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修睁开双眼,视线迅速扫过头顶缓慢变动位置的血月,然后转变了方向,向着那亮起荧光的方向迅速地奔去。
气流摩擦的呼呼声从他的耳边掠过,前方的路途崎岖而遥远,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戈修的行动却仍旧自如,在阴影中游鱼般穿梭着,灵巧地避开石壁上突出的尖锐岩石和地面上的粘稠血泊,仿佛黑暗无法阻碍他分毫。
鼻端能够嗅到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非常新鲜,就像是刚刚从创口中淌出似的,还带着身体暖烘烘的热度,和深渊底部怪物身上腥臭难闻的味道完全不同。
那点荧光越近了些。
周围试图吞噬它的黑暗似乎感知到了其他生物的靠近,开始躁动了起来。
戈修悄悄地握住了手中的长矛,在足够接近之后,肌肉蓄力,然后快狠准地掷出——
距离他最近的怪物被涂抹着剧毒的矛尖刺中了柔软的腹部,然后从体侧穿出,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哑尖锐的叫声就一头栽倒在地,瞬间,数百双明亮恶毒的双眼同时看向戈修的所在之地,发出被激怒的嘶吼声。
血吸虫,长约半米,背负甲壳,尖锐的螯足可以挖穿岩石。
它们对血腥味极度敏感,捕食时倾巢出动,动辄成百上千,黑压压涌来,在眨眼间就能将一头小山高的阿瑞尤斯特啃的骨头都不剩,戈修曾经吃过它们的亏,大半个身子被啃的只剩下了护着核心脏器和头颅的诡异图腾,事实证明,即使是血吸虫,也啃不动那层牢牢护着戈修生命之源的屏障。
螯足爬过的声音密密麻麻,在黑暗里的岩缝中回响放大,令人头皮发麻。
无数丑陋蠕动的虫体如同潮水般向着戈修涌来,血红色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饥渴欲望,口器里发出刺耳尖锐的啸叫。
戈修娴熟地在身前凝了一面屏障。
血吸虫啃咬着,用锋利的螯足挖着眼前元素造就的墙壁,一层叠着一层地堆了上来,屏障在瞬间就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碎裂声。
戈修冷静地注视着无数道细密的裂缝在眼前迅速地蔓延扩大,在黑暗中沉默着,冷冷地观察,等待着。
一抹阴影进入了视线范围内。
那是一片粘稠庞大的铁灰色,缓慢地爬入了探查边缘——
就是现在!
戈修的眸光一利,指尖几乎同时插入背包里的一颗心脏,蓬勃的能量被迅速吸纳入身躯。
下一秒,滔天的灼热火光迅速腾起,犹如燃烧的火云将整个岩洞照的亮如白日,赤色的狂暴烈焰将阴影驱逐入岩缝,幽深的洞窟内分毫毕现。
血吸虫在骤然爆发的光热下发出尖利的嚎啕,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疼痛折磨炙烤,螯足颤抖,蠕虫般的身躯扭曲变形。
仿佛被精准计算过一样,眼前龟裂的屏障同时破碎。
在破碎的瞬间,戈修早已蓄势待发的身躯弹起,猎豹似的穿梭在缓缓熄灭的火云下,一手将刚刚掷出的长矛从钉在地面上的尸体中扯出,仿佛一道迅疾无声的影子般冲向前方。
长矛锐利的尖端刺入一只格外臃肿庞大的虫体中,角度刁钻地深深陷在甲壳和腹部之间,然后被狠辣地向下一划!
丰沛粘稠的黄色汁液瞬间喷薄而出,肮脏恶臭的内脏瞬间淌了下来,眼前的血吸虫哀嚎着在岩石间翻滚,然后被下一秒穿颅而过的利器果结了性命。
虫母一死,巢穴溃败。
剩余的血吸虫犹如失了头的苍蝇,惶恐而慌乱地横冲直撞,它们开始同类蚕食,四散奔逃,或是开始啃食自己的肚子。
头顶的火焰缓缓地黯淡了下来,鲜艳赤红的颜色再度被浓重的黑暗侵蚀遮盖。
戈修站在逐渐熄灭的火光下,神情平静。
他漠然地注视着眼前溃散的虫群,手中拎着的残破虫身缓缓地向下滴落着黄黄绿绿的液体。
岩洞逐渐灰暗下来,只剩一点红亮的灰烬在半空中回旋,火光倒映在他的眸底,仿佛一角被裁下的苍穹,还残留着日轮烈焰般的温度,下一秒,血红的夕阳在被幽深冰冷的海水吞没。
岩洞中重归黑暗。
大部分的深渊生物都畏光惧热。而没有强悍躯壳保护的血吸虫更是如此,因为热度会灼伤它们的躯体,而光亮则会致盲,所以它们加倍憎恶火焰。
而虫母则是他们绝对的统治者和主心骨,它将整个虫群以一种紧密的结构结合在一起,犹如高效的机器般运转,一旦虫母死亡,整个虫群就会像是满盘散沙,一冲就散。
戈修遭遇了血吸虫群三次才摸清它们的习性和弱点。
前两次他只是堪堪勉强存活,第三次他拖着被啃咬的破破烂烂的身躯,找到了虫母的所在地,拼尽全力才扯断了它的脖颈,差一点就要和整个虫群同归于尽。
——而到了第四次,就是不是他遭遇虫群,而是虫群遭遇他了。
戈修随意地将虫母的尸体丢到一旁,再也没有看它第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