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少了,味不足,开封后也容易坏。”说着,又给她喂了一勺尖油辣椒,“好了,不能再吃了。你怀着孩子,得忌口。稍微吃点没问题,吃多了上火,难受的还是你自己。你要是喜欢,等你生了,我做一大盆,让你吃个够。”
田松玉摇头,“还一大盆呢!这又是鸡又是肉的,哪费得起那个钱!”
沈煦:“这么不相信你男人?咱们家现在就这么几口人,没了拖累,保管以后让你天天鸡鸭鱼肉吃到腻。”
田松玉斜了他一眼,“鸡鸭鱼肉还能吃腻?行,我等着!”
沈煦笑笑没说话。这会儿不信,总有让她信的时候。
夫妻俩将厨房收拾好,端着碗碟出来,刚好看到刘大花和她儿子刘建设扛着麻袋从门口过。
“三子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大老远就闻着了!”
沈煦给她尝了一勺辣子鸡,刘大花吃完还吧唧了两下嘴,“呦,这还有鸡肉呢,味儿可真香。”
“婶要是喜欢,我给你装半碗。”
刘大花眼睛一亮,却还是客气地推辞了一下,“怎么好意思呢!我瞧着你这里头料挺足,费不少钱吧?”
“没事!婶,这不是我之前接了个活吗?这些鸡肉猪肉和油都是人家给的。要不然我上哪弄这么些好东西去。鸡还能想想办法,肉和油可不仅要钱,还要票呢!我今儿做完,留了人家要的份,这不是还剩一点吗?给婶匀半碗没问题,多的就没有了。”
一边卖人情,一边将东西的来处过了明路。
半碗不少了,田松玉端着碗过来,刘大花笑呵呵接了,“三子,你这活儿不错。不但赚了钱,还白得这么些好东西。往后要再有这样的,记着你建设大哥!”
沈煦嘴上应着,瞄了眼她和刘建设扛着的麻袋,“婶,这是领粮了?”
村里一年分两次粮,都在收割后。按理交了公粮就会分。但村里人口多。剩下的粮食一共多少斤;每家每户多少人;各人多少工分;按照人五劳五的比例,每人能得多少,都得核算。这可不是个轻松活。需要时间的。如今离交粮已过去十来日,想来是整理清楚了。
“是呀!这不是大家伙儿都等着吃吗?好几家之前的口粮都快完了,就等着分粮呢!”刘大花哎呦一声,“三子,别忙活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一放,赶紧去!你这刚分家的,以往都是和老周家一块算,这回可别弄混了。我可瞧见你们家那头人过去了。”
“行!”一边应着,一边把碗碟交给田松玉,扯下围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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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里在谷仓门口支了两张桌子,沈云霞坐镇,周爱红帮手,村里人按户派出代表,一个个排队领粮。
周爱红数了几麻袋出来,“喽,大哥二哥,咱们家的都在这了。”
周爱国周爱党正要搬,一只手伸了过来,“等会儿,多了两袋!”
周爱红抬头,对上沈云霞的双眸,“云霞婶,没多。咱们家八个大人,除四哥上学没工分外,我和我娘每天是七个工分,其他人是全十个工分。
再有五个孩子,村里的规矩,不满十岁,都是以半个人头算的。人五劳五,我可是按章办事。三哥之前粮食关系在厂里,不在咱们村,我没算。不信你自己瞅瞅!”
周爱红将记录本子递给沈云霞。
沈云霞摆手,“你三哥的你是没算,但你把你三嫂和你两个侄儿侄女都算进去了。以往你这么弄是没错,但今年,你们分家了。你三哥算是另起一户。”
周爱红几人一愣,习惯成自然,这分家才多久,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是反应过来了,也舍不得。
“要不算了吧。”周爱国这般说着,将多出来的两麻袋大米往外推,被张丽芬一把按住袋子:“云霞婶,这家是分了没错。但这粮食算的是咱们上半年的份额。上半年大家可是一个锅里吃饭,这粮食要都给了他们,岂不是吃的全是我们的?”
沈云霞瞄了她一眼,“张丽芬,你那小心思别在我跟前耍。你这话看着有道理,但我问你,你们上半年的口粮哪里来的?合着你三哥一家去年秋天没分到口粮?人家吃的自己的。再说,要照你的意思,你三哥上半年的工资你们可也是都用了的,这部分是不是也得算算?”
张丽芬没料到沈云霞这么精,心里暗骂对方狗拿耗子,他们老周家的事,她一个沈家人管这么多干嘛?可偏偏又无法反驳,手肘撞了撞周爱党,希望他出面。
毕竟这两袋大米,少说也有一百二十来斤呢。留下一小半,拿出一大半换成红薯土豆,够吃好一阵子了。
周爱党比张丽芬聪明点,没不要脸面地直接抢,而是说:“云霞婶,我们晓得了。这不是刚分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吗!成!三子也不容易,都是兄弟,咱们给他送过去。”
到了他们手里,送不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法挺好,不巧,沈煦就在这档口走进来,“多谢二哥的好意!只是我既然来了,就不麻烦了!我自己来!两麻袋大米,我还扛得起。”
周爱党脸色变了变,沈云霞瞧在眼里,内心嗤了一声,“行了!领了粮就赶紧走吧!别耽误别人,这还排着老长的队呢!”
后头排队的人起哄,“是啊!都快点,大家都等着拿了粮食回家做饭呢!”
一声声催促,周爱党和张丽芬再不愿意,也只能拿了自己那份离开。
见他们走了,沈云霞才说:“三子,以前你在厂里有吃有喝,咱们这边没你的份额也不愁。现在没了工作,这点粮食要吃到晚稻成熟,怕是不够。你看要不要给你换成红薯土豆,那个多一些,管饱。”
“三娃和松玉都得补补,总不能让她们顿顿红薯土豆。就不换了。倒是要麻烦你在队里给我问问,谁家有粮食剩余的,匀我一些,我按粮站的价给钱。”
沈云霞皱着眉,“行!我帮你问。但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别把那四百块钱给霍霍没了。”
“知道了!多谢婶子!你放心,我有打算的!事儿没成就不说了,等事儿成了,请你们吃糖!”
沈云霞一怔,“呦,这是找着门路了?”
“是有点路子,可不是还没落定吗?且等着吧!”
“行!那我可就等着了!”
沈煦一走,沈云霞回头找周爱红,“按说你们家的事我管不着。但你在队里负责核算记录的活计,跟着我干也有两三年了,有句话我得说一说。
你自己瞧瞧你身上这裙子鞋子,得有十来块吧?村里谁家女孩子有你打扮得这么齐整?这用的都是谁的钱?要没你三哥的工资,你能过人人羡慕的日子?这人呐,得感恩。”
周爱红最是不耐烦她说道,“知道了,婶。我这不是刚分家没习惯吗?下回不会了,行吧!”
说完,转头就走!
沈云霞无奈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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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党夫妻还想着两袋口粮,一路走,一路说,速度就慢了下来。沈煦快走了一段,正巧赶上,凑到两人身边,“二哥二嫂,今天七号了吧?”
“七号怎么了?”两人一头雾水。
“我记得厂里每月三号发上月工资。这是统一规定,新上岗的也一样。算一算,老四上个月工作了半个月,怎么着也有个十一二块吧。前几天发工资,老四没回来,应该是想着休假的时候再回。今儿七号,该是放假了才对。”
没等两人回答,沈煦自顾自走远了。
周爱党与张丽芬对视一眼,蓦然回神!
对啊!周爱军发工资了!当初分家可只有老三被分出去了,他们没分!这钱不得有他们一份?有了这遭,谁还惦记那两袋大米?
第17章 017
周家。
向桂莲得知少了一百多斤粮食,很不高兴,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张丽芬端着饭锅走进来,“妈,你看今儿是不是要多抓两把米?”
向桂莲怒瞪:“怎么着,嫌老娘给的米少了?就这么点粮食,一大家子人,得吃好几个月了,要顿顿像你这么煮,能撑几天!”
“哎呀,妈,你误会了。我这不是看着七号了吗?我就想问问四弟回不回来。以前老三都是七八号放假。四弟应当也差不多吧?他要是回来,咱们不得煮好他的饭。总不能他在县城上班累死累活,回家还没顿饱饭吃!”
“我都忘了,今天七号了!”向桂莲一拍床板,“是得做好他的份。再抓两把米,老四还在长身体了,少了不够吃。”
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钥匙递给张丽芬,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摸着床边的拐杖慢悠悠爬下床。她如今腿还没痊愈,却已大有好转,有拐杖支撑,下床是没问题了,不必时时让人扶着。
家里的粮食都放在向桂莲屋里,一个大柜子,全锁在里头。将锁打开,向桂莲抓了两把米丢进锅里,又将柜子严实锁好。
张丽芬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呵,这老太太,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怕她耍把戏多抓呢!非得把钥匙紧紧攒自己手里,生怕别人碰了。有本事攒到死啊!死老太婆!
心里这么骂,面上却没敢露出来,笑嘻嘻说:“妈,你看这菜是不是减一样?这不是四弟要回来了吗?他们厂里福利好,食堂采购的肉多。员工每个月有一定名额可以从食堂买,不要票,价格也便宜两分钱。以前老三每次放假都要带一大块。
我想着四弟怎么也不会比老三差。这天气热,放不住,必然是要今儿炒了的。要是再炒那么多菜,岂不是浪费!”
向桂莲也觉如此,“行!那就减一个。等老四回来,炒盘肉,给光宗和耀祖解解馋。”
“诶!好嘞!”张丽芬笑开了花,感慨道,“想我当年嫁进来的时候,四弟还是个孩子呢,一转眼都长大工作了,也是能给咱们家添进项的人了。”
一边说,一边瞅向桂莲的脸色。向桂莲没多想,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见她如此,张丽芬稍稍放了心,提着饭锅刚刚踏出房门,就被周爱党拉到一边,“妈什么态度?”
“我试探过了,妈没想让老四独吞工资的意思。”
见周爱党松了口气,张丽芬挑眉,“你别高兴太早。你那个四弟,你还不知道?最是奸滑!妈这头是没问题,可谁晓得他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就说当初抓阄工作的事,我总觉得这里头有鬼。可惜没抓到他的把柄,只能认了。这回咱们可得紧省些,别再让他糊弄过去!”
“那还用你说!我已经交代过光宗和耀祖了。咱妈就是不顾着咱们,怎么也得顾着咱儿子不是?”
张丽芬捶了他一拳,“还是你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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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爱军还没进家门,就被周光宗和周耀祖一人抱了条大腿,“四叔,四叔!你可回来了!我要吃糖!我要吃肉!”
周爱军身子一僵,微微蹙眉,露出两分不悦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向桂莲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是老四回来了吗?”
“妈,是我!”趁着这功夫,把周光宗和周耀祖拉开,将自己的两条腿扯出来,“去去去,玩去!”
两孩子不肯,“我不!四叔,你还没给糖呢!”
向桂莲拄着拐棍出来,“行了,行了!你们四叔才回家,水都没喝上一口。让你四叔歇歇,还能少了你们几颗糖?”
张丽芬适时端了水碗递上去,“四弟,把肉给我吧,我好拿去厨房做。这会儿也不早了,天都擦黑了,别误了饭点。”
“什么肉?”周爱军问完才反应过来,“我前些日子不是让爱红带了些鸡肉回来吗?”
张丽芬撇嘴,“那都是二十来天前的事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大家不免又想起那夜拉肚子的惨状,脸色微妙起来。
“二嫂,这肉多金贵,厂里食堂给大家福利,是不要票,但要钱啊!咱们乡下人家,哪能次次都买!”
“老三每次回家可都拿好大一块,得有两斤呢!”
向桂莲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们家老四比不得老三,“行了行了!不就是一块肉吗?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
“妈,这哪是我想吃,我还不是为了光宗和耀祖,你看他们俩,好些日子没吃肉,都瘦了!”
张丽芬推了两孩子一把,两孩子扯着向桂莲的衣服闹起来:“奶,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鬼哭狼嚎,振聋发聩。
向桂莲哪舍得自己的心肝宝贝这么哭,忙哄着:“行!咱们吃肉!咱们明儿就吃!不就是一顿肉吗?成!我做主,明儿拿一块钱钱去秤。”
一块钱也就堪堪够一斤,还选不到太肥的。家里这么多人,怕是一人分不到两块。张丽芬皱着眉,可也知道这一块钱已经是向桂莲的极限了,没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对周爱军越发生了意见。
得到承诺,周光宗和周耀祖不哭了,开始得寸进尺,“奶,我还想吃糖!以前三叔每次回来,都给肉给糖的。前几天你还说了,等四叔回来也有。可现在四叔回来了,什么都没有。奶,我不要四叔了,我要三叔。三叔对我们好!四叔不好!”
要是别人这么说,向桂莲早发飙了,奈何说这话的是她宝贝孙子,只能安慰着讲道理:“胡说!你四叔最疼你们!这不是你四叔刚工作不凑手吗?下回!下回一定给你们买回来!”
“不!我们就要现在吃!三娃都有糖吃!我看见了,是大白兔。他还给了刘小宝一颗,就是不肯给我!奶,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又嚎了起来。
向桂莲费了老大劲,最后承诺明天连着肉一起把糖买回来才让两熊孩子歇了声。心里越想越不痛快,朝着门外喊着周爱民的名字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