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影,印影,刻印在他心头的美丽影子!
严格说起来,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这位为他死去的太子妃——名叫印影,真的是好美的名字,想必人会更加的美丽不凡吧?能让他蔺沧溟挂在心头这么多年,定然是不同寻常的,也绝不仅仅是她为他死这么简单!今天,蔺沧溟能在这个情况下提及他尘封在心口多年的女人,是不是代表着,他走出了这段‘阴影’呢?
蔺沧溟犀利的反问,令杨冰岚袖中的手不知不觉间攥的死紧,她紧咬着下唇,额头沁出的冷汗已窥出她内心正面临怎样的纠结,徘徊在‘挡’与‘被挡’的字眼中间,陷入了莫大的紧张与惶恐……
夏侯霏看到这里,渐渐明白了蔺沧溟的用意,以印影的死来威胁她的去留,如果她选择进入太子府,那么将来很有可能会面临同样的危难,如果她知难而退,日后定会平安无虞。可是……她会选择知难而退吗?夏侯霏不相信,在古代的世家子女里鲜少能有自主的婚姻,更何况这个一门两后的商业世家杨家?今天杨冰岚能站在这里,显然已经是做足了准备,无论生与死,她恐怕都会留下来。
想到那日蔺沧溟与晋王、禹王之间的对峙,亲生与非亲生的话题,今日夏侯霏看向皇后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质疑,如果是亲生儿子,她会这么做吗?太子的话虽然毒,但有一点说对了,这个侧妃选的就随便,还想让他收的隆重,可能吗?如果之前她还心存质疑的话,那么今日,她算是真正的看明白这个皇后的真面目,太子既然不是她亲生,她又何必这般‘热络’的为他的婚姻大事操心?想当然耳,这个杨冰岚进入太子府的真实用意,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臣女愿意,臣女愿意为您挡刀,不管将来遇到什么情况,臣女都愿意为您赴汤滔火,在所不辞!”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女人顶不住太子的威压要放弃之时,她却突然抬起头,目光湛湛,肯定无比的看向蔺沧溟,发出了这么一翻惊天动地的告白。
蔺沧溟眯了眯那双绝世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抚上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唇角勾起一抹邪笑,“你把本宫当什么了?一个靠女人才能活命的……窝囊废吗?嗯?”
杨冰岚被他这句漫不经心的话惊得脸色煞白,心胆俱裂,连退好几步之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登时泪如雨下:“不,太子殿下您误会了,臣女绝不是这个意思,臣女不是,臣女只是回答太子爷您的问题,从未有歧视,哦不,不,不是……。”越说越混乱的杨冰岚,在蔺沧溟的笑容下变得狼狈不堪,几近崩溃,从未见识过这等场面的她,在陌生的大殿上,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她的姑姑,杨艳萍,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能够救她,这是她最后的砝码了。
“皇后姑姑,求您向太子解释,臣女,臣女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没有,真的没有!”彼时的杨冰岚头发乱了,鼻子发红,眼泪肆虐,哪里还有刚刚风华美丽的俏模样?皇后更是没想到她苦心挑选的人,竟然在他的几句话之下就吓成了这个样子,一时之间也是气火攻心,心口堵得恨不能上前踹她几脚。可是……,她不能,不但不能,恐怕还要费力安抚这个丫头,如若她临阵退缩了,那以后的戏还怎么唱?所以,这个情况下,就算她不想管,也得管!
蔺天琊冷眼扫了皇后一眼,拂袖离去。
蔺沧溟见事情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直接脱下自己的大氅将夏侯霏整个包围住,而后扫了眼沫舒几人:“带太子妃下去更衣,休息!”
“是,太子殿下。”沫舒等人离开后,殿上的人突然交头接耳起来——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刚太子怎么称呼那个丫头的?太子妃?她明明只是个侧妃,太子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难道说——。”
“难道什么?”
“听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想起来一件事,之前曾无意间听我父王提及,说太子当初向皇上求旨赐婚的时候,似乎求得就是正妃之位,可是皇后与太后娘娘不同意,说她夏侯霏的身份不配拥有正妃之位,这才降为了侧妃。如今太子这般,定然是在心中默认了她是正妃的事实,不然,你们觉得,依着太子殿下的睿智,可能会将一个小小的称呼搞错吗?”
“有点道理,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有点掩耳盗铃的感觉?她明明只是个侧妃,就算称之为太子妃,有什么意义?”
“去,你懂什么?这夏侯霏既然能得太子殿下如此抬爱,如今是个侧妃没错,那将来呢,你敢保证人家将来也是个侧妃?好,就算她始终过不了太后那一关,有太子爷给她撑腰,人家就算只是个侧妃,那也是名义上的,只要太子爷一声令下,太子府谁敢对她假以辞色?在太子府,太子爷就是天,太子爷的一句话,就是圣旨,再说了,关起们来,人家怎么过是人家的事,太后她老人家也管不着啊?”
“嘘,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不想活了?她是什么咱们管不着,现在是,皇后娘娘不肯罢休啊,这个杨姑娘,看情况是铁定要进府的,可太子爷的态度,似乎很不爽快,这下,咱们恐怕有热闹看了。”
“你这个死丫头,太子爷的热闹你也敢看?”
“你们不都看的欢吗?大家伙可是都瞧着呢,怎么就不能看了?”
“咱们要不来赌一把?你们猜猜看,这个杨冰岚能不能进太子府?”
“皇上在此,你居然敢当众聚赌,不想活了?”
“……。”
夏侯霏出了大殿之后,沫舒状似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静娴发现她的不对劲,停下脚步问道。
“今天这场宴会可算是热闹了,太子妃,您都不担心吗?”沫舒抿了抿唇瓣,看向一脸平静的夏侯霏,实难相信,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保持如此平静的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他真要娶,我也拦不住啊?如果他不娶,就是父皇也难塞人进来,此事啊,你们就是瞎操心,娶与不娶,自有天注定,由不得你。”而他在这个时候让她出来,想必也是有目的的,不管结果是什么,她静心等待就好,不知为何,她相信他,正因为她相信他,所以,她才能如此淡定。
“走吧,可冷死我了。”夏侯霏不愿再想下去,这个时候,还是保暖为紧。
——
大殿之上,蔺沧溟回了他原来的座位,皇后脸色有些难看,恨恨的剜了仍跪在地下的杨冰岚一眼,朝太子走了过去,深吸了一口气,强扯出一抹笑看向他:“溟儿,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正因为此,才证明这孩子没心机不是?这样将来与霏儿相处起来,也让人放心。”
蔺沧溟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茶杯边缘,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那么依着母后的意思,儿臣应该收了她,是吗?”
“母后也是为了你好,瞧你,都二十多的人了,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这往后……可怎么得了?”皇后轻叹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劝着,“打小你就不让人省心,比起你的哥哥,母后……。”
“好了,母后您不用说了,儿臣可以收下她,也可以让她进府,不过……恐怕有个条件,她若是认了,那就进府,若是不同意,那就……别怪儿臣抹了您的面子!”
能让蔺沧溟点头,杨艳萍显然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之间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赶忙点头应下:“只要你同意让她进府,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也没问题。”
蔺沧溟冷笑一声,不再看她,万年幽深的眸子睇向跪在地下的杨冰岚,朝她挑了挑眉:“你,过来!”
杨冰岚听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诧异的看向蔺沧溟,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太子殿下,叫臣女?”
蔺沧溟轩眉一挑:“没想到你不但不会说话,就连这耳朵也是背的?”
杨冰岚一张粉脸登时涨成了猪肝色,却也不敢反驳一句,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走了过去,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仰视太子天颜。
蔺沧溟眯了眯眼,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本宫刚刚对你所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杨冰岚一想到刚刚,脸色就又白了几分,抖着唇怯懦的点头:“记,记得!”
“很好,既然你记得,那就好办了。本宫问过你,将来无论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你同意了。那么现在本宫就告诉你,我太子府除了夏侯霏所住的琴箫阁有女人之外,别的地方,一根女人的头发丝都没有,你若是进了府,恐怕有些难办,难不成让夏侯霏给你腾地方?”
“……。”杨冰岚被蔺沧溟这番意味深长的话震慑的又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皇后更是被他这句话气的是青筋直蹦:“溟儿,你怎么能这样?太子府那样大,怎么会连她容身之地都没有?”
“如果单单只是容身之地,自然是有,但周围都是男人,您觉得,这合适吗?”
“那你就不能多配些人?你手里缺这点钱吗?”
“是不缺,但儿臣的喜好您也知道,本宫怎可能为了她一个人,就毁了坚守十几年的规矩?”这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她还没那么重要。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那你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让这个丫头与夏侯霏挤在一起?”皇后被他气得是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吐血。
“还有,你这规矩早就该改改了,难不成你将来娶了太子妃之后,还如此这般连个女人的影子都不能存在?既如此,夏侯霏凭什么就做到了?既然她你都能容忍,难道杨冰岚就不能?”
“这杨姑娘怎么能与她比?完全就没有可比性。”蔺沧溟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回答的漫不经心。
“怎么就没有可比性了?蔺沧溟,你诚心与本宫作对是不是?怎么就让你娶个妃就这么难?”杨艳萍气火攻心,有些站不住脚,杨冰岚赶忙上前扶住她,生怕她就这么晕了过去。
怎料,皇后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碍于她的身份,她很可能会一巴掌甩过去,怒骂她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如若不是已经定了下来,她真想就此换人,不中用的,全是废物,居然选了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她,她能不能镇得住夏侯霏,她都表示怀疑,更何况现在,蔺沧溟眉宇之间全是不耐烦,还没进门就有了这样的待遇,日后,怕是连用武之地都没有了。如若不是想着将来在关键时刻或许会起到作用,她会直接放弃这个计划,可是,显然,她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儿臣好歹是个太子,您随便的塞个女人过来,还想让儿臣欢天喜地的迎接?嗤……。”
“你……。”皇后这下是真的气着了,一把挥开杨冰岚的手,就要上前,却被蔺天琊铿锵有力的声音声声截下:“够了,你们吵够了没?就算今天是家宴,你们也不能如此的放肆,你们到底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皇后,你这么迫不及待的将你的侄女塞到溟儿的府里,到底存的什么心?溟儿已经拒绝的那么明显了,你还如此这般,丢不丢人?真问你,丢不丢人?你看看你如今的这个样子,与泼妇有什么区别?你的皇后威仪哪里去了?还不给朕闭嘴,滚回来!你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呢!”
蔺天琊彼时的脸色黑的犹如锅底,看向各亲王的脸色也异常的难看:“散了散了,好好的一个宴席,全被搞砸了,既如此,再进行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话落,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皇后气的是脸色刷白,眼睁睁的看着宴会场内的人渐渐离开……
蔺沧溟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心情愉悦的勾着唇站起了身,朝杨艳萍微微颔首:“母后,没什么事的话,儿臣也告退了!”
“你等等!”杨艳萍咬牙切齿的压下心中的腾腾怒火,看着蔺沧溟,态度依旧强硬:“你当真不娶?”
“夏侯霏的正妃之位即便被您剥夺了,可在儿臣的心里却依然存在。儿臣刚刚已经讲得很清楚,如果您同意了,她进府也无妨,如果不同意,那咱们就……一拍两散!”蔺沧溟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既然没有了旁观者,他就没必要再装下去。
“你……你居然让她做婢女?我杨家的女儿怎么能为那个贱女人生的贱种做婢女?蔺沧溟,你简直是……。”
“母后,请好歹注意下您尊贵的形象,什么是践人生的贱种?这句话……如果儿臣禀告给父皇,您觉得,他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废了您?”
“蔺沧溟,你果然是翅膀硬了,居然敢威胁本宫?”
“在儿臣看来,应该是您先威胁儿臣的!”
“你……。”杨艳萍指着蔺沧溟,精致的容颜硬是涨成了紫猪肝色。
“别,别吵了,姑姑,您别再为侄女生气了,侄女愿意,愿意做婢女,求您……。”就在蔺沧溟与杨艳萍毫不退让之际,杨冰岚突然出现在两人的中央,开口劝道。
一瞬,杨艳萍愕然了,她看着杨冰岚,眼底满是愤怒:“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家将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去做婢女的!”
杨冰岚抹去脸上的泪水,几近卑微的扯着杨艳萍:“姑姑,侄女愿意,不管在太子府做什么,侄女都愿意,您就答应我吧?”
杨艳萍身躯猛然一震,似是才从刚刚的愤怒中醒过神来,杨冰岚刻意强调的太子府,也让她的眼底闪现出别样的光泽,是啊,不管她是以什么身份进王府,只要留在夏侯霏的身边,就有机会接近他,他是个男人,又是个正常的男人,如今这般抗拒她,未必不是因为她强塞的原因,将来如若他想通了,还怕冰岚没有机会?更何况,夏侯霏那个毒娃娃,还能活多久?未来的事,谁又能预料的到?
“你当真愿意?你可曾想到以这样的身份进府,会有什么后果?”
“姑姑放心,侄女已经想清楚了,也明白将来会面临什么,侄女很清醒。”就算想不明白又如何?她还有退路可退吗?如果她就这样回了府,将来也是会受尽奚落,外面的流言蜚语会直接将她逼到死胡同,与其在外面受尽冷眼,她宁愿去夏侯霏院子做一名卑微的婢女,毕竟,太子府里人事简单,又不常与外界联系,仅这一点,她往后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杨家那么大的家庭她都撑下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怕,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