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华低着头,沉默着。半晌才抬起头,漆黑眼眸中,有着难以遮掩的难过。他看着秦渊,轻声问:“班长,我这个人其实……是不是超级混蛋啊?”
秦渊摇了摇头,神情平静:“并不是,你很好。”
傅松华并没有因为他这少见的温柔好受些,他沮丧地摇摇头:“班长你骗我。这么总自顾自地凑上去,自以为很招人喜欢,其实却很惹人讨厌。对吧?”
秦渊叹了口气,心里隐约有点儿的明白。
他把试卷还给了傅松华,没有再安慰:“总之你要清楚一件事。自己都一团糟的话,又拿什么去拯救别人?”
……
隔着几个班,阮轻暮正脸色阴郁发着愣,忽然,教室门口,响起了几声叩门声。
他抬头一看,眼睛就瞪大了。
秦渊背着书包,一身校服整洁又端正,鹤立的身形站在9班门口,正抬起一双漂亮的凤目,向他们这边看来。
和平时一样锐利,却又有点幽幽的。
“还不回寝室吗?教学楼马上要熄灯了。”
……
校园里,通往寝室楼的小路上人已经不多了,白竞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早就不见了影子两位大佬在一起时的世界,说冰冷也冰冷,说默契也默契,反正融不进去,也不想参加。
秦渊和阮轻暮肩并肩走着,都走得很慢。
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平时五六分钟就到了,可是刻意放慢脚步的话,好像十几分钟都走不完。
“你晚上去哪里睡?”秦渊低声问。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阮轻暮丧得不行:“还是得回楼上啊。中午我去找老简,他死活不同意我调回106。”
方离已经搬离了原先的烂寝室,暂时住进了阮轻暮和白竞他们那一间。
阮轻暮中午绞尽脑汁,找老简磨了半天,想搬回去原先的106,可是老简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不愿意和李智勇他们住一间也行,那就搬去黄亚他们那儿。你是班干,要和本班同学打成一片,好好处一下感情嘛。”
秦渊默默听着,忽然说:“那我明天把拐杖拿来。”
阮轻暮停下脚,惊讶地口吃了:“干、干吗?”
秦渊声音有点苦闷:“我装几天瘸,就说腿不方便,需要人照顾,你再跟你们老简再提一下?”
阮轻暮苦笑:“得了吧,今天一天都好好的,明天忽然又瘸了,你当老师傻啊?”
他摇了摇头:“再说了,你连个龚校医的病假条都拿不来,还想骗人?”
说到龚校医,两个人忽然都丧了气。
那个校医看着毒舌又刻薄,可实在是太负责任点了吧?
不仅给来看病的学生建档病例不说,还一个个地按时间叫人去复查,不去就杀到午休教室里,现场勒令脱鞋子检查。
别的学校四大名捕都是老师,他们实验三中的四大名捕里,末座的是这位抓假病号的校医!
秦渊沉默了一会,换了个话题:“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上晚自习的时候?”
他语气平静,可是不知道怎么,就好像有点儿幽怨似的。
阮轻暮心虚地哼唧一声:“对啊,打扰了,图片biubiu响个不停呢。你作业做得飞快,做完了就骚扰我们这种学渣。”
秦渊似乎有点僵住了,半晌才小声说:“我不是做完作业才聊天的。”
“哦?”
“写到一半,就去找图片了。”秦渊低声说,“咬了人就走,一句话都没有,我等了一天呢。”
阮轻暮斜睨着他,忽然伸出手,把他的手腕抓住了。
“真受伤还是假受伤啊?”阮轻暮举起他的手,对着远处的月亮,眯着眼睛看,“有的人表面上看诚实又正派,其实不知道多会装呢。”
秦渊猛地把手抽了回来:“别碰,疼着呢。”
阮轻暮瞪着他。
“喂——”他纳罕地问,“你是真的不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连脖子都是红的。”
秦渊:“……”
阮轻暮看着他,忽然凑近了他的脖颈,震惊地笑:“真的红了啊?”
他就随口逗逗这个人嘛,天这么黑,哪里看得清脖子是红是白,可是现在的话,真的红到月色下面都清清楚楚了吧!
秦渊站定了,看着阮轻暮那近在咫尺的笑脸,忽然伸出手臂,把他拦在了身边的小树上,逼近了。
“消遣我这么开心吗?”他低声问。
月色下,无人的校园小路上,他的脸庞靠近了阮轻暮,有一丝忽然显现出来的危险。
阮轻暮蒙了。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有点模糊的困惑。
“什、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真的把你咬伤了啊?”
秦渊不说话,只紧紧盯着阮轻暮的眼睛,半晌,目光又慢慢移向下面,看着就在咫尺间的那双唇瓣。
阮轻暮的心怦怦地跳,无形的压力弥漫在身边,他忽然有点想往后躲,可是头一仰,就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再也动弹不得。
“啊,哈哈……”他尴尬地笑,“那个——”
“闭嘴。”秦渊低声打断他,抓住了他的手掌,指尖摩挲着阮轻暮的指尖,“不然我咬回去了。”
阮轻暮猛然闭上了嘴。
咬回去难道不是该咬手指头吗,干什么看他的嘴巴!
风轻月明,身边草木的清气无处不在,空气好像都静止了,天边的流云也好像在这一刻停下了舒卷。
许久后,秦渊眸子里神色变幻,终于慢慢拉远了点距离,扭过了头。
“走吧。”他哑着嗓子,喉结轻轻蠕动。
阮轻暮脸色火烫,在他身后默默跟着,半晌小声说:“那你给我留个门,我待会儿偷偷去睡。”
……
一周很快过去了,学校的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枯燥无味,三点一线地平稳向前着。
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横在每一个人面前,越来越近。试卷越来越多,拖堂越来越常见,晚上上自习的人数也越来越整齐。
这一天是周五,不少班级都有老师来巡查晚自习。
9班的班主任老简踱着步子,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地出了教室。
阮轻暮从试卷堆里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往教学楼下面看去。
时间到了九点钟,几个值班老师从车棚里出来,骑着自行车,晃悠悠地回家了。
高中班主任的确辛苦,早上来得早,晚上还要轮流看晚自习,基本都要到九点钟才能回去。
阮轻暮目送着值班老师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才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从桌肚里掏出个小袋子,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教室里时刻都有人出去上厕所,也没人注意他。
沿着上次勘探好的路线,他飞快地翻过了墙头,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家“原野”网吧。
躲在外面窗户下的阴影里,往里面一看,很快,就在烟雾缭绕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身影。
又高又壮,没穿校服,身上穿着个大背心,嘴里叼着烟,正是打游戏正酣的林桦。
阮轻暮一动不动,藏在阴影里。没过多久,林桦终于站起了身,愤愤不平地摔了一下鼠标,退出了页面,显然打得不太顺利。
他走到吧台前结了账,一个人出了网吧的门,向着校园的后墙走去。
阮轻暮看着他走出去了十几米,这才慢悠悠跟了上去。
林桦毕竟是体育生,翻墙的时候极为利落,刚刚跳上去,还没往下跳,身后的围墙边上,就追上了一个人。
林桦的眼角余光倒是瞥见了,可毕竟同样翻墙外出的学渣又不是他一个,也就没有在意。
刚刚纵身往下面一跳,身后的那个黑影也同样疾扑而下,瞬间就到了他身后。
然后一脚就揣在了他的膝盖弯上。
这一脚又狠又重,林桦毫无准备,整个粗壮的身子就向边上一扑。
脚下竟然没落到实地,一只踩了个空,卡在了个挖好的凹坑里,脚踝一阵剧痛。
“啊!”他惊叫了一声,“我艹是谁!”
刚刚叫出来,脖子就被人勒住了。
那手臂坚实又有力,狠狠一箍,差点没把林桦的舌头勒出来,紧接着又忽然一松。
自然反应下,林桦拼命张大嘴巴吸气,就这么一张嘴,身后的人早有准备,一团臭得叫人作呕的布团就塞进了他嘴里。……
再接着,一个麻袋罩了上来,整个裹住了他的上半身。
林桦只觉得眼前一黑,那麻袋收紧了,裹着他手臂没法动弹,紧接着,几记凶狠又刁钻的拳头擂了下来。
虽然在黑漆漆的夜里,依旧又稳又准,正打在林桦的胃部,又痛又恶心想吐,但是嘴里塞着东西,却叫不出来。
……
第60章 惊悚广播
校园后墙边上, 照明的路灯本就稀疏, 最近的一盏不知怎么, 今晚还坏了,四下里一片幽黑。
林桦被人套着麻袋,拳打脚踢的反抗全都使不上劲,脚踝上又一阵阵地疼, 很快就被人拖拽着,拉到了旁边的那棵大树边。
三两下一捆, 他的身子被几道玻璃绳给绑在了树干上。
然后,漆黑的夜色里,响起了一阵奇异的窸窣声。
小型变声器里,传出“滋啦”的电流声。
“答应别出声,我就取掉你嘴里的臭袜子。”终于有人说话了,声音是女声,阴森又诡异,压得极低, “同意就点头。”
林桦气得几乎快要晕过去,鼻子里的熟悉味道恶心得叫人要吐, 隐约猜是臭袜子, 没想到真是。
他嘴里“呜呜”闷叫,就是不点头, 身后的人显然没了耐性,扬起手,冲着他的脸就打了一巴掌。
再一抬手, 一柄硬硬的东西就隔着麻袋,按上了林桦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