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关系到华国市场的开拓,叶峥嵘对这次六月的新品发布很是看重,再加上签的形象大使是谢清欢,几乎天天抽时间亲临探班。
谢清欢学东西向来举一反三,经过前段时间的磨练,演技虽然还打不到神乎其技的境界,但业务已经相当熟练。除却最初的时候跟负责人之间略有点沟通不善,彼此熟悉之后,仅凭眼神手势也能轻松展现他想要的状态。
艺人的工作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谢清欢现在状态正好,在这个关头放下工作去欧洲实在是有些不明智。
叶峥嵘知道谢清欢正跟路子允交往。照谢家一贯的作风,只要路子允没有变心,不管他是贫穷富贵,是伤是残,他都是谢清欢此生唯一的男人了。
而路家家主失踪生死不明的事,已经不是秘密。虽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谢清欢这几天也依旧淡定着,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焦虑担忧,对工作仍是百分百的用心,但她的笑仿若面具,笑意从未到达眼底。
说到底,她并非是真正冷情,对日后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必然十分担心。
现在,路子允是有了消息,但具体情形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叶峥嵘只稍作衡量,就立刻做出了决定。她担心这边略一耽搁,就造成遗憾,果断叫停了谢清欢手头的工作,拨了自己名下的私人飞机给她用。除了谢清欢进出必然要带着的苏诺,叶峥嵘还另外派了一个资深律师跟三个保镖跟她们同行。
谢清欢知道这次的事情很不寻常,也不跟她客气,在最短的时间内整装完毕,从纽约直飞法国。先去了钱宝的庄园见了这位一直帮忙寻常路子允踪迹的世兄——找到路子允的消息也是他发给谢清欢的。
钱宝先前在视讯中已经跟谢清欢见过面,因此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却不觉得陌生。看着谢清欢黑发黑眸酷似谢清欢的面容,钱宝看向的目光还是有些复杂——尽管谢家的基因向来强大,但这遗传实在是不甚科学啊。
如果不是清楚谢持静的为人品性,钱宝简直人不组合要怀疑道格拉斯家的上代家主是不是被戴了绿帽子。要不然,哪儿能一点儿混血的显著特征都没有呢?
谢清欢担心着路子允,这时候也没有心情跟他互诉世交之情,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就开门见山问明了路子允的确切所在,借了钱宝车库里一辆越野车就走。
钱宝估摸着这时候路家的人已经跟路子允他们顺利接应上了,便没有组织谢清欢。她现在过去,没准儿正能赶上看一眼路子允落拓的模样。接下来只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谢家人骨子里的护短。
钱宝一脸淡定地告诉谢清欢车里放着武器,若是遇上什么,就选趁手的用。只是开车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心急吃不了热包子。
谢清欢耐着性子听完,抬脚一踩油门,捷豹越野车如同漂移一般漂亮地滑了出去。
钱宝看着迅速远去的车屁股,知道自个儿刚才的提醒白搭了。
苏诺则悠悠地叹了口气,谢清欢这趟出去安全系数肯定不是百分百,即便不带我,好歹也带着保镖去呀。这要去在路上出了点儿什么事,可怎么好。我就算全须全尾地回去了,也得让季卓阳给念死。
这次谢清欢没有带苏诺一起,也是有她的考量的。路家的买卖一份为二,华国为商军政结合为主,是根基所在。而在欧洲这边走的则是完全的黑道。
苏诺虽然是她的助理,但毕竟是个外人。不带她以来是不想给路家添不必要的麻烦,埋下不确定的隐患,二来也是不想让她牵扯其中。
直到谢清欢的车连车屁股都看不到,钱宝才一脸忧郁地问苏诺道:“她平常开车也这样?”
苏诺看他一眼,礼貌地笑道:“我们寻常开的车性能没这样好。而且华国车多人多,路上不大能施展开。”
钱宝生得一张圆脸,又略有些圆润,有事没事都带着三分笑意,给人一种特别和气特别亲切的感觉。但苏诺对着这样一个人,却格外谨慎。
她在谢清欢身边,有些事不用着意打听也能知道。道格拉斯家的阴影笼罩着整个欧洲黑道,钱宝在他的这块地儿上算是个小小的地头蛇,但他能先于路家探知路子允的行踪,可见他的本事不容小觑。
钱宝笑眯眯道:“苏小姐,你陪欢欢走这一趟也辛苦了,她这一时半会儿的估摸着也回不来,咱们先去里面坐吧。”
苏诺略微颔首笑道:“那就打扰了。”
“苏小姐,请。”钱宝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诺跟他错开半步的距离,跟着他往厅里走来。
虽然是得了消息就立刻从纽约赶来,但这一来仍是耽搁了不少功夫,那边苏沐跟庄重已经接应到了路子允一行人。
路子允这时候的情形很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狼狈很糟糕。
换了任何一个人,眼下这种天气里在山里蹿个七八天,还经历了数场生死搏斗,都难免要生出几分劫后余生恍若隔世的错觉来。
路子允却很冷静,他向来爱干净,在山里这么些天,他只是觉得脏得有些难受,身上的其他伤势倒是没有放在眼里。他这次栽了个跟头,险些把命也送在这里,心中锐志却没有半分折减。
他心里很清楚,这次格雷并没有赶尽杀绝,他向来自负,对于认定的对手,会先下战书。
唯一庆幸的是,为了掩人耳目,格雷并没有出动红外线扫描飞机,而是用了老式的方法追杀。
路子允从路家出发的时候,连带机组人员一起,一共带了三十多人。除了第一天就被击毙的叛徒,撑到如今,只剩下八个人,且人人身上带伤,一副油尽灯枯的憔悴样。只有负责通讯的路小心稍微好一点,但精神也绷到了极点。
路小心察觉到接应来了的时候,悄悄松了一小口气,激动地去抓路子允的手,入手滚烫仿若捏着火炭,心中顿时一沉。
路子允伸手不差,但身体底子薄弱,为了保护路小心让子弹在肩膀上刮了一下,血是暂时止住了,但身处山林,条件实在太有限了,消毒跟后续恢复都不太好,从第四天起就开始发烧,拖到现在已经高烧了,中途曾经因为剧烈运动出了汗而短暂地停止过发烧,但很快又烧起来了。
到了现在,路子允的脸色是瞧不出什么,但嘴唇干裂,半点儿血色也无,瞳孔却黑得发亮,幽幽的,让人无意间扫一眼就觉得胆寒。
路小心狠狠一咬唇,心中异常苦涩,简直要恨得心头滴血,路家七爷何曾被逼到这种地步?路小心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到了极限,如今还存活的人里面,有三个是安保部门,另外三个瞧着也还好,到了这种地步,她反而不担心路子允的伤势,只担心他撑不住这口气。
路子允身为上位者,身边带的都是精心培养的亲信,逼命的杀机随时到来,他作为精神支柱,不能慌乱,也不能倒下去,否则这一行人都要葬送在这里。不能辜负下属的期许,不能辜负远方谢清欢的等待,这个念头硬生生撑住了这口气。
路小心的喉咙干得冒火,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得用力地握住路子允的手。
路子允心中一叹,这真是关心则乱了,都已经成功撑到现在了,没道理现在泄气了。
他被子弹刮到的那只手正是先前受了伤不怎么给力的那只,如今更是虚软,他吃力地伸手拍了拍路小心的手背,轻飘飘地没什么力道,但安抚的意味很是明显。
路小心看着他,裂开嘴想小,却猝不及防地滚落了一行泪珠,在脏兮兮的脸上划过,痕迹很是明显。
苏沐待人前来接应,跟缀在路子允他们身后的杀手对上了,一场激战下来,山林的边缘就成了修罗场,地面泼了一层血,留下了几十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苏沐只看一眼路子允如今的情形,就立刻撇开了眼——让路子允到如今这个境地,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无能。多看一眼,就该自插双目。
路子允却不以为意,格雷若是好对付,那就不是格雷了。经过这次危机,他心中的战意反而凌冽起来,打败格雷这样的对手,可不比在国内逗着容家玩儿更有意思吗?
路子允咳了一声,觉得口中带着几分铁锈的味道,看着身前低着头请罪的下属,冷静道:“你们都辛苦了,先回去再说。”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再大声点儿,连声带都要撕裂。
“是。”听他这样说,苏沐心中的愧疚并没有丝毫减少,但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要先将人带回去,好好检查一番。
她欠了欠身,路子允却没有动,目光一长,盯着风驰电掣般往这边而来的越野车,目光轻轻一闪,似乎有些欢喜又有些愤怒,皱了皱眉,沉声道:“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