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细!“,
当男人压低音量叫第一声的时候,她并没有立时反应过来。
”细!“
第二声,极力压制的声线已然充满了急迫,苏小小转过头,观塘边界的老旧洗置区公寓并不大,沙发旁两叁公尺便是单位大门,男人神色严峻,朝她伸出一只手,她微微一愣。
受伤失忆以来,这个男人便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之中,说他是她的男朋友。然而出院之后,自己依然没有想起他是谁,他对自己很好,将她接到自己的地方,心中的不安和惊惶在半年之中稍稍平复,但所有的一切对于她来说仍然非常陌生,甚至,她连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来。
这个男人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是苏小小,但是他都叫自己阿细,或是细细粒,两人交往叁年,而他,现在已渐渐在洪兴社内展露头角,揸fit铜锣湾。
被声音中那股急迫惊地心神一跳,她虽疑惑,却还是立即起身牵住男人伸出的掌心。
他的力道很大,扯着她,一闪身便出了这户公寓单位。
而几乎在两人现身同时,幽暗的楼道尽头爆出一阵叫嚣,男人反手在走廊侧面外露的水管线边缘抽出一根早已藏好的铁棒,苏小小心脏猛地紧绷,来不及回头,只听见身后不远一个低沉而嚣张的嗓音暴喝,
“上!”
扯住她的力道陡然加大,他拖着她的手在狭窄的楼道之中狂奔,没有办法思考现在是怎么回事,但是就算是失去记忆,身体似乎也早已习惯信任他,她跟着他跑,若能令他急切成这样,那身后的追兵必然极度危险。
冲到楼梯口,下方同样是一阵凌乱,大队人马正朝上奔来,各个出口都布下了人手。
“南哥!阿细!”,一个女孩从另一头窜入,利落的红色短发早已在高速飞奔之中显得凌乱,她脸色急迫而紧张,“到处都是人!”
她是淑芬,山鸡的女友,最近男人说外面局势不稳,得避风头,所以带着自己躲到观塘来,平日里,淑芬常过来陪她。
“照顾好她!”,男人一把将苏小小的手塞进淑芬掌心,甚至来不及看她一眼,舞着铁棒立即和包抄过来的人战在一起。
“走!”,林淑芬反应极快,趁着男人挡出来的几秒空挡,又冲回刚才那户公寓之中,反锁木板门,她用力拉开窗户直接将苏小小拽过来,“走,爬出去!”
门外各种金属撞击,老旧而生锈的门锁估计支撑不了多久,窗外是叁层楼高,错落的铁皮和塑料棚顶胡乱地搭出了一些能下脚的地方,淑芬身手俐落率先跳了下去,一两公尺的高度而已,不算太难。
苏小小忍着心中的惊慌,勉强跨出窗户,闭上眼睛便往下跳,她摔了一下,却顾不得疼,立即被淑芬拽起来,两人没命地在铁皮屋顶上跑,似乎四面八方都有那种狂躁的叫嚣,到底来了多少人?
老旧公屋一楼是街市,下午许多铺头早已关门休息,但并不是全然的无人,只要跑到还有人的店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跳!”
最后一层楼的高度,没有任何缓冲,下面是柏油路面,高度却有叁四公尺多,铁皮屋顶上已有追兵,而下方左侧不远亦有人朝这里包抄过来。
心中害怕,但苏小小只能咬牙向下跳,过高的距离和加速度,令她的大腿肌肉根本无法有效的避过剧烈震荡,整个人一下撞在地上,脚踝剧痛,一时之间,天旋地转。
“走!走!快起来!”,淑芬不敢有丝毫耽搁,扯起她迈着踉跄不稳的脚步冲进一个猪肉档,
巷子两侧被瞬间涌入的人填满,没有丝毫出路,起码有上百人,淑芬抢起店铺老板扔在案板上的锋利肉刀将她护在身后,她的眼睛已经红了,愤怒地吼叫着,苏小小被这样的场面吓的根本听不见她在吼些什么,两人的背顶在狭小铺位的墙边,腥臭,绝望。
这些古惑仔,到底是什么人?
几乎不到十秒,两人便被冲散开来,任凭淑芬如何奋力砍杀,依然难挡源源不绝的攻击,她被迫边砍边跑,苏小小回过神来,想追着她的脚步奔逃,手无寸铁,脚踝一承力便是钻心巨痛,她拖着右脚,一步一步,眼中是午后刺目的艳阳,淑芬的奔逃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混乱之中,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见了南哥冲出公寓一楼的身影,速度太快了。
“南哥!”,心中是满逸的恐惧,她大声地叫着他,然而男人的影子一下就不见了,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街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嚣张的棕金发随风翻飞,他手上握着一柄西瓜长刀,黑色墨镜下露出的半张脸尽是残忍地肃杀之意,身后几十个古惑仔,在他一声令下朝陈浩南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而他,竟忽然好整以暇地拿起街边水果摊的西瓜,锋利刀刃一下子将红色果肉劈开,唇边汁水淋漓,带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狞笑。
“嘿嘿,小靓妹,不要跑了,”,她被堵在骑楼下的一个角落,眼前是一个矮个的四十多岁男人,身后同样是几十个古惑仔,他笑的眼睛眯起,刀柄在她颊边摩挲而过,“是靓仔南的马子吧?我见过你。”
苏小小睁着惊恐的双眼,身后退无可退,“不要,不要抓我,”,口中喃喃却无力抵抗。
她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被抓后会面对些什么,面前的男人的笑极为淫邪,她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助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