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王将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都说完之后,便仰头看着枝桠之外的月亮,锋影此时也才注意到,其实从当空的枝桠缝隙之间是可以看到月亮的,只是奇怪的是那月光却并不能投射进来,再看看弥漫在整个空间里的金芒,锋影心里暗暗揣测,是否是这金芒太盛,以至于月光都无法渗透进来呢?
月亮缓缓的游走在天空,时而进入云朵,时而又崭露头角,不多时,便隐没在天际,起初还能看到一丝月影,后来便完全不见了。
月亮不见的时候,整个成妖之地忽然黯淡下来,那金色气珠倏然寂灭,没了色彩,一阵旋风吹过,这样的时节里,锋影竟然忽然感觉身上冰冷刺骨。
“快,就趁此时!”虎王大喊。
锋影其时还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进入这灵妖之心当中,但是虎王喊的急迫,时间又不等人,情急之下,锋影纵身而起,向那双生岩石扑了过去。那双生岩石内里虽然有一人大小的空间,但是外围缝隙却并不太大,锋影飞扑过去的速度又极快,眼看人岩就要相撞,就在这个时候,奇特的事发生了,在锋影和岩石将将接触到的时候,他的身体骤然间缩小了数倍,竟然自那岩石缝隙中钻了进去,在外面的乾天和虎王看来,等于锋影是凭空消失在了灵妖之心处,而在锋影自己看来,却不是如此。
“怪哉!”锋影心中一阵惊讶,因为就在他靠近灵妖之心时,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自那岩石之心中透了出来,将他硬生生的吸了进去,至于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由于是当局者迷,他倒不知道了,更不清楚他自己的身体已经缩小成原来的十之四五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锋影站在一片金色的空间里,这里的天和地混沌成了一处,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咕嘟,咕嘟……
还未来得及观察天与地,又一件让锋影感觉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他脚下的地面,竟然是柔软流动的,那咕嘟咕嘟地流水声就是从他脚边传来的,锋影忙闪了开来,他看见一个光球模样的东西自他脚底游过,倏地就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底。
“虎王前辈说这里有万仞之山的压力,我却没有感受得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锋影心里疑惑着,倒也不怪他心生疑惑,实在是因为他进来之后,除了这混沌的天与地,他什么异样情况都没发现。
“是了,也许是因为月亮刚落,日头又未升起,所以暂时没有……”锋影正兀自想着,忽然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一般的向他压了过来,这压力不是从头顶,也不是从脚底,更不是从他身侧,而是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向他袭来,锋影现在算是知道虎王当时所说的万仞压力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了,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又不单纯的是窒息,似乎连骨头和肌肉都要被压扁一般,就连血管里的血流都有些停滞不前了。
由于这样的压力,锋影全身上下都有一种不适的感觉,最先袭来的便是头晕目眩,这是缺血造成的,他甚至看到头前有几只小鸟在飞,那中眩晕时才会出现的鸟,锋影用力的甩了甩头,努力将这种感觉赶走,终于不再眩晕了,可后脑勺却开始剧烈的痛楚,连带着身上的肌肉和骨骼,锋影甚至一度绝望的想:“也许我真的要被压扁了。”就在锋影这样想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儿时有一次跟随父亲和叔叔进山打猎,他曾亲眼看到山上雪崩,将一队人马压在雪底,现在他算是明白那些人当时的感觉了。
“你要承受万仞压身的痛楚,还要承受冰山火海的煎熬……”
虎王的话回荡在锋影的耳边,现在他正被四处袭来的巨大压力压迫着,浑身的骨头似乎都已经散架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形,而是肉饼。
“我不能就这样屈服!”锋影竭力抵御着,他从不是一个畏惧困难的人,即便是强敌临头,他也从不会畏缩,可眼前这‘敌人’却是非同一般,因为那压力无形无色无体无态,即便是锋影卯足了劲想要反抗,他也无从下手,因为他连对手在哪都不知道。
“是了,压力无形,我的灵魂之气和心神不正也是无形的么??”锋影在万般痛楚之中,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这一点,他决定运起灵魂之气,向那压力反抗试试看。
同一时刻,在成妖之地的外围,虎王和乾天正满是忧虑的望着那金芒大作的地方——灵妖之心。
“老虎,那里边,究竟会不会有危险?”乾天抬头望了望那太阳,东方早已泛起了鱼肚白,现在已经是日出时分了,其实就在锋影刚刚进入灵妖之心不久,太阳便自山巅云端处冒了头,原本寂灭的金芒顿时又闪耀起来,整个成妖之地顿时光华四射,比之月夜之时,更为明亮了,就连乾天都有些承受不住这光芒。
“老乾,这孩子,非同一般。”虎王凝神望着那金光闪闪的光珠,光珠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闪动着,那便是缩小了许多的锋影,他原来竟已进入了灵妖之心的核心中。
虎王的答非所问倒让乾天心里万分的踏实起来,既然此地的主人都如此说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只是刚刚锋影在进入灵妖之心的时候,乾天企图回到命石中,伴随他一起度过这艰难而又重要的时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被屏蔽掉了,这对乾天来说,是万分意外的事情,因为自打他存在于命石之中后,就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灵妖之心。
压力越来越大,锋影几乎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他鼓足一口气,端坐下来,闭上眼开始打坐,此时此刻,他心里默念着《静夜思》心经,努力将自己的思绪从眼前的混沌中拉脱出来,此时的他,肉身早已开始变形,一张俊秀刚毅的脸已经成了大饼状,身子也被天与地压的如同一个倒地的椭圆形球状物体,其压力之大,痛苦之深可见一斑,但此刻的锋影却混不在意,他只是将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了静夜思之上。
“孩子,你要定下心神,这一切皆是虚幻。”忽然一个声音自锋影的脑袋深处冒了出来,这声音很熟悉,与虎王的声音十分相似,却又不像是虎王,而且这声音来的十分突然,毫无预兆,幸亏锋影静夜思已经修炼到了极致,所以未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扰乱心神,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已被这声音给吓个不轻了。
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只说了一句话,便归于寂静,锋影深呼吸数次,用意念将灵魂之气强行逼出,之所以说是强行,实在是因为锋影如今所承受的外界压力太大了,他甚至连呼吸都不能自如,如不强行逼出,那灵魂之气只怕都要缩到他的足底涌泉穴去了。
锋影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他知道此时他的灵魂之气状态绝非寻常,定然也是与他肉身一起承受着这巨大无比的压力,变形的厉害。
锋影想的没有错,此刻他的灵魂之气并非以人形状态存在,而是以一种云态存在着,那灵魂之气自锋影的头顶天灵盖徐徐升起,紧紧的贴着混沌的天空蔓延着扩散着,渐渐的,白色的灵魂之气竟然贴着那天形成了与天空一模一样的形状,并且在努力向外扩张着,锋影的灵魂之气每扩张一分,他的头顶所承受的压力便减少一分,他所经历的痛苦也便减少一分,只不过锋影此时并未将精神和注意力集中在此,所以他还未发现这一令人欣喜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虚幻,虚幻……”
不知为什么,锋影的心里忽然又回想起之前那个奇怪的声音所说的话,虚幻?也是,虎王在外面曾跟他说过,这成妖之地与人类驭物师修炼晋阶所需要的成神之炉不同,这里主要是锤炼修炼者的心神和灵魂的地方,而修炼心神与灵魂,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方式吧,锋影心里这样想着,骤然间身上的压力顿减,他欣喜的发现自己呼吸竟然变得顺畅许多了,不需要再像刚才那样强行的吸气和吐气了。
锋影依旧端坐在地上,他的灵魂之气越来越稀薄,面积却变得越来越大,倏忽间,他双掌向下压低,再从丹田提起一口气,将体内尚未排出的灵魂之气往外推着,原来他的灵魂之气此时仍未全部出窍,可即便是这部分在体外的灵魂之气,仍旧表现出了强大的力量,若是此时乾天在锋影跟前看到这一幕,也一定会为之诧异的。
锋影的灵魂之气向外扩张的同时,外界的压力也在渐渐变大,那混沌的天地,此时此刻竟然已经缩减到了之前的一半左右大小,可见锋影身上所承受的压力,至少是他进入时的两倍了,可是他的呼吸却越来越平稳,而且身形也越来越趋于平常,刚毅英俊的面庞已经从之前的大饼状态恢复了七七八八,锋影在依靠自身灵魂之气的扩张力,慢慢地恢复原状。
成妖之地外围。
虎王和乾天的目光齐齐聚集到了那灵妖之心中,因为他们忽然发现,原本金灿灿的金芒此时混入了许多的白色光芒,乾天倒不提了,虎王实在是大感意外。
“这真是奇怪了,这成妖之地我也守护了上万年,也曾亲自送了几个子女和孙辈进入,并在他们晋阶时为之守护,可却从未见到过金芒带白光这样的异象,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虎王的面庞依旧温和,但是他的目光中却透着一股子惊讶和焦灼,因为就算是身为虎王的他,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乾天眯缝着眼,用手使劲捋着自己的长眉,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嘴里喃喃的重复着虎王的话:“金芒带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