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错的那个人始终是他。
他不该自大自狂,不顾她的感受,却还要求她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
燕媚见慕祈的神色变得飞快,眼皮耷拉下来,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她还以为他要生气发怒,谁知,男人伸出手,猛地抓住她的手,他将小天酥强硬的塞到她手里道:“你若是不吃,便扔了吧。”
说完之后,也不等她的反应,转身就要走,燕媚捧着还热乎的小天酥,皱了皱眉,心中很恼,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态度强硬,也不管旁人是否愿意,他永远都学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喊了声:“王爷。”慕祈脚步一顿,眼底涌上片刻欢喜,他转过头去,不等他开口,燕媚从门内追出来,慕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心情有些跳跃。
但这点跳跃只持续了片刻,燕媚走到他跟前站定,仰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
清澈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柔,她伸手拿起他的手,又将小天酥塞给他,抿着红唇道:“这是王爷买的,要扔也是王爷自己去扔。”
说完后,转身离开。
燕家的大门在慕祈眼前关上,那个女人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他。
慕祈捧着热乎的小天酥,却是一个透心凉,心里空落落的,明明是五月的初夏,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点温度。
扈从见慕祈盯着那扇门发呆,有些于心不忍,喊了一句:“王爷……”
慕祈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又落到扈从脸上,他将手上的小天酥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走。
扈从愣了一下,高声问:“王爷这小天酥还要不要?”
慕祈清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你若想吃便吃了,不想吃便扔了吧。”
扈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捧着的小天酥,这可是花了五两金买回来的,扔了可真肉痛,他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塞到了嘴里。
不吃白不吃。
燕媚的心情并未受慕祈出现的影响,午后,她将自己攒的那点钱拿出来点了点。
明日她打算再去一趟西市,看能否跟那铺子的老板再谈谈价钱,她总共才五十金,再也没有多的了。
燕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檀木箱子,打开上面的锁,捧着小箱子过来,将里头的铜钱一股脑儿的倒出来。
燕媚看了眼案上的铜钱,挑了挑眉尖道:“婳儿,你怎会有这么多钱?”
燕婳倒出来的钱足足有几百文。
燕婳如实说道:“我被淮王送去别院的那段日子,淮王每月会给我一些月例,我一直都攒着没花,全部都在这儿了。”
说起淮王,燕婳心又是一阵发堵,她一开始被淮王利用还不自知,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说来说去,淮王也没有薄待她,还将她从教坊司救出来,她也没什么好记恨的。
燕媚不想要燕婳的钱,她道:“你这些钱留着买零嘴吃。”
燕婳不肯,她认真道:“我是家中的一份子,阿姐要开铺子也是为了养活家人,我自然是要出一份力。”
燕媚见她如此坚持,便答应了。
说起淮王,摄政王回来后,他的日子委实不大好过。
头一日,他在暗房里便被慕祈打了一顿,断了两根肋骨,如今尚在府上养伤,哪里也去不成。
而他淮王的名声也从一开始的温厚仁爱,变成了虚伪小人,衣冠禽兽。
他让人打听了,外面到处有人骂他,说他奸.淫女囚犯,丧尽天良,他如今名声尽毁。
他根本不敢出门。
而那次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落得个这样的名声,他觉得难堪的很。
这日,圣旨下到了淮王府,圣人为了给摄政王一个交待,严厉斥责了他的罪行,并将他的爵位降级从淮王变成了郡王,并免去了他在朝中的职务,命他在府上好生反省,哪里也不许去。
这分明就是要软禁他。
慕祈离去的这两个月,他好不容易才有点起势,这下彻底化为了泡影。
高炽气的差点呕血。
他痛恨慕祈的同时,也将小皇帝骂了一顿,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可真够狠的!
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他么,好戏还在后头。
届时,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到底谁才适合当北齐的天子!
他要将他所有的敌人,全部踩在脚下!
他躺在床上,这时房门开了,进来的是他的王妃苏兰裳。
苏兰裳穿着一身娇艳的海棠红,头上戴着华丽的头饰,一如既往的奢靡富贵,丝毫没有因为他这个夫君受伤而有所收敛。
高炽见到她,便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苏兰裳瞥了他一眼,她原本对高炽心中是有爱意的,可得知高炽还惦记着燕媚,并且为了得到那个女人做出那等卑鄙龌龊之事之后,她的心也跟着凉了。
现在高炽也被贬成了郡王,又被软禁于此,这辈子约莫是没有指望了。
此时,她在高炽脸上更是看不到半分往日的情分,她的心也彻底死了,她道:“我是来跟王爷和离的。”
和离书她都已经写好了,他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即可。
现在外面将高炽的名声传的很不好听,她作为淮王妃也跟着受辱,连门都觉得脸上无光。
这让她难以忍受,必须和离。
她是怀国公的女儿,太后的侄女,皇后的姐姐。
就算离开高炽之后,也无一人敢欺辱她。
高炽见苏兰裳要跟他撕破脸,目光凉凉,冷笑一声道:“想要和离,你做梦!”
苏兰裳的双眸狠狠瞪了他一眼,竖起柳眉,怒道:“是你作践自己的名声,导致我也没脸做人,一切都是你的错,你怎么还好意思继续跟我做夫妻,我只要瞧见你,我便犯恶心。”
事到如今,苏兰裳也不怕得罪他,反倒是觉得将话说的越刺耳,越能逼着淮王和离。
高炽瞥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都是我的错,苏兰裳,你约莫是忘了,是谁指使常贵禄去找燕玄远的麻烦,又是谁指使常贵禄去天牢里玷污燕媚的?”
此话一出,苏兰裳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唇色也苍白了几分,她踉跄了两步,扶着一旁的高几才站稳。
高炽见已经将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下去,他眼神冰冷道:“劝王妃莫要动和离的念头,否则倒霉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苏兰裳不解,皱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高炽冷漠道:“本王什么意思,你去问问令尊便知道了。”
苏兰裳气冲冲的从淮王的屋内出来,回了趟娘家,她找到了怀国公,从书房出来后,她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别说现在不能和离,她整个怀国公府都不敢得罪他……苏兰裳彻底断了和离的念头。
次日,燕媚姐妹二人照旧去了西市,找到了卖首饰的老板,今日老板见了她,完全没有昨日的倨傲,反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笑眯眯的说道:“小娘子今日可还是要买铺子?”这老板眼尖,那次便已认出她是女儿身。
燕媚察觉到他的态度已与从前不同,心里想着这事情肯定有戏。
她将折扇在手中敲了敲道:“那老板可同意昨日那个价钱卖给我?”
她只能出五十金,也只出得起五十金。
老板早就想好了措辞,他道:“小娘子,实不相瞒,我家中老母快不行了,要赶着回老家去,既然小娘子出五十金,那我便亏本卖给你算了。”
他这样说,燕媚自然不会怀疑了,她眨了眨发亮的杏眼道:“好,那咱们即日便去官府将买卖文书给签了。”
去官府签了文书后,燕媚收了房契,将金子给了老板,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燕媚又回了一趟铺子,将里头的东西收拾收拾,这才回燕家。
得知燕媚真的只花了五十金买到了铺子,燕婳觉得不可思议,问她是怎么做到的,燕媚便将老板的实情告诉她,燕婳脑子简单,不会去想太多,只替自家阿姐欢喜。
忙了一日,燕婳回自己的屋子歇息去了,如今姐妹二人住同一个院子,燕婳的卧房就在隔壁,也不同她挤一张床了。
等燕婳走了后,燕媚便打了热水,在房中沐浴更衣。
如今的日子不比从前了,在王府之时,处处有棠溪伺候她,现在凡是她都得亲力亲为。
她坐在浴桶里,用巾帕轻轻的擦拭着雪白的身子,婀娜的身段笼在水汽里,就像玉雕一般,温软柔腻。
等洗完了,水汽将她白净的小脸蒸的微微发红,灼灼如三春海棠。
她穿上肚兜,小衣,外头披了件单薄的烟色纱衣,今日跑了几个地方,着实也有些累了,擦干乌发后,倒在床榻上便睡了。
她睡得香甜,一坊之隔的另一处院子内,慕祈却格外的清醒。
此夜皓月当空,银白的月光洒落下来,就像霜一般覆在地上。
他处理了半夜的军务,书房内的烛火已经燃了大半。
松青提醒他道:“王爷,不如歇息去吧?”
慕祈在王府待了不过数日,便提出要来别院小住养伤,老王妃自然答应他,还将乘风院的仆从派来照顾他的起居。
慕祈按了按眉心,从长案后起身,低声道:“灭灯。”
松青吹灭灯火,两人从房内出来。
慕祈仰头看了看天上孤零零的皓月,又越过庭院看向远处在月色中匍匐如兽类的暗青色屋脊。
他脑海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此刻她在做什么。
他想去看看她,当这个念头起了,便是按也按不住那股冲动,他匆匆跟松青说了句:“你先下去歇息,不必理会本王。”
松青瞧着慕祈高大的身影大步离开庭院,满脸莫名之色。
慕祈一口气走到了大门口,出了大门,他就看到了那道坊门,他知道燕媚新买的宅子后门是连着坊门的,从坊门越过去,就可以进入她的院子。
他并没有丝毫犹豫,走过大街,在坊墙下轻轻一跃,便如猛虎扑纵一般从坊墙越过去。
他到了她的后院,穿过一排后罩房,他准确的找到了属于她的院子。
他在窗外立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抬手推开未曾关好的窗户,从外头翻进去。
纱帐内朦胧的透出一个妙曼的身影。
慕祈心口缩了缩,呼吸也热了些许,他的脚步不听使唤的朝她走去。
他拂起纱帐,借着外头的月光,他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女子,她的睡颜静谧柔和,就像憩息的神女一般。
慕祈在床榻边坐下来,漆黑的眸子在幽暗的夜色闪动着灼热的光,他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燕媚安静的睡容。
他略带薄茧的手指,从她的眉尖一点点的勾勒,顺着眉骨往下落在鼻梁上,在鼻尖上轻轻一点后占据了她粉嫩的唇瓣。
她的唇瓣娇软如花,丰润而饱满,唇形很漂亮,他触到这一点柔腻后,便舍不得挪开了,手指顺着她的唇形缓缓的勾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