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发泄过情绪之后,季奵总算是想起了正事,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云初给的药盒,激动的说道:“阿娘,这是治风寒的药,你吃了这个药病就能好了。”
庄姬看着女儿手上怪模怪样的东西,一头雾水的问:“什么药,这东西是拿来的?”
“我先去给你烧水吃药,这个东西的来历让阿和跟你们说。”
听见季奵这么说,仲和傻傻的问了一句:“可是阿姐你先前不是说这件事情不能对别人说吗?”
季奵嫌弃的看了阿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那时候说的是别人,阿爹阿娘难道是别人?”
数落完仲和之后,季奵没理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握着药盒跑出去烧水了。
季奵家是没有灶屋的,只在屋子旁边简单的搭了一个草棚子充当做饭的地方。
她从石缸里舀了一点点淡水之后简单的冲洗过陶罐之后,又小心的把石缸用干草盖遮了起来。
这一口大石缸里的水是他们一家吃用的淡水,是下雨的时候存积下来的,要是石缸里的水弄脏了的话,要吃水就要走好几里的路去前面那座山里的山箐里挑水回来吃。
季奵的热水还没烧开呢,听仲和叙述完昨天事情之后,他阿爹已经坐不住了。
想到有那么多的东西就那么扔在那座小岛上,仲父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深怕会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把那些东西捡走了。
然而他心急也没用,毕竟村里的人都还在沙滩上呆着,一时办法他肯定是没机会把那些东西偷偷搬回来了。
季奵家有一艘小船,是仲父前去年才花了家里的所有积蓄添置的,平日|他就是划着这艘小船去比较深一些的海域打渔的。
仲父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等天黑了之后他偷偷划着船去那座小岛,来回两趟差不多就能把儿子说的那些东西全部搬回来了。
他在家里如坐针毡地待了两刻钟之后,见妻子喝过女儿给的汤药之后,还是决定要去季奵他们上岸的地方守着,以防备会有其他人上岛。
仲父出门的时候,季奵扒在门框上不放心的叮嘱着:“阿爹你小心点,不要与人起争端,那些东西虽然珍贵,但也没有你的性命重要。”
仲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让妻儿放心后,挎上掩护用的背篓,头也回的出了门。
庄姬和过药之后,感觉身体爽利了很多,就没有回床|上躺着了,她拉着儿女的手站在门口,不放心的盯着丈夫的背影看。
见母亲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季奵想着阿娘还在病中,不好太过忧虑,拉着她回到屋里之后,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两只黄铜发簪,她拿着发簪在庄姬面前晃了晃:“阿娘,你看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亮得晃眼的发簪,庄姬果然被吸引住了目光,她看着眼前的发簪,难以置信的说:“这是……这是金发簪?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季奵把那支凤尾样式的簪子塞到庄姬手里,一脸得意的说道:“这发簪也是云姐姐给的,这支是我的,你手里那支是你的,好看吧,你这支是我给你选的呢。”
虽然心里大致也有了猜测,庄姬听女儿说了这话之后,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咂舌:这位云姓女公子家里肯定十分的富贵,这么珍贵的金发簪,说送就送了,还有儿子说的那些粮食和盐糖,就是城里那些贵族老爷,也不能随便拿出这些东西送人,恐怕只有国君家的女公子,才能随手拿出这些东西送人吧?
庄姬爱不释手的摸了摸手里漂亮的发簪,过足了干瘾后,伸手拿过季奵手里的发簪,柔声哄骗到:“这发簪实在是太珍贵了,不能随便带出去示人,阿娘给你收着,等你出嫁的时候再还给你。”
季奵也知道阿娘的担忧十分的有道理,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缠着庄姬要自己保管发簪。
庄姬摇了摇头,十分冷酷的否决的女儿的请求:“不行,这么贵的发簪,万一你弄丢了怎么办。”
看着被阿娘收起来的发簪,季奵不高兴的撅起了嘴:怎么这样呀,那发簪是云初送给她的礼物,她还想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下呢。
第78章 搬粮食、
这一天对于季奵一家来说十分的刺激。
尤其是仲父和庄姬, 原本以为一双儿女葬身大海了, 悲痛万分之际,儿女却平安回来了,不止如此,他们流落荒岛的时候,还有奇遇, 得到了许多的粮食和财物。
庄姬喝下季奵泡的药没多久,就觉得浑身轻快。
要说也是, 这可是加了抗生素的中成药,用在庄姬这种从来没有摄入过抗生素的人身上, 那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的。
没多久庄姬就已经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开始里外忙活着要给季奵他们做一顿大餐。
之前她卧病在床|上起不来, 家里的饭食都是季奵张罗的。
季奵到底年纪还小,做出来的食物也只是能将就着吃的。
平日季奵家里一天是只吃两顿的, 上午吃一顿热食之后, 仲父和庄姬两人就要撑着小船出海打渔,季奵和仲和两个小孩子也要去海滩上寻找搁浅在岸上的鱼虾。
渔村里大家都是不吃午饭的,在外面赶海的时候要是肚子饿了,便在海边随便捡点海螺贝类撬开吃了填肚子。
庄姬用昨天丈夫捕回来的鱼做了一大锅鱼汤, 单独给仲父留出一份之后,母子三人一人端着一碗鱼汤, 往里面泡上几块干豆饼, 就算是丰盛的一天了。
季奵家里的豆面粟米也是平日拿了干鱼去城里和别人换回来的, 渔村靠海, 虽然也有一些土地,但是并不适合用来种粮食。
往前倒也试着种过,但是不管是种黍还是稷,产量都奇低,大半年忙活下来,最后收获的粮食也只比播下去的粮种多得了几捧,实在是不划水,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多出两次海,得到的渔获换成粮食,就远远不止这么一点了。
用过朝食,季奵出门去换仲父回来吃饭。
她避开人群,走到早上上岸的地方时,并没见到仲父的身影。
季奵猜测阿爹可能是上岛了,她在周围转悠了两圈之后,踮起脚,手掌在眼前搭着凉棚往远方的小岛看去。
没一会,她就看到平静的海面上扑腾着起了浪花,那是仲父手里拖着粮食,慢慢的往岸边游来。
季奵惊慌的看看了四周,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等仲父上岸之后,季奵连忙上前要接过他手上的粮食,不解的问道:“不是说晚上划船去搬吗?”
仲父没让女儿拿东西,绕开她快步走到旁边,把手里拎着的两袋米放进了一个礁石洞里:“这不是我看周围没有人来,在这里干坐着心里又不舒服,就想着能搬就先搬点过来。”
季奵站在他身后探身往里面看去,见里面已经堆着好几袋子粮食了,就知道阿爹已经来回搬了几趟了。
仲父放完粮食之后,又回身要跳下海里,想到自己是来叫阿爹回家吃饭的,季奵连忙出声叫住他:“阿娘让我来换你回取吃饭。”
“我这会还没觉得饿,就不吃了,你来了正好,在这里守着,我再过去搬两趟,要是有人来的话,你出声提醒一下我。”
说完之后,仲父又一猛子扎进了海里。
不得不说今天他们的运气真的挺好的,仲父在海里又来返六、七次,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岸了之后,都没有人往这边过来。
看着礁石洞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粮食和财物,仲父虽然累得坐在沙滩上直喘气,整个身上还是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喜悦之情。
父女两在礁石洞旁边守了一整天,偶尔有人赶海走到这一片,见他们已经在这里了,就不会再走过来了,毕竟海岸线这么长,多的是地方能赶海,完全没有必要和别人挤在一处。
等天完全暗下来之后,仲父和季奵才开始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往家里运粮食。
最开始他们还不敢一次性拿太多,怕回去的路上被人撞见不好解决,但是他们一趟走下来都没看到一个人影之后,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父女两分几趟搬完所有的东西回家之后,庄姬已经把米都腾到了家里的大陶缸里。
袋子里白花花的大米让庄姬和仲和都惊讶不已,庄姬更是抓着一捧白米又哭又笑,要不是怕声音太大把人招来,她肯定要忍不住欢呼起来。
白米庄姬是知道的,却从未买来吃过,白米白面这种金贵的粮食,一向是贵族们才舍得买来吃的,对于他们这些平民来说,豆饼是主食,偶尔吃一顿粟米粥就算是难得了。
这些白米庄姬是舍不得吃的,她打算等仲父回来之后,让他偷偷把这些大米运到远一些的地方买了,换成布匹或者粟或者菽,足够他们一家子吃上好几年了。
装米的编织袋,装盐和糖的塑料袋和纸箱,都被庄姬拆下来整齐的叠在一边放着。
为了能腾出这些大米和盐糖,庄姬把家里所有的容器都翻了出来,陶缸、陶锅,和家里装水的大石缸,现在都满满的装着米、盐和砂糖。
看着叠在最下面的编织袋,庄姬依依不舍的问季奵:“我看这袋子挺好的,结实又好看,用来做门帘和衣服都很好,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季奵家里是没有门的,渔村里的人家也都没有,又那条件好的,就用裁衣剩下的布头缝制成门帘挂着门上,就能挡住外面的寒风了,不过大多数人家是没有多余的布料的,但凡家里有一点布头都被勤俭持家的女主人攒起来补在衣服破损的衣服上了。
现在的人一人就只有那么一两件衣服,平常出海或者做事都只穿那一两身衣服,所以磨损得也很厉害,尤其是那些男人,衣服上总少不了口子和破洞。
现在布价的颇高,季奵家就已经两年没有买补回来裁新衣服了,就更别提用布做挡门的门帘了。
季奵家的门帘是仲父去山上打了干草回来编成的,虽然也能挡风,但是干草做成的门帘,一到秋冬沾上雨水之后,就腐坏得特别的快,所以一年得编两、三张草门帘才够用。
庄姬平常节俭惯了,如今要让她把这么好的东西扔了、烧了,那真无异于是在挖她的心肝。
虽然季奵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是想到之前自己对云初的保证,遂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答应过大姐姐回来之后会把这些东西销毁的,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庄姬还想争取一下:“话是这么说,但是就算我们偷偷的把这些布留下来了,她也不知道呀。”
听她这么说,还没等季奵出声反对呢,仲父就不赞同的开口数落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阿季说得对,公子对我们不薄,我们可不能言而无信。”
仲父弯腰抱起这些袋子去了外面烧火的地方,毫不留恋的把怀里的袋子扔进了火堆里。
然而这些塑料袋烧起来味道实在太大,赶在味道扩散之前,他赶紧把还没烧着的袋子从火堆里刨了出来。
确定左右邻居没有被这奇怪的味道吸引过来之后,仲父连忙抱着剩下的袋子,揣着燧石除了村。
海边夜里的冷风就没停过,仲父找了个避风的礁石堆,做贼一般偷摸着把剩下的袋子烧了个精光。
他看着礁石上烧剩下残灰尤觉得不安全,又抬脚把礁石上烧剩下的灰烬全部踢进了海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仲父才轻手轻脚的摸回了家。
突然得了这么多的粮食和财务,仲父和庄姬都激动得睡不着睡觉。
或者也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不敢睡觉。
担心睡着之后,明天一觉醒来,家里的东西被别人偷走了。
这确实是他们两个杞人忧天了,渔村就这么大,拢共才十几家人,季奵家还是村里最贫穷的人家之一,其次是她叔伯家。
对了,季奵的叔伯也在这个渔村,仲父的阿爹前些年年出海捕鱼的时候遇到了骇人的暴雨,那一天出海的人都没能回来,如今仲父的寡母跟着他大兄伯华一家住。
伯华和妻子育有两女一子,叔行就是他最大儿子,他上面有一个姐姐,去年已经嫁到山那边的齐沟邑了。
伯华的小女儿五岁,名叫阿姒,平素总跟季奵仲和他们屁|股后面跑。
以往伯行也是这个小团体的一员,只不过今年他年满十二了,要跟着伯华一起出海捕鱼了,所以也没有玩乐的时间了。
仲父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叔申,他比仲父足足小了八岁,因为父亲早早去了,没了人帮扶着,还未来得及成家,如今跟着老母住在伯华家,如今正铆足了劲在攒成家钱。
现在平民之间的婚嫁也不讲究,只要条件合适,给几匹布也是能娶到媳妇的,只不过叔申难就难在没有房子,要想成家,还需得先攒够钱粮建两间屋子,之后能有资本在本地的婚嫁市场上排上名号,在这之前,是不会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家给他的。
伯华一家也并不是就白白养着叔申和仲父母亲的,仲父每年都要送二十干鱼,五十斤豆面给伯华家,算是他那份奉养,叔申还未成家,不用给母亲奉养,但是他每年要交三百斤粮食给叔华,算是他自己的那一份口粮。
毕竟伯华也有一大家子要养,也没那个能力白白养着已经成年的幼弟。
总之就季奵家以往给村里人留下的印象来看,就是有那心思不正的人想偷东西,也不会不开眼的挑上她家。
这些粮食和盐糖需的尽快拿到城里去换成布匹和粮食,要买这些东西光靠仲父一个人是不行的,他辗转反侧琢磨了一整宿,还是觉得要叫上伯华和叔申,临近的城里是不敢去的,渔村里的人经常去城里用干鱼换粮食,太容易被人认出了,必须得这些东西运到更远的城里换粮食叫上伯华和叔申的话,总归是要安全一些的。
至于这些东西的来历,仲父也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圆了。
季奵和仲和消失了一天一夜的事情村里的人都是知道的,昨天伯华和叔申出海回来之后,听到消息还过来问过。
所以这些东西仲父准备说成是昨天季奵和仲和在海边救了一个贵族,这些东西是贵族作为报答他们送给他们的。
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是普通人家拿得出来的,仲父也不怕伯华和叔申不相信,横竖这些东西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他们除了相信他的这番说辞以外,也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
毕竟木门这么悬乎的存在,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其他人就是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