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宁目瞪口呆。
喜鹊浑身哆嗦,张手就要去挠汤媛的脸,却听一声低低地嗤笑。
贺纶一脸幸灾乐祸的走进来,戏谑的看向汤媛,“没规矩的东西,当乡君是死的,你们俩在这里上演全武行。”
阁中之人无不变色,汤媛和喜鹊同时颤了颤,先后跪地请罪。
“殿下,我……我也没想到她们是这样不知好歹……”馨宁心跳已乱。
贺纶却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走至汤媛身前,俯身以指挑起她下巴,引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真想嫁羽林卫?鳏夫要不要?”
喜鹊眼睛一亮,“回殿下,这都便宜了她……”
他奶奶的,今天她这张脸注定要悲剧,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冯鑫一嘴巴抽飞。
尝过了冯鑫的滋味,她方才明白汤媛是多么的温柔。
第39章 买卖
馨宁先是听闻要以鳏夫配汤媛,心中暗喜了一瞬,自己的奴婢就被拍飞了!
如此,饶是再好性子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当然最令她怒不可遏的是冯鑫凭什么不连汤媛一起抽?
“殿下,您这是何意?两个奴婢不知好歹为何独独打我的?”馨宁声战气噎,心口微微起伏。
因为你的蠢啊!贺纶捏了捏汤媛绷紧的小下巴,收回视线,转而来到馨宁对面的太师椅落座,“因为这个,”他抬手一指汤媛,笑道,“还没说喜鹊犯了哪六条宫规。”
也就是还没到收拾的时候?馨宁眼底闪了闪,复又落座,神情冷峻。
贺纶给了汤媛一个“说吧,说不好弄死你”的眼神。
汤媛自是不怕被他弄死,他再嚣张也没到随随便便就打杀一个正六品掌寝的地步,不是说他做不到,而是他这么做了,贺缨一定会不遗余力的给他扣一个“残暴”的大帽子。
女孩子眼珠儿漆黑湛然,水波动人,并无半分惧色。她虽然是跪着,但脊梁骨却挺的笔直,“喜鹊犯有六条宫规,其一,‘以色侍人’四个字既诋毁三殿下,也藐视了品级高于她的掌寝,三殿下清骨铮铮,洁身自好,岂是贪花好色之辈,而奴婢亦是谨守皇后娘娘教诲,端肃举止,断无轻亵妖娆媚主之事;
其二,喜鹊以‘未来的羽林卫夫人’调侃掌寝,除了以下犯上,更是无视朝廷法度,夫人封号乃正四品以上诰命,岂容一介宫婢拿来戏谑;
其三,乡君出言呵斥,喜鹊依旧不自反省,继续口出妄言,此乃欺主;
其四,喜鹊谈及家中姨母乃庶出,言行举止无不流露鄙夷,是乃对乡君的大不敬。”
汤!媛!
馨宁的脸越听越黑,直至第四条已是拍案而起,“大胆贱婢,谁允许你强调此事!”双手止不住微颤。
她忍到现在就是不想再听那两个字,因为贺纶就在旁边,汤媛此举,无疑揭开她血淋淋的伤疤!
贺纶嗯了声,语调上扬,目光微冷看向馨宁,疑惑道,“强调哪件事,哪里说错了?”
她,她……馨宁结巴了半晌,面色微白,却不再言语,只木然的斜睨着跪在地上的汤媛。
“你继续。”贺纶靠向椅背,大马金刀的坐姿一派闲适。
汤媛垂眸道,“其五,喜鹊不该以肮脏词句形容自己的姨母玷.污乡君耳目。”
贺纶哦了声,“那最后一条呢?”
最后一条……倘若现场只有馨宁……汤媛自是敢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来,可是贺纶……毕竟是男人,她当着男人的面说这种话也还是稍稍有点压力的。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说压力更大。她抿了抿唇角,囫囵吞枣道,“其六,呃,喜鹊,那个,窥……窥探三殿下房……房.事。”
嘤嘤嘤,她感觉好想死。但这却是最重的一条罪,足以让不知死活的馨宁和喜鹊闭上嘴。
贺纶倾身望着她,两肘随意的搭在膝上,“所以,你与老三行.房被她看见?”
不,不是这样的!汤媛神情剧变,恨不能撕了贺纶的鸟嘴,殊不知馨宁的面色比她还白。
“奴婢没有,奴婢与三殿下是清清白白的。但此婢子血口喷人,说什么奴婢昨夜半夜才自三殿下房中离开,姑且不论奴婢有没有侍寝,她一介宫婢是如何窥探此事的,又是谁借她的胆子敢这样非议三殿下的*!”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馨宁有安排眼线盯着贺缄,毕竟喜鹊是没有理由这么做的。
馨宁搭在桌沿的纤指猛然扣紧手心,无凭无据的单凭汤媛一句话自然不会有人过问,她怕的是贺缄会如何想。
却不知贺纶在想什么,歪着头打量汤媛片刻,神情似笑非笑,汤媛却是面红耳赤。
这鬼地方再待一刻就要窒息了!馨宁心火上窜,抓起一只杯盏狠狠掷向汤媛,自是不敢真的砸她,但砸在她身前的地面少不得要嘣飞几片碎瓷。
汤媛侧过脸本能的一闪。
“汤宫人,我不想与你在外人跟前论是非,这件事没完。”馨宁死死抿着唇角含恨而去,阁中宫婢无不惊慌失措,欠着身子告退急忙追赶,就连七晕八素的喜鹊也是从地上爬起,见贺纶没有继续为难的意思,方才哭着离开。
言下之意就是要去找贺缄说理了!
此事可大可小,纵然乡君有错,汤媛也不觉得贺缄有维护自己的理由,但无论如何,不能让馨宁恶人先告状,思及此处,她猛一激灵,也学喜鹊等人那样向贺纶告退,拔腿就要跑,贺纶却从身后轻轻一踢,一只圆圆的绣墩兀自她头顶飞过,擦着她脑门稳稳的落在门槛前,汤媛失声尖叫,死死捂住嘴巴!
凭什么教训喜鹊是一嘴巴,轮到她就是一只木头墩子!!
“本皇子说你可以走了么?”贺纶看了看自己修的整整齐齐,纤尘不染的指甲。
汤媛吓得打了一个嗝。
而另一边的馨宁却已是伤心欲绝,连方向也不辨,只是哭着往前跑,哪里树影浓密便往哪里去。
别以为她看不出贺纶就是为了羞辱她才让汤媛将喜鹊冒犯的六条宫规逐一详说。
这是为了章蓉蓉在敲打她呢!
是,是她害得蓉蓉坠湖,险些被贺缨得了便宜,也是她害得汤宫人在湖水泡了大半天,以至于受凉发烧!
总之都是她不知死活,既害了蓉蓉又害了汤宫人,所以贺纶与贺缄全都对她有意见!
他们都有想要维护的人,却无人想着维护她!
乡君正在崩溃中,宫婢们自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既不敢离得远又不能靠太近。
喜鹊脸色蜡黄,一直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只要乡君脚步一停,她便即刻下跪,一旦乡君离开,她又立时起身去追。
馨宁饮泣了一会子,脚步方才渐渐放慢,只因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大概在此间看了好一会儿书,静谧宁和的环境却被她这个不速之客生生破坏了。
四皇子贺维从书中抬起头,秋水一般的眼眸默默盯看她片刻,道,“你也来这里散心的?周围的味道很好闻,过来坐坐吧。”
阖宫上下,似乎只有在贺维跟前馨宁才感觉到一丝轻松,再无那种沉甸甸的自卑感,她擦了擦脸颊的泪,脑中空白却依言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的石阶,两人就这样一个低头看书,一个小声啜泣。
“你为什么难过?”贺维合上书问她。
“因为我冷,除了太后娘娘,这宫里没有人真心爱我。”
“那你真心爱过别人吗?”
“我……”馨宁语凝。
她也没真心爱过别人。
否则就不会既想得到高不可攀的贺纶,又想拥有青梅竹马且与她心意默默相通的奕表哥。馨宁暗自垂泪,这两个哪一个都不易得,可是章蓉蓉和汤媛却能轻而易举的拥有他们的宠爱,前者身份特别姑且不论,后者又凭什么?
她究竟哪一点比不上汤媛?
馨宁哽咽了一声,她又不是真傻,哪里会真的这样就去找贺缄评理,万一理没评成,反倒丢了自己的脸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她也不想监视贺缄啊,只是……梅若是皇后娘娘的人,有些事她不得不去做。
贺维放下手里的书,默默看着她,试着伸手揽过她肩膀,馨宁没有抗拒,哭着靠在他身上。
半个时辰后,喜鹊终于见乡君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也不知四皇子是如何安慰她的,但能让乡君重归冷静,对大家而言都是一桩好事。
喜鹊顶着微微红肿的脸颊小跑上前,弯腰轻轻搀扶她。
馨宁没有排斥,任由她搀扶着走出树林,直到行至一处僻静夹道方才停驻,身后的一串宫婢自然也一个接一个的驻足,纷纷垂眸,无一人敢抬头。
喜鹊紧张的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去看乡君的脸色。
馨宁沉默片刻,转身面对喜鹊,抬手轻抚女孩红肿的脸颊,汤媛打的倒还好,只冯鑫那一巴掌确实下了点力气,至少足够喜鹊长很长一段时间记性,甚至,可能教会她在说话时要经过大脑,那样才能在宫里活得久一些。
深宫之中,有些处罚会要你的命,但有些处罚反倒能救命。
记住有多疼,下回才会长记性。
“五殿下没问你,你抢着答,这是上赶着送理由让冯鑫打你啊。”馨宁语重心长道。
喜鹊泪雨纷落,“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馨宁叹息一声,猛然扬手就是一嘴巴,打的喜鹊两耳轰鸣,傻了半晌才醒过神。“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但求乡君念在奴婢从小伺候您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呜呜。”她顾不上疼,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馨宁揉了揉微痛的手,俯身拉她起来,还为她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柔声道,“庶出又如何,你个嫡出的还不是在这里伺候我?”
说完,已是面色如常迈开莲步。她身边的仆从无一不是正经门户人家的嫡女,嫡来嫡去的最后还不得跪着伺候她。
喜鹊低着头,眼泪如雨,却不敢发出一声哽咽。
馨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回眸看向离开的方向,不可否认,她因为贺维的温柔而有所悸动,就像小时候的贺缄。可是她更想要贺纶,越是得不到才越想要。
话说宜丰阁中的汤媛,压根就想不到除了章蓉蓉那种少根筋的还有谁会喜欢眼前这个变态!她恨不能从天而降一道闪电,将贺纶劈去外太空才好!
贺纶踢完了前一只绣墩,长腿一伸,又轻松松的勾来另一只,大有她再敢往前迈一步就再赏她一回的架势。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鳏夫要不要?”贺纶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掠过她胸.口,又看向她的眼。
你怎么不去死啊!汤媛抿了抿唇回,“奴婢看中的是人品和情投意合,倘若有合适的人,又怎能因为他失去过妻子而瞧不起他,那毕竟不是他的错。”
她说的是事实,但绝不相信贺纶口中的鳏夫会是个好鸟,毕竟物以类聚。
贺纶对她的回答未置一词,看不出喜怒,转而又问,“你还是处.子吗?”
莫说汤媛了,就是冯鑫也吓了一跳,旋即又恢复镇定。
太过分了!哪有这样问人问题的!汤媛气的耳朵绯红,再说她是不是处.子跟他有一毛钱关系,臭不要脸!
“殿下自重,奴婢就当没听见。”难得她硬气了一回。
主要是章蓉蓉离开这么久,估摸也快回来了,而她就是想惹贺纶跳脚,最好指着她鼻子骂或者揍她一顿。
只要他敢动手,她就哀嚎一声往地上一趴,五殿下残暴不仁,一言不合连掌寝都打,相信贺缨一定会不负所托的与他互撕,再一个,或许还能挽救一下章蓉蓉不幸的人生,让她看清贺纶的真面目!
然而她低估了贺纶的无耻的程度。他忽然看了冯鑫一眼,冯鑫怔了怔,欲言又止,最终垂眸后退几步背过身。
你们这是要干啥?汤媛下意识的跟着冯鑫往外走却被贺纶一把攥住。
好痛!她低呼了一声,扭着身子跟他拉扯,冷不防一侧衣襟被他手指有意无意的扯了下去,露出一大片完美如瓷的肌肤。
汤媛的尖叫声震的宜丰阁颤了颤。
如果她昨晚侍过寝,就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贺纶笑着松开她,擦了擦手,“汤宫人,我知道你不傻,就像待价而沽的商人一样精明,倘若真的这么容易从了老三,我才怀疑自己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