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小姐送的屎蛋子被打翻在地, 圆润的小黑球落在地上被尘土覆盖,小奶狗捂着鼻子退到远处,而小猫咪则低着头, 捧着空掉的手绢很遗憾的样子。无论如何, 这都是芥子小姐送的礼物啊,本来还打算要好好收藏来着……菜菜看了眼打喷嚏的奶狗,郁闷的摇摇头,决定不和小孩子计较。
被恶鬼追杀流落到陌生的地方, 菜菜的内心是害怕的,遇到小奶狗后, 它心中的彷徨恐惧才逐渐消散, 当身边有比自己更加虚弱的存在时, 自认为已是大猫咪的菜菜主动背起责任坚强起来。
打散了屎蛋子之后, 小奶狗又恢复了先前沉默的样子, 这次任由咸菜怎么劝它都不愿意开口了。郁闷的小猫咪爬到树上, 两手捧着饭团小口小口的啃食起来。古时候做的寿司既腥又臭,因为缺少调味品, 还保持着生鱼的怪味,这种口感人类不适应但猫猫却喜欢极了,吃着便情不自禁打起了呼噜。
最后一粒米吃完后,菜菜忍不住舔了舔手指头, 舔完便竖起耳朵左右观望,这才想起来鬼灯这会儿并不在自己身边。菜菜的耳朵平趴下来,像两片小翅膀, 她从树上跃下到小奶狗面前, 道:“最后一个了, 吃吧吃吧。”她把省下来的鱼寿司递过去。
看到她伸手过来, 小奶狗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就算是知道那只是小米里夹了腌鱼,也还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小奶狗拱起后腿身体向后倾斜,在菜菜靠近的时候发出警惕的威吓声,道:“快点拿走,都说了我不吃人类的东西!”
“这是猫咪的东西。”菜菜再次纠正道。
“是人类的,我讨厌他们。”小奶狗起身调转了下身体,背过身去。
菜菜望着一团白毛绒,伸爪扒拉了下它的尾巴道:“鬼灯说,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才礼貌,你不要只给我留个股影啊!”
被拽了尾巴的奶狗将尾巴收到身下压住,回头道:“股影?”
“只能看到身体叫做身影,看到背部叫做背影,可你一转身我就只能够看到屁股,所以叫股影啊。”菜菜觉得自己特别的聪明,都会举一反三了,她道:“人类转过身去还能看到身体、四肢和脑袋,你转过去就只能够看到屁股了。”她停顿了下又补充道:“你屁股好大啊。”
这话直接戳了小奶狗的肺管子,它当场便爆炸道:“猫转过身也是一样的!!”
“菜菜现在变大了。”小猫咪理直气壮道。
“不过如此,说得好像谁不会一样!”奶狗砰得一下变成了五短身材的奶娃,它变身后的样子看起来比菜菜还要小一些,那身雪白的毛绒化为了一头顺滑的银丝,月形的妖纹也再次出现在精致可爱的小胖脸上。小奶狗断奶没多久,比菜菜小一些也是正常的,可它自己很不满意,总觉得矮了一头。
事实上确实是矮了一头,还不仅仅只在气势上……
和自己一样找不到家的小伙伴忽然变成了人形,菜菜面露惊喜,但猫咪是很执拗的生物,犟起来能把自己的尾巴咬秃,她很快又想起先前的话题,指着小奶狗身上有着精致绣纹的华贵和服道:“你还说讨厌人类,那怎么还穿着人类的衣服。”
“这才不是人类的衣服,是我父亲用大妖怪的皮毛编织的护身服,那些人类可做不出刀枪不入的防具。”人类兵卒所穿着的叫做胴丸的铠甲,实际上就是木头做的,根本不堪一击。
小猫咪跟在鬼灯身边也是学过历史的,毕竟地狱的狱卒来自各个不同的年代,穿衣风格也是大相径庭,她道:“可是衣服款式是人类发明的啊,而且还吸收了国外的风格做了改良。”她想起鬼灯屋里收藏的古代人偶,道:“男性神明以前都扎美豆良的,就是在脑袋两边盘上揪揪,再扎俩头花,衣服也很简陋,还有人坦胸露背呢。你要是讨厌人类,就去穿神明大人的款式啊!”
实际上日本的美豆良就是中国的总角,只是菜菜并不知道而已,神明们也不过是追了个流行。
跟在父亲身边,刚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告急的战事,小奶狗根本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当下被菜菜堵得哑口无言,它不愿认输,强行回嘴道:“你不一样穿着人类的衣服。”
“菜菜不讨厌人类啊。卖药郎就是人类,他对菜菜可好了。”小猫咪提起手臂挥了挥大袖子,又掀起裙摆道:“就是穿着这个被裹得好难受啊,跑步的时候也迈不开腿。”超影响逃命的。
看这破猫居然掀她自己的裙子,小奶狗再次爆炸道:“快点把衣服放下来,哪有女人会掀自己的衣服!”无用的知识储备那么多,却连常识都不知道吗?!
“菜菜又不是女人。”小猫咪皱着眉道。
“?!”小奶狗一脸惊愕。
“菜菜是母猫。”小猫咪拉着自己的猫耳朵道。
“……”小奶狗无言以对,他觉得他真的是太幼稚了,居然和这种脑子有问题的猫争吵到现在。父亲说的没错,猫就是不可理喻的生物,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找个僻静地休息,等父亲来接它回家。
不想要留下来继续面对这只磨人的臭猫,小奶狗保持着人类的形态直接扭头往村子里的走,菜菜见状,也赶忙追了上去。古代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加上大部分人都因为营养不良患有夜盲症的关系,天一黑便各自回屋休息,这会儿路上已经不见了人影,奶狗幼猫的脚步声显得尤其清晰。
呱——呱——
上空传来乌鸦的鬼叫和疯狂拍动翅膀的声音,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妖气便席卷了村落,虽然大部分都被小村的结界隔绝在外,可还是有妖气渗透出来。村中的寺庙和神社点燃了灯火,僧侣神官和巫女们匆忙起身加固结界,而听到响声的村民们各自插好门栓,躲藏在家中。
“好大的云彩啊。”菜菜张着大嘴望着天空道,是要下雨了吗?连星星都看不见了。
“那是妖气。”小奶狗做出戒备的动作,拉着傻猫躲藏到屋檐下,在缝隙中抬头望向上空。
此刻京都妖怪的脚步已经深入西国腹地,斗牙王的伴侣被调虎离山之计引走,留下半数的兵力迎战羽衣狐,双方的百鬼夜行在上空交战,白衣的长发男子化为巨犬,撕开了妖狐尾巴形成的防壁。
望着上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小奶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它握紧拳头望着上空,在那巨大的白犬掠过的时候,匆忙跑了出去,摇摆着尾巴飞往天空……然后就被菜菜拽了下去,啪叽一下糊在地上。
小奶狗头上肿起了个包。
菜菜赶忙出现拖着尾巴将他拽回了屋檐下,还心有余悸的擦擦汗道:“外面在打群架呢,小孩子就不要参与了。”怎么外面的家伙动不动就使用暴力,为什么不能像鬼灯一样以德服人呢。
“那是我父亲!!”小奶狗气急败坏道。
“啊……”菜菜一愣,随后道:“那就更不应该上去打扰他做事啊。”
错过了和父亲相认的机会,此时两个大妖怪已经在交战中失去了踪迹,奶狗再遗憾也没有办法,他自己也知道,现在冲上去也只是拖后腿而已,但他同样肯定,父亲肯定已经闻到他的气味,很快就会来接它回家了。想到这里,小奶狗的怒火渐消,扭头不理菜菜了。
“你父亲好大啊。”菜菜羡慕道,还都是白色的。
“那当然,他可是西国妖怪的王。”小奶狗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他道:“等他解决了那只狐狸就会来接我回家了,你不要在跟着我了。”
“这样啊……”菜菜有些羡慕,有家可归的狗狗。
大概是很快就能够回家,小奶狗的精神比先前要好许多,尽管一直没有休息,两个眼睛也是晶晶亮亮的。得到天将亮的时候,两团妖气散去,撕咬中的白犬和狐狸一时间都难以将对方拿下,也不想被阴阳师们围攻,便各自收兵撤退。眼看着白犬重新化作人形,带领着西国的百鬼夜行离开,躲在村中的小奶狗立刻起身,追着他们的脚步向外跑。
“父亲!”
可西国的妖怪们撤的很快,转眼便不见了踪迹,奶狗飞上天也只捕捉到一丝残留的空气。不会飞的菜菜站在下面等待着,不一会儿便见奶狗降落下来,连忙道:“他可能是没有看到你吧。”
“……不可能的,区区人类结界根本妨碍不了妖犬的嗅觉。”小奶狗冷笑一声,倔强的木着脸回道。他表面平静,可双手却死死的抓着衣服,眼中布满了血丝,好半晌才道:“父亲他…放弃我了,这在妖怪中是很正常的事情。”小奶狗低着头,语气并没有说的那么甘心。
“不会的,虽然菜菜没有父亲,但是菜菜有妈妈。”小猫咪回想起过去,垂下耳朵道:“妈妈是最温柔的,小时候的菜菜很调皮,他都没有生过菜菜的气。我想,你的父亲肯定也是这样的。”
“他没有来接我。”小奶狗闷闷的道。
“那肯定是遇到了麻烦的事情吧,就算是大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我们遇事就会依靠妈妈,可妈妈却没有妈妈能依靠了。”菜菜眨眨眼,拉着他的袖子继续道:“以前无论走到哪里,妈妈都能够找到菜菜,现在妈妈不见了,就换菜菜去找他。”
小奶狗抿着唇不语。
菜菜抬手拍拍他的脑袋道:“不要害怕,菜菜会带你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