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侵入中国,将近百年,素来把汉人当作牲口也还不如,但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淫虐欺辱,却也极为少见。明教众人无不目眦欲裂,只待慕容燕一声令下,便即冲上杀兵救人。
就在这时,那少年公子却提前发话,其话声清脆,又娇又嫩,竟似女子,叫那群蒙古兵将人放了。但那群蒙古兵不但不放人,反而见那少年公子服饰华贵,起了歹意,想将他也抓了去。那公子见这些元兵如此无礼,当即便命手下的八名猎户将那那群元兵都杀了。那八名猎户一齐放箭,当真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每一箭便射死一名元兵。只听得嗖嗖嗖连珠箭发,不一会儿,就将这群蒙古官兵尽数歼灭。之后那少年公子牵过坐骑,也不回望一眼,纵马而去。
周颠叫道:“喂,喂!慢走,我有话问你!”
那公子更不理会,在八名猎户拥卫之下,远远去了。
韦一笑道:“那少年公子明明是女扮男装,这八个猎户打扮的高手却对她恭谨异常。这八人箭法如此神妙,不似是中原哪个门派的人物。”
慕容燕知道那那少年公子应当就是“绍敏郡主”赵敏,她这次来只怕是故意来与自己等人相见。她光明正大的将倚天剑挂在腰间,想来也是故意要让众人看见,以此为诱饵,来引诱明教群雄踏入她的陷阱。
慕容燕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却没有追上去。因为她今日既然已经落子,那么日后必有后手,今后总有相见之时。任凭她千般谋算,我自岿然不动。以己方现在的实力,只要自身不乱了阵脚,便万事无碍。
这之后,慕容燕命厚土旗下众人过去慰抚一众被掳的女子。问起情由,知是附近村镇中的百姓,于是从元兵的尸体上搜出金银财物,分发众女,命她们各自从小路归家。
此后又行数日,期间胡青牛和王难姑夫妇也已赶到。胡青牛虽然对殷梨亭的骨伤也是毫无办法,但殷梨亭在他的医疗下,神志已然清醒,说起那日从光明顶下来,心神激荡。竟在大漠中迷了路,在戈壁中摸索了**日,突然遇到五名僧人,那些和尚一言不发,便即上前动手。五僧武功都极强,殷梨亭虽打倒了二僧,但寡不敌众,终于身受重伤。
慕容燕将金刚门的事告诉了殷梨亭,殷梨亭一直不解少林僧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此毒手。此时才恍然大悟。但又有新的疑惑产生,自己和金刚门毫无交集,就连金刚门之名都是首次听说,他们为什么要害自己?慕容燕虽知其中缘由。却觉时机不到,而没有对殷梨亭明言。
坐镇光明顶的杨逍夫妇得知殷梨亭身负重伤,全身骨骼尽碎后,颇为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夫妇伤害了殷梨亭。使他心生激荡下,独自乱跑,落了单。才遭遇此劫。杨逍因要坐镇总坛不能前来。而纪晓芙自觉对不起殷梨亭,无颜面对他,也没有来。所以他们就让他们的女儿杨不悔和胡青牛夫妇一起赶来,代替他们照顾殷梨亭。一路之上,杨不悔对殷梨亭服侍十分周到,她知自己父母负他良多,又见他情形如此凄惨,不禁怜惜之心大起。
这天黄昏,群豪过了永登,加紧催马,要赶到江城子投宿。正行之间,前方马蹄声响,大路上两骑并肩驰来,奔到十余丈外便即下马,牵马候在道旁,神态甚为恭敬。那二人猎户打扮,正是箭歼元兵的八雄中人物。
那两人走到慕容燕跟前,躬身行礼。一人朗声道:“敝上仰慕明教慕容教主仁侠高义,群豪英雄了得,命小人邀请各位赴敝庄歇马,以表钦敬之忱。”
慕容燕虽明知他们的主上是赵敏,却不能表露出来,还礼道:“岂敢!不知贵上名讳如何称呼?”
那人道:“敝上姓赵,闺名不敢擅称。”
慕容燕继续客套着,道:“自见诸位弓箭神技,每日里赞不绝口,得蒙不弃下交,幸何如之。只恐叨扰不便。”
那人道:“各位是当世英豪,敝上心仪已久,今日路过敝地,岂可不奉三杯水酒,聊尽地主之谊。”
慕容燕知道这次赵敏邀请自己必有诡计,却没有躲避的意思。因为日后自己要救出六大派的门人,还有推翻元廷,早晚都会和她碰上,这次能躲,以后次次都能躲吗?于是便道:“既然如此,却之不恭,自当造访宝庄。”
那二人大喜,上马先行,在前领路。行不出一里,前面又有二人驰来,远远地便下马相候,又是神箭八雄中的人物;再行里许,神箭八雄的其余四人也并骑来迎。明教群豪处慕容燕外,见对方礼数周到,尽皆喜慰。
顺着青石板大路来到一所大庄院前,庄子周围小河环绕,河边满是绿柳,在甘凉一带竟能见到这等江南风景,群豪都为之胸襟一爽。只见庄门大开,吊桥早已放下,赵敏穿一件淡青色长袍,仍作男装打扮,站在门口迎接。
赵敏上前行礼,朗声道:“明教诸位豪侠今日驾临绿柳山庄,当真蓬荜生辉。慕容教主请!殷老前辈请!韦蝠王请……”她对明教群豪竟个个相识,不须引见,便随口道出名号,而且教中地位谁高谁下,也顺着次序说得无误,连五散人、五行旗使的排名次序也均了然。众人愕然心奇。
周颠忍不住便问:“大小姐,你怎地知道我们的姓名?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么?”
赵敏微笑道:“明教群侠名满江湖,谁不知闻?近日光明顶一战,慕容教主以绝世神功威慑六大派,更已轰传武林。各位东赴中原,一路上不知将有多少武林朋友仰慕接待,岂独小女子为然?”
众人一想不错,心下甚喜,但口中自是连连谦逊。
赵敏亲自领路,将众人让进大厅。群豪见大厅上高悬匾额,写着“绿柳山庄”四个大字。中堂一幅赵孟彡顷绘的《八骏图》。八驹姿态各不相同,匹匹神骇风发。左壁悬着一幅大字,文曰:“白虹座上飞,青蛇匣中吼,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剑决天外云,剑冲日中斗,剑破妖人腹,剑拂佞臣首。潜将辟魑魅,勿但惊妾妇。留斩泓下蛟。莫试街中狗。”诗末题了一行小字“夜试倚天宝剑,洵神物也,杂录说剑诗以赞之。汴梁赵敏。”
慕容燕见这幅字笔势纵横,然颇有妖媚之致。便道:“好字,好字。赵姑娘文武全才,佩服,佩服。”
赵敏微微一笑,说道:“慕容教主过奖了。”
说话之间,庄丁已献上茶来。只见雨过天青的瓷杯之中,漂浮着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群豪暗暗奇怪,此处和江南相距数千里之遥。如何能有新鲜的龙井茶叶?这位姑娘实在处处透着奇怪。
赵敏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意示无他,等群豪用过茶后,说道:“各位远道光降。敝庄诸多简慢,尚请恕罪。各位路途劳顿,请到这边先用些酒饭。”说着站起身来。引着群豪穿廊过院,到了一座大花园中。
园中山石古朴丑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甚雅致。水阁中已安排了两桌酒席。慕容燕刚走进水阁,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抬眼一瞧,见阁中有两座香炉,香气就是从其中传出。赵敏请张无忌等入座。神箭八雄则在边厅陪伴明教其余教众。殷梨亭无法起身,由杨不悔在厢房里喂他饮食。
赵敏勘了一大杯酒,一口干了,说道:“这是绍兴女贞酒,说是一十八年的陈绍,各位请尝尝酒味如何?”
韦一笑、殷天正等都是老江湖,自然处处小心,细看酒壶、酒杯均无异状,赵小姐又喝了第一杯酒,便去了疑忌之心,放怀饮食。明教教规本来所谓“食菜事魔”,禁酒忌荤,自总坛迁入昆仑山中之后,已革除了这些饮食上的禁忌。西域蔬菜难得,贵于牛羊肉食,兼之气候严寒,倘不食油脂酒浆,内力稍差者便抵受不住。
水阁四周池中种着七八株水仙一般的花卉,似水仙而大,花作白色,香气幽雅。群豪临清芬、饮美酒,和风送香,甚为畅快。
赵敏谈吐甚健,说起中原各派的武林轶事,竟有许多连殷天正父子也不知道的。她于少林、峨嵋、昆仑诸派武功颇少许可,但提到张三丰和武当七侠时却推崇备至,对明教诸大豪的武功门派也极尽称誉,出言似乎漫不经意,但一褒一赞,无不洞中窍要。群豪又欢喜、又佩服,但问到她自己的武功师承时,赵敏却笑而不答,将话题岔了开去。
酒过数巡,赵敏酒到杯干,极尽豪迈,每一道菜上来,她总是抢先夹一筷吃了,眼见她脸泛红霞,微带酒晕,容光更增丽色。自来美人,若非温雅秀美,便属娇艳姿媚,这位赵小姐却于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慕容燕一直在旁边看着赵敏的表演。说实话,赵敏却有她独特的魅力,慕容燕虽和她相处不长,却如坐春风,心想:“人生若得这样一红颜知己,也足慰平生了。可惜现在双方立场不同,今天注定是宴无好宴了。”
又过了一会儿,慕容燕酒足饭饱后,道:“赵姑娘,承蒙厚待,敝教上下无不感激。在下有一句言语想要动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敏道:“慕容教主何必见外?我辈行走江湖,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各位倘若不弃,便交了小妹这个朋友。有何吩咐垂询,自当竭诚奉告。”
慕容燕明知故问道:“既是如此,在下想要请问,姑娘这柄倚天剑从何处得来?”
赵敏微微一笑,解下腰间倚天剑,放在桌上,说道:“小妹自和各位相遇,各位目光灼灼,不离此剑,不知是何缘故,可否见告?”
慕容燕道:“实不相瞒,此剑原为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所有,灭绝师太一直将此剑随身携带,从不离身,不知怎么落到了姑娘手里?”
赵敏道:“这剑本就是我家之物,是峨眉派从我家偷来的,我现在取回来,有什么不妥吗?”
慕容燕道:“姑娘玩笑了。据在下所知,此剑乃是峨嵋派开派祖师郭襄郭女侠所传,一直又峨眉派历代掌门执掌,怎会是姑娘家的?”
赵敏微笑道:“小妹不胜酒力,再饮恐有失仪,现下说话已不知轻重了。我进去换件衣服,片刻即回。诸位请各自便,不必客气。”说着站起身来,学着男子模样,团团一揖,走出水阁,穿花拂柳地去了。那柄倚天剑仍平放桌上,并不取去。
侍候的家丁继续不断送上菜肴。群豪不再就食,等了良久,不见赵敏回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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