟然急出了满头的汗:“橘座真的不是流浪猫,它是我家养的,我爸爸出事以后家里没有人照顾它,我才把它带到这里来的,真的!”
“可是现在我保护不了它,我妈妈也不许我再养了,求求你,能不能收养它呀?”仿佛为了呼应小主人迫切的心情,怀中的橘猫轻轻呜咽一声,大大的眼睛耷拉下来,煞是娇弱。
“可是…...”孟星河不太能确定舒窈对此的接受程度,虽然他知道她是喜欢小狗的,可自从灼灼脑膜炎离去之后她似乎没有再养过任何宠物了。
“你是不是怕老婆?”好似突然洞穿了孟星河的顾虑,小胖丁言之凿凿地确认:“我知道你老婆很凶的,她在走廊打电话的时候老是冷着脸,但你不要怕她,你多亲亲她就不凶了,我爸爸就是这么哄我妈妈的,特别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