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尴尬之极,站起来朝穆王妃福了一福:“怎敢劳动王妃大驾?”
心里,早把萧绝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打紧,”穆王妃笑得更加亲切:“左右闲着无事,做些点心打发时间而已。 绝儿和王爷都不捧场,你喜欢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笃笃”敲门声起,无言走了进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来迟了,还请王妃莫怪。”
抬头,见了杜蘅,微微一怔:“这位女檀越眼生得很……”
“这是本妃的一个晚辈。”穆王妃含笑道:“两家已有些日子不曾来往,不想今日却在相国寺遇上。腴”
这是她来之前便想好的理由,因此说得十分顺畅。
“哦,”无言乘机仔细打量了杜蘅几遍,心下暗自吃惊,脸上不动声色,笑道:“原来是王妃的晚辈亲眷。”
原来还存了几分顾忌,怕担了个存心搅坏两家婚事的罪名。
现在穆王妃含糊其词的介绍,正合了他的心意。
杜蘅侧身福了一礼:“见过方丈。”
她对这个无言,倒也有相当的了解。
他精通佛法和《易经》,听说对命理很有研究。
寻常人眼中的高僧,一般都甘于淡泊,不享安逸,不图奢华,每日粗茶淡饭,隐遁深山,耗一生心血,只为潜心钻研佛理。
但这位无言大师却大异其趣,他不止好华衣美服,贪图口腹之欲,且还喜欢结交权贵。
当然,这与大相国寺特殊的地理位置,受帝王崇奉,被世人冠以“皇家寺院”的称号,也是分不开的。历代主持,无可避免地要与皇室宗亲打交道。
逢重大国事,太康帝会请他入宫,卜算吉凶,选定吉日,有时还会垂询国事。
因他每每预算精准,很得太康帝推崇,那些皇室宗亲家里遇着大事,也喜欢找他测算一下。
也因此,无言大师就发展出了另一个副业——给勋贵宗亲的女眷们看相,批八字,合婚。
因其是相国寺的方丈,佛法高深,批出的命理八字,还挺准确,遇着有凶险的,还会给出破解之法,通常也还灵验。
当然,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什么人求他都能应允,还得看你的身份和地位,够不够资格让他开金口。
此刻,无言大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本就又细又小的眼睛,眯得几乎只剩一条缝。
长时间盯着女子看是件很无礼的事,以无言这种德高望重,常年出入宫庭的高僧,更不可能做出如此失礼之举。
“大师,”穆王妃感到莫名其妙:“你盯着阿蘅看,可是有什么不妥?”
无言双手合十,十分严肃地唱了个诺:“恕贫僧直言,这位女檀越的面相,实在颇为奇特罕见,贫僧活了六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半晌,似乎内心十分犹和挣扎。
穆王妃听了越发心中惴惴不安,但又恐杜蘅着恼,忙抬眼向她望去。
他都已说到这份上,杜蘅难道还能捂住他的嘴么?
况且,就算此刻不许他说,事后穆王妃定然也会按捺不住,找他询问。
与其心虚逃避,不如大方面对。
再说,她其实也很好奇,无言能说出些什么来?
含笑道:“大师是方外之人,何需拘泥这些俗礼?有话,但说无妨。”
无言又仔细审视了她一遍,表情益发凝重,道:“请女檀越把手递给贫僧一观。”
杜蘅又把手递过去,无言沉吟不语,直盯着手掌看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
看得紫苏心惊肉跳,穆王妃神情惶恐,萧燕则是好奇又焦灼,杜蘅自己却是一派淡然,好象瞧的不是她的命!
终于,无言将她的手放回,叹道:“檀越之相,果然扑朔迷离,老僧穷数十年之功,竟无法参详得透。”
萧燕大失所望:“那岂不等于没说?”
杜蘅微微一笑:“我猜,大师所说的‘参不透’,是指他从我的面相和掌纹里看到了一些现象,只是以他所学的知识,无法解释得通而已。”
无言大为惊讶,深深看她一眼,露出痛惜的表情:“女檀越聪慧过人,实在可惜呀可惜……”
萧燕急得不得了:“大师,你就别卖关子了,痛快点说出来吧!”
“不知女檀越,可订了亲?”无言沉吟片刻,问。
杜蘅哂然一笑,有意刁难:“怎么,大师研究了这么久,竟没有看出来吗?”
无言不以为杵,十分认真地道:“本来是如此,可女檀越的面相却十分奇特,贫僧竟无法推算出未来?”
杜蘅微微一笑,不再故意为难他:“幼时曾订了亲,不久前退了婚。”
“这就好~”无言连呼侥幸:“以女檀越的命相,三年内实不宜婚嫁。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心道:
tang你要是跟萧七爷成了亲,三殿下和七爷必定打得头破血流,闹得不好有灭家之祸,不是血光之灾是什么?
“啊!”穆王妃心惊肉跳:“这,这可如何是好?”
无言捋着颌下白须,苦着脸,眉毛拧得打了结,吞吞吐吐地道:“近期不宜婚嫁尚倒不算什么大事,等个三五载就可以了。问题是……”
“是什么?”紫苏急得不行。
“问题是,从命理来看,女檀越应该是成过亲了……”
轰!惊雷劈下。
穆王妃惊得目瞪口呆。
“啊!”西西一声惊嚷,意识到失态,忙伸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萧燕更是失声嚷了出来:“什么,她居然成过亲了?”
杜蘅有表情瞬间龟裂,笑容凝在脸上,半晌没有做声。
“放屁!”紫苏尖叫着大声反驳:“我们小姐清清白白,什么时候成过亲了?”
“咳咳~”无言轻咳两声,涨红了脸道:“所以,贫僧才觉得奇怪啊!瞧女檀越的面相,分明是个闺阁千金,为何却是已婚命象呢?”
心道:对不住了,王爷梦到与你大婚,贫僧亦不算说谎……
“不会的,”穆王妃慌张不已,惨白了脸道:“定是大师看错了,大师不妨再仔细瞧瞧,好好推算一下。”
“已婚不算什么,也极可能是贫僧算错。”无言叹了口气:“女檀越凤颜凤颈,是天生凤格。本该是大福大贵,一生顺遂。偏又生就七杀朝斗格,命犯小人。致命运多舛,福薄命短,二十五岁前有极大凶险,很可能祸及子孙……”
他的眼里流露出真正的迷惑。
这一点,他却没有说谎,杜蘅的命格,是前所未有的,大福大贵和大凶大险并存。运气好,固然能一飞冲天,然只需略有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
且她的命宫被一层薄薄的阴云笼罩,神秘莫测,看不通透!
“此命格十分凶险,靠她自身只怕难以化解,必需有命宫主星为紫薇星的贵人相助。”无言叹了口气。
“咝!”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穆王妃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命宫主星是紫薇星,就是帝王相!
萧家再显贵,也只是臣子,怎么可能有帝王相!也怎么敢称有帝王相!
更何况,无言已说杜蘅是凤颜凤颈,若是萧绝不顾一切娶了杜蘅,岂不是有谋反之意?
萧燕则握紧了拳头,心头怦怦乱跳!
活不过二十五,又祸及子孙,娶回去做什么?
看来,这门亲事要黄!
而杜蘅面色骤变,汗透重衣,心跳更是剧烈的几乎跳出胸腔!
前世,她刚好是二十五岁上惨死!且,连初生的孩子也没保住!
已经错了一次,难道这世还要拖萧绝下水!
紫苏悲愤莫名,差点尖叫出声。
前世,杜蘅是南宫宸的正妃,这是不是意味着,南宫宸逼宫成功,登斟称帝?是以,无言才会说她是天生凤格命!
若不是杜荭,夏雪等人从中做梗,她早就当了皇后!
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禅室里静得针落可闻。
“可,可,”穆王妃哆嗦着唇,颤颤兢兢地问了一句:“可有破解之法?”
“待贫僧做个三元风水局,女檀越佩戴紫冰银镶蓝晶石饰品,试试能否化解一二?”无言侧头想了想,道:“不过,贫倍亦不敢保证一定有效。”
“有劳大师。”穆王妃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