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垂着眼睫,教人看不起她的神色,只能见她身形凝滞,久久未曾言语。
她低头看着撕裂的纸张看了半晌,江姜都要忍不住推推她时,才见她缓缓抬手,将那张撕裂的纸轻柔又郑重的抚平折好,最后放入衣内心口的位置。
放好之后,她方执笔,于完好的纸上徐徐写道:“我没事,吓到你了吗?”
江姜摆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担心哑巴姑娘你而已。”
哑巴轻笑。
但她的笑容并未达入眼底,她的眼中此时全是翻滚的悲切,以及浓郁的不甘。
似是怕被江姜发现,她笑完后便侧过脸,拿起茶杯佯装喝水来掩饰自己的异样。
江姜没察觉她的不对,而是自己咕囔着什么。他反复念了几遍后,忽而一锤手心恍然道:“难怪我唤您时总觉得哪里不对,还好方才见了您写的那句话醒悟过来。”
他兴冲冲道:“您说的很对,在这物欲横流的修真界,万幸我还遇见了您。”
哑巴握着茶杯,沉沉的心瞬间波动起来,当即忍不住抬眸看向江姜。他的目光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与炙热,仿佛江姜若真如他所想,与他抱着同样的心思,那他哪怕被千万人唾骂,被邵家列祖列宗戳着脊骨怒斥——他也要义无反顾的牵住江姜的手。
哑巴面上压着淡然,心神却惊涛骇浪,眼中也紧张起来,拿着茶杯挡住自己可鄙心思的手更是微微颤抖。
江姜不知道他所思所想,此时正眼睛亮晶晶的前倾身体,拉进与哑巴的距离。
等他自认他们进入了‘亲密剧烈’后,江姜抱着没被哑巴掀飞的暗喜,美滋滋的开口道:“当初一见您我就感觉冥冥之中的亲切,那会我就纳闷了,现在想来,这就是我们同为邵家后人的血脉感应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哑巴却听的心如刀绞。
江姜毫无所觉,还在眼巴巴道:“所以,可以请您闲暇时,指点一下您的后代吗?”
“身为邵家后代的我修为这么低微,走出去不仅邵家难看,也给您丢面子呀。而且我要求不高,只想让您看看我的灵根……的毛病。”江姜说到后来有点羞赧,但他现在着实没办法,一不想见人就吸,二来林芫又不在身旁,在旁边只有一位长辈可以信任的情况下,他便不得不厚着脸皮撒娇卖乖的央求了翻。
未免哑巴心冷如铁不予以指点,江姜想了想后,还殷勤的开口,拉近关系道:“孙辈求您了,祖师奶奶。”
他话一落,便听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江姜愣了愣,抬眼就见哑巴脸色难看,眼神复杂,而他手中的茶杯,此时已然碎裂。
江姜一脸茫然,但这不妨碍他默默的、默默的往后挪了挪,继而无缝从心道:“是孙辈逾越了,祖师奶奶消消气。”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
不说的话,最起码哑巴只是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而已。
可他话一说完,哑巴便像是压抑不住了般,转头就噗的一声喷出血来。
江姜吓一跳,整个人都懵住了,一头雾水慌慌张张的从袖里抽出绸帕抖着手递给她。
哑巴唇边猩红,神情似自嘲似悲切,她摇摇头,拒绝了江姜的绸帕后轻咳两声,继而闭了闭眼。
待她再次睁眼,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已然尽皆被按捺,那些不甘与背德的妄念也压积在了心底深处,让外人无法再从她的面上瞧见端倪。
哑巴抹去唇边猩红,提起笔安抚一无所知惴惴不安的江姜:“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修为上若是遇到了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我自当竭尽全力为你解惑。”
江姜眼睛一亮,喜滋滋道:“多谢祖师奶奶!”
哑巴又猛然咳了两声。
咳完后,她摆摆手,继而写道:“如今隐居在外,祖师奶奶这个称呼让人听到的话,未免暴露我们身份。你还是如同往日那般,唤我一声哑巴就好。”
江姜十分顺滑道:“好的,哑巴姑娘。”
见他这么听话的改口,哑巴终是心里好受了点。
她平复了下呼吸,不想再提到自己与江姜之间微妙的关系,故而转移话题写道:“我记得,你是追月剑尊的关门弟子?”
江姜慢了半拍才把追月剑尊和季星争联系在了一起,他点点头:“是的。”
哑巴颔首:“既然如此,那你日后定要离追月剑尊远点。虽说在我的调查之中,四族的覆灭里只有太清宗两任掌门的手脚,但季星争身为第一峰峰主,又是当任掌门师叔,若说他什么都不知晓,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江姜一怔:“不会吧,我瞧着师父不似那等有野心之人,而且他还与伏家老祖宗是好友,这样的情况下,他若是知道掌门的暗中行事,又怎么会任由掌门对伏家动手?”
哑巴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倒是觉得季星争披着伪善的皮,由着没脑子的掌门替他做脏事。若是掌门之事不被揭穿,他便顺理成章的为第一宗宗主师叔,若是掌门之事被揭穿了,那他更能名正言顺的清理掉掌门,平白得到第一宗。”
“……”江姜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夸哑巴想事情想的面面俱到,还是惊叹哑巴思路走黑暗流一条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