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问,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怕痛?”她调侃又不乏恶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 那正好是黎清被刺了一剑的地方, “早知道, 我就换个又宽又带倒刺的武器了。”
她说着,慢条斯理地退后一步没入阴影当中。
“本来想再陪你多玩两日, 无趣, 不奉陪了, 等我找到封绝解法再来杀你。”
她整个人像是虚影一般融进了黑夜,消失在原地。
黎清没拦。
一旦动手,冬夏会和他生死相搏, 届时整个仙域营地的人都会赶来——冬夏不是这么多人围攻的对手。
黎清用未染血的手取出白玉罗盘看了一眼,指针仍对着冬夏离开的方向。
她没发现这个。
黎清垂了眼睫,反手将罗盘收起,点穴止了胸口大洞的痛觉。
不知道传到冬夏那方,会有多痛, 又会不会影响她遁走。
“师兄!”楚灵的声音迅速由远至近,很快抵达密室门口,“妖女跑……你怎么了!?”
“无事。”黎清微微抬手召过御虚,指腹在剑柄处慢慢地摩挲了下。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冬夏的体温。
“怎么会没事?你都伤成这样了!”楚灵又惊又怒,“刚才那是妖女的气息,是她潜入营地伤了你?”
“不是,”黎清将剑上血迹拂去,“只是个伪装成她的魔修。”
楚灵愣了愣:“可我刚才和她打了个照面,她就戴着绯影……”
“刚才的魔气太弱。”黎清道。
楚灵沉默了下,被黎清的理由说服。
谁都知道妖女的架势派头大,她是绝不会收敛自己威压气势的。
刚才那和妖女一样的气息……比起她本尊来,确实太弱了些。
“那冬夏呢?”楚灵又有些焦急地问,“我来时没有找到她,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黎清将御虚归鞘,闻言闭了闭眼,又很快掀开:“她很快会回来。”
楚灵皱起了眉,但思及黎清才是最关心冬夏安危的人,到底没多说什么,转移了话题:“这处密室是……”
“擅用鼎炉,残害生灵,十恶不赦。”黎清淡淡道,“我废了他。”
他说完便往外走,腰杆挺得笔直,仿佛从未受过伤。
楚灵看了看白云宗宗主一身显然是被人恶意折磨过的伤势,又拧着眉去看黎清的背影,掐起手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只给祝音传了讯让她回来给黎清治伤。
*
冬夏从仙域营地火速离开时颇有点逃难的架势。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落魄过了。
如今一群乌合之众却叫她不得不避其锋芒,怎一个憋屈了得。
她当然可以在密室里就和黎清大打出手、分个你死我活,但胜率实在太低,追兵又在后,不划算。
再迟个一步,冬夏就要被仙域众人直接堵在密室里了。
哪怕现在,她身后也缀着一群像是闻到肉味的狼似的仙修。
但冬夏是谁?纵横灵界这么多年,她怕过谁?
只要黎清不亲自追上来,剩下的那些,打不过怎么可能还跑不过。
冬夏前脚刚离开仙域营地,后脚胸口的痛感便骤然消失,她遛人遛得更轻松了,只一路放风筝地带着身后紧追不舍的仙修绕了几个圈子,很快便将他们落下了大半。
她正寻思着要不干脆回头打一架做掉这小群不识趣的仙修时,一道人影骤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冬夏立刻变换方向拉开和此人的距离,站稳脚跟后才看清对方的脸。
她扬了扬眉:“今日没空陪你玩。”
对方木然地看着她:“我替你拦下追兵。”
冬夏哦了一声,有些玩味:“你从不做白工,那这次问我要什么报酬?”
男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让我看你的脸。”他说。
这句话一出口,冬夏就知道对方之前一面之缘便认出了自己。
她失忆的时候,在钱多多身边见到过男人,但错以为自己和对方素不相识。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这位算是冬夏的老熟人了,一个游走在仙魔两域、黑白之间的人,拿钱办事,绝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师承和出身均是秘密,只有一个一看便是假的名字:廿三。
但冬夏不一样,她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
“脸就算了,”冬夏甩了甩手,“但我能告诉你另一件你一直在寻找答案的事情。”
“不。”廿三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就是,你记忆中缺失的片段里,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冬夏才不听他的拒绝,自顾自往下说道,“也就是,你的另一个身份。”
廿三迟疑了一下。
“不过实话实说……知道答案对你来说不一定是件好事。”冬夏朝他比了个“嘘”的动作。
就算身后的仙修们已经越追越近,冬夏也仍然气定神闲地等待着廿三的决定。
就算廿三不帮忙,她也不怕接下来这一战。
“……好。”廿三很快做了取舍,“你告诉我一个身份,我帮你杀了他们。”
冬夏笑了起来。
即便绯影掩去她面上除了双眼外的所有五官,这一笑也仍能让任何人心神摇曳、意醉神迷。
那是天底下最美的一双眼睛,自极致的危险中生出一点噬人的艳色,叫世上最清风明月的正人君子也要点膝作裙下臣。
“药王谷谷主,叶鸣玉。”她点了点廿三的胸口,“别急着否认,我从不说假话。你可以去比一比,是不是每每你失忆时,叶鸣玉便出现;叶鸣玉不见时,你才有记忆?”
廿三的瞳仁晃动起来时,冬夏已经深藏功与名地从廿三身边掠了过去。
叶鸣玉是仙域就在黎清之下的第一人,有他搅混水扯后腿,仙域能更乱,对魔域、对冬夏来说都是好事。
要是叶鸣玉能给黎清找点麻烦,那就最好不过了。
有了廿三的帮忙,冬夏提前一步脱离了仙域众人的追杀,慢条斯理地找了个地方疗伤。
路上她甚至还有闲工夫去看了自己的傀儡和男孩前进到了什么位置。
出于安全考虑,冬夏没再同他们接触。
她简单疗伤后便找白泽越来跑腿送东西。
白泽越平时不吭声,这回来得很迅速,就是表情一言难尽:“一个白云宗宗主,怎么叫您受的伤?”
“这?”冬夏漫不经心地说,“有人来找他,我受了一记偷袭。”
她说着接过白泽越递来的衣服换上,后知后觉地回头想了一下在密室里发生的事情。
——白泽越自觉地转过身去捂住了两眼。
晚上在密室里的一切都发生得异常迅速。
冬夏从白云宗老贼口中逼出了解开铁索和项圈的方法,可解时难免分心,老贼一道求救的传讯便发了出去。
冬夏少不得又把老贼往死里揍了一顿,又切了他的命根子。
紧接着,一个浑身漆黑、连脸都不露的人就从密室外杀了进来,二话不说从背后偷袭了冬夏一招。
……这伤吃得太耻辱,冬夏简直不想再提。
她把白云宗的老贼踩在脚下,回头三两下就把偷袭者打得七零八落,对方来时气势汹汹,跑的时候也毫不犹豫,一点没有要把躺在地上的白云宗老贼救走的意思。
冬夏当然也没追,因为黎清已经到了。
比起去追那个小人作风的偷袭者,冬夏更热切于先狠狠刺黎清一剑、爽一下。
再后来便是喘口气时间都没有的和黎清对峙、逃离追杀……直到刚才,冬夏还没想过偷袭者的身份。
她穿好衣服,试着用白云宗老贼当时的手势捏了个法诀,也用上了他的灵力运转线路。
一眼记下这种简单法诀并复制再现一遍,对常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对冬夏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每个宗门的传讯法诀都有些微的不同,是用以彼此之间区分的。
这个手法实在太熟悉了,但又不是白云宗专用,她好似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
冬夏还蓄着指尖魔气在思考的时候,白泽越已经诧异地回过头来:“您要给问天门的谁传讯?”
冬夏:“……”什么玩意儿?
她手一抖,传讯便立刻成形脱离指尖、像只灵蝶似的往外飞去。
冬夏眼疾手快地探身将其抓了回来,一把捏碎成灵气碎末,而后才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白泽越没有认错,这确实是问天门的传讯手法,而非白云宗的。
那偷袭她的人……也来自于问天门?
“您现在是……”白泽越赔着小心、观言察色地询问,“回魔域?还是……?”
冬夏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回复:“回个屁。”
第38章
“那您还想直接杀去问天门?”白泽越问。
冬夏没说话, 但浑身冰冷杀气已足够白泽越领悟她的意思。
“您不知道那是谁,不是全盛状态的您也无法和上次一样轻松杀进杀出问天门、还毫发无伤……”白泽越劝了两句,自己先叹气, “您也知道这是意气之举吧?”
冬夏黑着脸治疗自己伤口,不理会白泽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