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会有人来？该不会是乞儿吧？”沈苓儿眨巴眼。
沈菀道，“过冬不易，给些钱吧。”
说着，她将满是面粉的手，放入水盆里洗净，擦了擦手，拎起随身的钱袋摸出一钱银子，又顺手抄了一碟桌上的梅花酥，打开院门。
将梅花酥递给乞儿，却呆住了。
来人穿着一袭虎纹金银绣墨紫色大氅，修长身形犹如松柏挺立，挟裹着满身风雪而来，那张英俊而桀骜的脸，胜过冬日所有风景。
“顾宴？”
沈菀呆怔在原地，没料想，他竟然会出现。
顾宴没说话，他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笑声，“阿菀妹妹过年好。我们不请自来，能收留一下，蹭口饭吃吗？”
沈菀视线往后移，这才发现……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顾淑令站在略略稍后的位置，刚才被顾宴挡住了，她一时没看到。
而她身边，季络绎拎了四五个食盒。
“令姐姐说哪里话，快请进来！”沈菀眉眼微弯。
顾宴则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梅花酥，略略疑惑，便客气道，“谢谢。”
接过碟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刚才她一打开门就将盘子递了出去。
这梅花酥刚好就摆在了顾宴面前。
倒是巧了。
“哇，季大哥来了！”最开心的便是沈苓儿了，蹭蹭跑了出来，又欲盖弥彰地一个个问好，“令姐姐好，七少好，季大哥好，过年好！”
顾淑令浅浅一笑，“苓儿过年好。你们这是在包饺子吗？”
“是啊。”
“这个络绎擅长。络绎去帮忙。”顾淑令笑道。
沈苓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季大哥竟然会包饺子？我……我捏不好，只能给姐姐打下手，季大哥太厉害了吧。”
“络绎确实很厉害。”顾淑令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语气也是如同自家人一般的与有荣焉。
她本来也从未把季络绎当过外人。
季络绎将食盒递给沈菀，挽起袖子去清水盆里洗手。
“我来包就好了……”沈菀道。
顾淑令浅浅一笑，“一起包饺子，才有过年的气氛。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面。”
没错，她也只能和面……
包饺子这种技术活，还是得靠季络绎。
作为才艺双绝完美的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闺秀楷模，顾淑令唯一的弱点，就是下厨。
最多能打打下手。
至于剩下的顾宴……
大过年的，就别让他糟蹋粮食了。
几人围着窗台的长桌坐了一圈。
热热闹闹地包饺子。
顾宴看见另一边的桌上凌乱摆着些许彩色的油纸和小物件……
一眼认出这是做花灯的材料。
“你们要做花灯？”
沈苓儿委屈抱怨道，“最近太忙了，采买年货竟把花灯忘了。今早赶去集市买，花灯都卖完了，就剩这些彩纸，阿姐打算自己试试。不过我们刚才做了几次，都没成功。”
大年三十，小贩也都收摊回家过年了。
顾宴顺手拿起彩纸，折了起来。那普通的彩纸，在他手中竟然渐渐有了花灯的样子。
“哇，顾七少，你这也会？”沈苓儿震惊。
沈菀也惊讶看着他，只是她情绪内敛，不宣之于口。
“很久没折，生疏了。”顾宴随口道。
那时候，他还没离家出走。
就已经常常把爹气的满屋子撵着他跑。
当然，少不得长姐给他打掩护。就算他闯天大的祸，气鼓鼓的长姐，也要先替他收拾烂摊子。
再私底下和他好好算算账。
顾宴便会拿做好的小东西哄她别生气。别看长姐是个威严的女官，却特别好哄。
他和季络绎能熟识起来，也是缘由于此。
季络绎刚来顾家的时候，性子孤僻到自闭的地步，爷爷让长姐照顾他，于是之后两年，整个顾家，他除了爷爷和长姐，不会和第三个人说一句话。
作为顾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顾宴，季络绎最开始也没理他。
直到某一日，他竟然主动来找顾宴，问那会飞的蝴蝶怎么折出来的？
后来才知，他送给长姐的纸蝴蝶，被婢女不小心落入水盆打湿，没法复原。
长姐十分难过。
季络绎想要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得其法，最后才来找他。
其实长姐难过的不是一只折纸蝴蝶，是弟弟想让她开心的情谊。
那时季络绎不懂。
不过他后来送给顾淑令一模一样的折纸蝴蝶，她很开心，那就够了。
“七少是今日刚回京城吗？”沈菀轻声问道。
顾淑令看了一眼顾宴，有点好笑又有点好气，“是，今早刚到家，就被老爷子气的打出来了。”
“这是为何？”沈菀担心道。大过年的，怎么闹成这样。
顾淑令轻笑摇头，“不必担心，他被赶出门是家常便饭。放心吧，老爷子急脾气，明日就消气了。我想他一个人去别院过年太冷清了，就冒昧带他来你们这儿蹭饭，凑个热闹。”
“这很好啊！以后七少再被赶出门，都来我们这儿！”沈苓儿开开心心道。
顾七少在哪，顾大小姐就会去哪，而季络绎就会跟到哪。
有顾七少，稳能见到季络绎！
第1044章 大婚请柬，风雨欲来
沈菀虽然心中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听见自己妹妹这话，也是不由好笑。
这遣词造句，听起来怎么像是盼着顾宴被赶出家门？
顾淑令笑着谢过，解释顾宴被赶出家门的缘由，竟是因为相亲。
“相亲？”沈苓儿瞪大了眼睛。
顾淑令轻笑着点头，“娘亲的手帕交有个正值妙龄的小姐，想撮合他们。”
沈菀包饺子的手不由一抖，稳住心神故作平静问道，“顾家如今在准备七少的婚事？”
“不用这么急吧，七少也没及冠。”沈苓儿不解。
还未成年呢。
“以前确实不急，但阿宴和公主相交过甚，难免让皇室猜忌顾家的立场。和陛下一派的世族联姻，政治因素是其一。”顾淑令抿唇：
“以前他年纪小，家里任由他胡闹。而今年岁渐长，想要找个人管束他，希望他成亲，便能懂事，成家立业。我看爹娘是想多了，谁能管得住他？”
那一位倒是可以。
只可惜……
人家已经和未婚夫私奔了。
顾宴面不改色折花灯，丝毫不在意，仿佛顾淑令提的是别人的婚事，和他无关。
倒是沈菀忍不住多关心几句，“那位小姐，令姐姐见过吗？如何？”
“自然是很好的。”顾淑令笑了笑，“娘亲最疼他了，那是千挑万选的姑娘。一开始让我选，要脾气不能太好的，怕管不住阿宴。又要脾气不能太坏，怕欺负阿宴。”
“要貌美如花的，和阿宴正相配。又要不能太美貌，怕阿宴沉迷女色不务正业。”
“……林林总总，听的我头都疼了，赶紧摞挑子不干。其实再好的女子，阿宴不喜欢，强扭的瓜也不甜，反而误了人家好姑娘。”
她对于自家弟弟的选择，还是十分支持的。
沈苓儿都听呆了。不愧是大户人家娶妻啊，这么多讲究？
这般千挑万选出来的千金，顾宴竟然不喜欢？
“七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沈苓儿好奇问道。
沈菀脑海中瞬间浮现了夜染衣的脸。
他喜欢的……
顾宴随手将一盏做好的花灯搁在身旁，又拿起一盏，随口道，“遇见就知道了。遇见之前，都不算数。”
以前他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擅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再加上出身尊贵脾气大，娇生惯养，那就更讨厌了……
夜染衣完美踩稳了他每一项雷点。
可遇见她之后，所有的设限，都在一瞬间被推翻。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能会喜欢一个女将或者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