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哑而低沉的声音,似乎嗓子坏了一般,在这阴暗的地牢,显得格外寒碜人。
孟瑶闻言,只点了点头,随即便瞧着那中年男子离开了地牢。
这一头,孟艺却是心疼的看着满身狼狈的孟璇玑,试图蹲下身子触碰她。只是,他还未伸出手,便见孟瑶忽然一个拉扯,径直将孟璇玑拖到了那牢头的身上。
看着那容貌丑陋的牢头,孟艺心下有鲜血一滴滴落下,咬着牙,便见他朝着孟瑶怒吼起来:“贱人,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为何要动幺妹?”
“冲着你来?”孟瑶冷笑一声,眼底有杀意浮现:“你放心,我会冲着你来,只是……最后总得让你看看这有趣的一幕,不是?”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自里头倒出两粒棕色的药丸,分别便塞到了孟璇玑和那牢头的口中。
“贱人!”孟艺怒火沸腾,有奔溃的情绪高涨着:“你这贱人,不过是苏子衿的手下败将!你以为你斗得过苏子衿吗?贱人!你注定斗不过她!斗不过她!”
强忍着心下的那抹杀机,孟瑶手下甚是粗暴的便将孟璇玑的衣物扯开,露出里头雪色的肌肤。
少女含苞待放,最是春色一片,可如今的场合,却是让孟艺肝胆具颤,恨不得上前杀了孟瑶!
就见孟艺一边敲打着铁栏杆,一边低吼怒骂道:“贱人,你事事不如苏子衿,还想与她斗?你不过低贱的庶女,骨子里留着妓子的血液,她苏子衿可是王爷的女儿,现在是世子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知道孟瑶不会收手,所以他只想激怒她,只想辱骂她,让她发疯!
“你瞧,嫡女又怎么样?”指了指浑身通红的孟璇玑,孟瑶神色有些疯狂,笑起来道:“不还是一样低贱的与人苟且?哈哈,还要当着自己的哥哥的面啊!不知道她若是发现自己的哥哥原来对她存着肮脏的心思……会不会觉得恶心?”
说着,孟瑶抬眼看向孟艺,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此时一片猩红。
……
……
听人说,大牢中孟瑶被劫囚,其余孟家一干人等,皆是死的凄惨,其中最是凄惨的,当是要数孟家嫡女孟璇玑了。
据知悉,孟璇玑死前惨遭自己的兄长孟艺蹂躏,最后两人却是死在了一块儿。一时间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四处乱飞,便是整个烟京,都在一日之内,知道了这件大事。
有人表示,这孟瑶被劫……无疑杀了孟府一家老小的,非孟瑶莫属了,而这个分析一出来,众人却是没有反对,统一认为此想法可靠。只是,这般一来,孟瑶便是从以往人美心善的形象,径直成了恶贯满盈的奸臣,从前百姓有多么爱戴、称赞她,现下他们就有多么厌弃、恶心她。
整个烟京,变得热闹无比,官府开始四处通缉,只为了找出孟瑶这个恶女的下落,只是整整一天过去,孟瑶却是连人影都瞧不见,就像是不翼而飞了一般,消失的猝不及防。
而彼时,摄政王府邸里,楼霄已然从昏迷中醒来,只他一醒来,便是瞧见凤年年守在床边,心下烦躁,楼霄便挥了挥手,让凤年年退下。
凤年年倒是一如既往的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便也只好自行离开。
等到凤年年离去了,楼霄便在楼一的伺候下,缓缓坐了起来。
手臂上的伤和胸口处的伤仍旧在隐隐作痛,只这会儿,他却是难得的平静,看的楼一不知该不该将消息告诉与他。
楼霄显然是察觉到了楼一的犹豫,便见他一口将药汁抿了干净,看向楼一道:“说罢,什么事。”
一边说,他一边将碗递给了一侧的楼二。
这时候,楼一却是抬眼瞧了瞧楼霄,斟酌一番后,才道:“王爷,外头有些消息传来……只是属下以为,王爷得先要有心理准备。”
说着,楼一拱了拱手,低眉不语。
他倒是生怕楼霄又动了怒,这怒火攻心……虽不至于立即丧命,却也是对楼霄有害的。
见楼一这般,楼霄便点了点头,淡淡道:“本王知道,你说罢。”
“是,王爷。”见楼霄显得很是平静,楼一才深吸一口气,回道:“今日大牢被劫,孟瑶不翼而飞,至于孟府上下……皆是被灭了口!”
“孟瑶被劫?”楼霄闻言,不禁诧异出声。
在他所悉知的,孟瑶虽不算弱小,却也没有这般强大。
要知道,烟京关押朝廷重犯的大牢,不是谁都可以闯进去的,更何况是进去之后……还杀了孟府百余人口?
楼霄的疑惑一出来,楼一便亦是点头,道:“这件事,属下亦是感到惊奇,可王爷,更让人惊奇的是,大牢外头的士兵……全都离奇死亡!”
楼霄蹙眉,褐色瞳眸划过一抹不解之色:“什么叫作离奇死亡?”
“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楼一看向楼霄,沉声道:“三百余人,全都是颈部被划开,且几乎每几十个人,便有相同的割痕!”
仵作验尸,无论是从死状、伤口来说,竟是惊人的一致,而且那脖颈被割开的深浅,也几乎一模一样!
因着这般原因,钟离才封锁了所有的消息,生怕烟京的百姓恐慌,毕竟如此诡异的死状,委实容易让人认为,乃是灵异事件。
随着楼一的话音落地,楼霄立即便沉默了起来,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楼一见此,便不由道:“王爷,若是孟瑶前来……”
“她不会来。”楼霄沉下眸子,眯眼道:“孟瑶很聪明,知道她对本王已是没用之人,若是她当真前来,本王不会留下她这一个活口!”
原本和孟瑶联盟,也是因为需要孟瑶的缘故,如今孟瑶不是左相,也成了过街老鼠,楼霄自是不会再留下她了,毕竟孟瑶……已然是无用之人。
只是,令楼霄惊诧的是,孟瑶竟是还留有一手,若是单凭她自己的势力,其实不可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的劫囚。
或许是因为她还有隐藏的势力?这势力大抵是连他都不知道!
心下这般想着,楼霄便忽然看向楼一,道:“这两日可是发现异常之处?”
听着倒是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可入了楼一的耳里,却是心照不宣的明白。
摇了摇头,楼一便道:“王爷,属下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内奸。”
苏子衿和钟离会知道孟瑶府中有兵器的事情……无疑便是内奸所为,毕竟这事儿楼霄藏得极为隐秘,便是他大部分的下属,也不知内情。可如今,苏子衿和钟离的行为,无疑便是一早就知道孟瑶府邸的秘密,至于孟府……不过是一开始便用来敲砖引玉的诱饵!
好半晌,楼霄才忽然道:“暗卫营里,彻查清楚……务必要揪出那内鬼!”
说这话的时候,楼霄神色却是含了几分冷戾,楼一闻言,立即便拱手,道:“是,王爷。”
说着,楼一却是没有离开,而是沉默下来,看的楼霄不由蹙眉:“怎么?还有什么事情?”
“王爷……”楼一鼓起勇气,低头道:“王爷,这一连几次下来,难道王爷还看不出苏子衿的目的吗?她这是要杀了王爷……”
“闭嘴!”一听到这般话语,楼霄就不由凝眉,冷冷打断道:“本王累了,退下!”
他知道楼一要说什么,无非便是要他对苏子衿动手,以绝后患。
可他不想听,也不想去想这些事情。这一次……他不想失去她!
只是,楼霄的话落地,却是见楼一上前一步,下跪道:“王爷,属下不是要干涉王爷的私事,只是苏子衿……不能留啊!正如……”
楼一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这时,有人自外头而来,径直踏入门内,沉声道:“王爷可曾想过,现下王爷不仅是腹背受敌,而且还羽翼渐断,内部出了内鬼,这样的情形,若是再这般下去,王爷定是要全军覆没,所有努力都将作废!”
“弥世子。”楼一缓缓起身,朝着楼弥行了个礼。
楼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楼霄,语气沉沉道:“王爷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苏子衿是决计不会再像从前那般……”
“本王的私事,不需要你过问!”楼霄没有去看楼弥,而是往后仰去,整个人靠在后头。
“这已然不是王爷的私事了!”楼弥恨铁不成钢,咬牙道:“苏子衿明显是要置王爷于死地,王爷还不明白吗?难道王爷要看着她毁了一切?”
一个女人而已,楼弥委实不明白,楼霄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成大事者,所有美色都是浮云,只有站在权利的巅峰,才能掌控一切!
毁去一切?
楼霄心下一愣,不由便沉默了下来。
诚如楼一和楼弥所说,若是他不管不问下去,苏子衿是不是还会变本加厉?还会一昧心思要置他于死地?
答案,一瞬间便跃上了他的心头。
是了,她那样恨他,如何会心软?若是当真如此,是不是意味着,他所努力的一切……所隐忍的这些年,都是白费了?
心下有这般想法冒出,楼霄的眼底,立即便是有复杂之色浮现。
楼弥见此,心下一喜,便又劝慰道:“王爷,现在苏子衿与司言,恩爱两不相移,即便王爷再如何纵容,苏子衿也不会欢喜王爷……若是她欢喜,还会如此心狠手辣的斩断王爷的羽翼?”
“王爷,恕属下多言。”楼一见此,亦是凝眸道:“王爷与她的恩怨,不过是因为彼此的立场不同,这世道便是这样,成王败寇,她既是可以割舍的下对王爷的感情,便是意味着,她要的只是让王爷一败涂地……既然回不到当初,为何王爷不可以斩断这感情呢?王爷若是忘不掉……一年、两年、十年……总归是可以做到!”
楼一的话,委实有些沉重之意,可那言词之间,又是极为有道理,听得楼弥不由诧异的看了眼楼一,暗道他是个通透的人儿。
楼霄闻言,显然亦是被说服了,若是让他选择,江山或者是美人……其实楼霄知道,自己两者都要,可若是非要分出个先后的话……他大抵要江山,而不是美人。
心下如此想着,好半晌,楼霄才忽然闭上眼睛,淡淡道:“先出去罢,等本王养了伤,再寻思着如何对付……他们。”
这一声他们,包含着钟离、包含着司言……更是包含着苏子衿。
楼弥心下喜悦,终于……终于王爷是放下了,终于王爷知道,该选择哪个了。
点了点头,楼弥和楼一对视一眼,不多时,两人便缓缓退了出去。
直到两人离开,楼霄才缓缓下了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什,仔细看去,那物什就像一个香囊,大约巴掌大小,上头绣着两只鸟儿,瞧着像是鱼儿,又像是鸭子……
他忽然便想起那一年,她前来府上找他,送了他这样一个香囊,那时候她让他猜这上头绣的是什么,他看了好久,才不确定道的说:鸳鸯。
只那个时候,她站在阳光底下,皱起眉瞪了他一眼,那满是嗔怪的神色,至今他都记得。
她说是白鹭。
是了,那时候她就是那般说,几乎连神色,他也清楚的记得。
手下微微一抬,楼霄兀自点燃了一盏油灯,瞧着那跳跃的火光,他缓缓将那香囊放了上去,一瞬间,有火光灼灼燃烧,他猛地一松手,立即便又将那香囊朝着水中放去,试图熄灭这燃烧的火焰。
只是,到底是迟了一步,这香囊兀自烧成了炭黑,只唯独一点儿边角,还依稀看得出模样。
手下紧紧攥紧了这香囊,楼霄绝望的笑了起来,眉眼皆是苦涩。
……
……
彼时,药王谷
山水清澈,骄阳明媚。
竹筏之上,有男女泛舟游戏,有说有笑。
那男子生的很是俊朗,眉眼皆是风华,看着大抵只有二十五六,而那女子,亦是妩媚动人,那娇滴滴的模样,瞧着便只有二十岁出头。
就在这时,有七八岁的小童吭哧吭哧的跑向岸边,朝着湖中的男女,喊道:“两位贵客!我们师父回来啦!”
此话一出,湖中的男女,皆是齐齐看向那小童,下一刻,便是听那男子回了一句道:“且等着。”
说着,他便拿起了船桨,试图划向岸边。
那女子见此,不由蹙眉道:“小心点,别摔了我!”
说着,她故作矜贵的抚了抚发梢,看的那男子一阵好笑。
只是,这般一看,便是不小心分了神,手下一顿,竹筏便径直撞上了面前的一块石头上。
女子一个站不稳,便摇摇晃晃起来,脸色亦是一瞬间苍白起来。
“司羽!”女子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妩媚的脸容满是害怕。
被唤作司羽的男子脸色一顿,心下有些窘迫,但言词之中却依旧显得沉稳:“乔儿,你莫怕,我牵着你。”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伸出手,径直牵住了她。然而,两人这般一动,完全便站到了一边上,原本不稳固的竹筏顿时倾斜了起来,转瞬之间,只听‘扑通’两声,竹筏一翻,两人皆是双双落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