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低头看了一眼,苦笑道:“你干什么,怕我杀人?这是已经既定的历史,我连我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救不了,还能杀谁?就算是真的把石头推下去,也不过是泄愤而已。”
他说是这样说,但两人都知道情况不同。有些事不在于能不能达成那个结果,而是下手去做那一刻的动机。
这就如同一个人想要出轨,不管有没有真的跟外人发生关系,在约见出轨对象的那一刻就是已经抛弃道德准则,等同背叛。
云宿川没跟江灼讲这些大道理,他只静静地说:“不是。你要是想推这块石头,就我帮你推吧。我心狠,就算这样做了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就当……为你出口气。”
江灼冷笑道:“良心不安,我会吗?”
云宿川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江灼愤然瞪了他一会,手终究还是慢慢放了下去,什么也没做。
他二十多岁了,经历了这么多,也不是个遇事只知道不管不顾泄愤的性格,更加明白整件事跟云宿川没有半点关系,不可能冲对方乱发脾气。所有的一切说到底,也只余无奈,克制惯了,最大的发泄终究也不过是痛哭一场。
毕竟面对命运,休论公道。
两人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站在高处,终究也只是遥遥目送那支队伍远去。
穿越时空的期限也已经到了,周围的一切如同褪色一般渐次消失,夹杂着泥土气息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现实中的一切重新出现在眼前。
这个时候强行压制那些亡魂的法阵被破,又因为没有压制而释放出来的大部分怨气又被江灼和云宿川带到另一个空间消解,所以周围的阴气淡了不少,总算有了点正常人世的样子。
江灼的眼睛依然有点哭过的红肿,胸中也是满腔的意兴阑珊,但他无奈地发现,有时候真的是不管自己有没有心情,周围的一切都不会随之体谅,该做的事都还是要照旧去做。
第141章柳暗花明
江灼叹了口气,手撑在额前静了片刻,哑着嗓子跟云宿川说道:“走吧,咱们去找你的车。”
云宿川点了点头,知道江灼心情不好,也没说话,默默陪着他回到了村子里面。
他的车就被停在村口,整件事当中,最无辜的就是王素佳和两个孩子。任庆伟算是走运,要是这个法阵崩坏的时候没有赶上江灼和云宿川在,他仅剩下的半条命肯定也留不住,现在可以勉强继续维持之前的生存状态,当然,要当个正常人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至于那些村民们,虽然怨灵的事情得到了解决,但他们身上的罪孽也是不能够抹除的,享受过富贵,又变的一无所有,常年在这村子里面躲着,受到阴气和怨恨的侵袭,阳寿也肯定不会太长。
这整整一个村子的人,江灼自己在这里无法安排,于是立刻打电话上报特案组,要求他们再行派人过来处置。
两人没再进村,上车从后备箱里找了件干净衣服套上,云宿川又将招魂铃和安魂鼎翻出来,他们这才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江灼用树枝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法阵,安魂鼎被放在法阵的中间,金色的小铃铛挂在树上,在风中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这声音的指引,方圆数里之内,淡淡的银色光辉从褐色的土地中升起,星星点点的浮动在空气里,打着旋飘入鼎中。这光点以招魂法阵为中心,从山上依次扩散到山下,一叠叠光层如同起伏的河流,逐渐汇聚。
这些光点都是附近被压制多年无法投胎的魂魄,它们怨气不足,难以作恶,法力不够,又不能成型,只好年复一年地等待着,终于迎来了超度。
江灼只觉得疲惫不堪,画完法阵过后就推开了,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着,胳膊搭在膝盖上,心不在焉地看云宿川干活。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放空,什么都不敢想,只怕一想就心如刀绞。
但是坐了一会,江灼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一跳,有种莫名的悸动在血脉之中涌起。
手腕上江老给的那个长寿锁也开始隐隐地发烫,紧挨着他的皮肤,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江灼站起来,冲云宿川道:“你先在这弄着,我去后面转转。”
云宿川回过头,有点不放心:“我陪你?”
江灼道:“不走远,就在附近……我想安静一下。”
云宿川犹豫着说:“那行,你去吧。有事及时打电话,别让我担心。”
江灼说了声“知道”,起身就走了。
树叶在风中轻晃,空气中浮动着银色的光点,雨后的暖阳融融洒下,将空气中的潮气一点点蒸发干净。但外界景物如何,似乎已经无法给人造成半点影响,凭借着血脉间的牵系和感应,江灼一步步朝前走去。
他有种微妙的感觉,似乎这是正走在回澜拍岸的记忆河畔,无数的经历远离消散,依稀仿佛自己回到了那个背着书包放学归家的孩提时代,推开门,家中有饭香腾腾,欢声笑语。
手腕上的长寿锁一下子断开,金色的小锁落在地上,江灼蹲下身来,他全身上下所携带的法器都发出轻微的嗡鸣,有如某种沉寂在血脉之中的呐喊。
江灼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急切地徒手在那边土地上扒拉了几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又站起身来四下观察。
这样一看就看出来门道了,他突然发现这一带的地形吉凶难辨,非常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