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都是她嗬嗬的呼吸声,她简短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又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喘息了一下握着刀朝着来时的方向走。
跑了一晚上,又和两个成人扭打追逐了那么久,江轶其实已经有点脱力了。她趁着夜色,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嘴里念叨着:“江似霰……再等一下……江似霰……”
再等一下,她就能回去了。
江轶心里想着江似霰在等她,不管前面是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她知道自己跑出来很久,江似霰一个人在路边等着,就算有灯也会害怕。
她虽然比自己大一点,但也不过是个还没十八岁的少女。相对于已经死过一回的自己,江似霰经历尚浅,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夜那么黑,她肯定很怕。
她想到离开时江似霰满眼的泪水,不由得心急如焚。万一自己迟一点回去,她是不是会哭瞎。
江轶的身体很累,但是脑袋却异常的清醒和活跃,甚至有些亢奋。她想到江似霰说的喜欢,也满心欢喜。
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要是真的英年早逝,回去就和江似霰早婚早恋早育……
江轶双手双脚并用,慌乱地爬向了陡坡。结果脚底踩到一颗碎石,一个打滑,原本就脱力的身体再也保持不了平衡,整个人往后仰,咕噜噜地往坡下滚去。
她滚向了河边,扑通一声跌入了水中,身体逐渐失去意识……
朦朦胧胧中,江轶凭借着一股劲,浮上了水面,看到了一根漂浮飘过身边的枯木,用尽了力气把自己搭上去,想要喘息一会再游上岸。
可她人一卸力,就再也动不起来,逐渐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只有身体的本能让她抱着这根木头,泡在水里,顺着河面漂流而下,飘到了深山中……
身体在沉睡着,怎么样都醒不过来,这让江轶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又一次回到了奶奶家,回到了相当于被囚禁的那两年。她梦到自己参加完了奶奶的葬礼,拿着家里仅剩的财物和自己的身份证报名参军。
在梦里,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她可以感受到训练时顶在上空的太阳,还有永远擦不干的汗水。
她穿着厚重的防弹衣,戴着头盔,行走在闷湿潮热的茂密丛林里。毒贩们在逃窜,要越过边境,他们追逐着,然后一声枪响,杀戮开始。
有枪声朝她扑面而来,江轶听到一声叫喊:“小心!”接着,她被人扑到在地。子弹穿过了战友的脖颈,大片的鲜血溅了她一身,江轶睁着眼,眼前是大片大片鲜红的血。
她躺在潮湿的地面,仰望着茂林上空。阳光被树叶遮挡在上空,似乎永远也穿不透丛林。她伸手,惊恐地看着压在她身上的战友,抱着她张大了嘴巴想喊:“许……许……”
可是一张口,江轶才发现自己嘴里灌满了鲜血,呼吸之间全是死寂的铁锈味。她伸手,捂住了许姐还在喷血的后颈,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怎么样都醒不来的噩梦。
江轶反反复复地梦到这个场景,梦里,死亡和鲜血萦绕在她周身。即使已经死过一次,可再面对战友的死亡时,江轶还是承受不住。
可她知道,她得醒来,她身上还有她应该承担的责任。
她清晰地记得许姐家里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还有一个结婚不到三年的妻子,以及身体瘦弱的妹妹。
她们一家,几乎全靠她在部队的补贴和收入过日子。许姐为国牺牲,虽然会得到一笔庞大的抚恤金,可也仅仅只能应付她母亲的医药费。
她是别人家的女儿,是别人家的妻子,是别人家的姐姐,现在为了救她而死。她身后有那么一大家子要养,却救了江轶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从那一刻,江轶就明白,属于许姐的责任,落在了她身上。
快醒来,江轶。
江轶,快点醒来。
你还有嫂子要养,你还有一个生病的妹妹要照顾。你还有……你还有……
你还有一个,等了你六年的江似霰……
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一样,江轶奋力地游上岸。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时候,江轶睁开了眼。
眼前的视线一片朦胧,江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得厉害,她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有些疑惑自己身在何方。
但是下一秒,江轶就被人一把扑到在床上。一个女人把她压在了床上,紧紧地搂住了她。属于omega的清香笼罩了她,轻易地唤醒了江轶的意识。
江轶偏头,看向了扑倒在她胸口的女人,听到了委屈的哭腔:“江轶……江轶……”
有冰凉的泪水顺着她的领口滑落,江轶抱着怀里的女人,无意识地顺着她的长发,轻轻哄她:“别哭别哭……”
江似霰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眼睛红红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她可能哭了很久,声音都是沙哑的。江轶仰头,呆呆地看着她红着眼睛,满是泪水,全是担忧的模样,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