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婳满脸惊慌的样子,她语气平静道:“婳儿,阿爹没事,黎大夫为阿爹正骨治腿,不碍事。”
燕媚的话自带安抚力量,燕婳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屋内不止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眸子一转,将屋内之人大致扫了一遍,先是看到黎不言,然后是麦冬,最后对上一对略带戏谑的眸子。
这双眼睛的主人她在熟悉不过了。
燕婳定睛与洛宴清对视了片刻,旋即惊讶的张大了小嘴, 洛……洛宴清,他怎么会来这里?
燕婳在松珀书院时,最怕之人便是洛宴清。
此人外表瞧着斯文俊朗,骨子里简直坏透了。
她被他整了不知多少次!
导致每次燕婳见了他,心里都忍不住发怵。
糟了,她身上还穿着女装,被他发现了!
燕婳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走,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丢下手中的小食,仓皇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儿一般逃走了。
洛宴清瞧着燕婳这副模样,发出玩味的低笑。
正好这笑容落到了燕媚的眼里,燕媚心里泛起怪异之感。
不过黎大夫正在给燕朝玉针灸放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待诊治结束,黎不言交待了几句,将两盒药交给燕媚,让燕媚嘱咐燕朝玉早晚服用。
燕媚谢过,要付诊金。
黎不言不肯接受,依然神色冷淡:“老夫受人之托,不过来还个人情,诊金就不必了。”
燕媚追问:“不知黎大夫受何人之托?”燕媚无端受人恩惠,心里着实不安的很。
她可不想欠人情。
黎不言不肯说,只是瞥了洛宴清一眼:“你去问他吧。”
说完就带着小童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刚才那个给燕朝玉错骨的黑衣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屋内。
“洛公子请留步。”洛宴清还没来得及走,燕媚抢先叫住他。
洛宴清回头,他立在庭中,如芝兰玉树,这个男人看着儒雅,一双眼睛却深邃难测。
他笑道:“不知燕夫人还有何指教?”
燕媚抬眸,杏眼映着春光,被照的琉璃珠子一般剔透,她红唇微动:“洛公子,想必你已知晓,民女不再是西北王的妾,公子不必再叫我燕夫人。”
洛宴清依然是满脸微笑,他轻轻挑眉道:“他待你甚好,你这样说,他知道了必然会伤心的。”
燕媚眸光淡然,唇角微抿,“王爷对民女的好并非民女想要的,民女只能辜负他。”
洛宴清眼底有片刻讶异,他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嘴唇。
这姐妹二人还真是一样倔的很。
见洛宴清不说话了,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她问:“今日,黎大夫上门替民女的阿爹诊治,可是受王爷所托?”
洛宴清抬眸,笑道:“你既然都猜到了,何必再问我?”
果然是他……
她和裴星津昨日去了草庐求医,那人今日便让洛宴清带着人来了。
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
他若不是派人监视她,怎么会将她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燕媚掩在袖中的手悄悄的掐紧。
她蹙眉道:“所以,昨日裴大人的三勒酿,是王爷的人换掉的?”
燕媚了解裴星津的为人,他断然不会拿两坛子潲水去帮她请大夫。
只有一种可能是,这几坛子酒在不知不觉当中被人换掉了。
这种卑鄙之事,也只有摄政王能做得出来了!
洛宴清不以为然的说道:“燕夫人,黎大夫并不是靠几坛子三勒酿能打动的,即便有那两坛子酒,裴星津也请他不来。”
言下之意,就是承认那两坛子酒的确是慕祈派人换的。
燕媚气的俏脸生晕,身子微抖,她恼道:“洛公子,请你转告王爷,他与民女已无瓜葛,民女之事不需他操心,今日欠的人情,民女往后会还他。”
洛宴清可不想去转述这种话,他不想伤兄弟的心,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燕夫人,你不如自己直接跟他说。”
心想,这个女人,真不知好歹。
说完,他拱手告辞:“在下还有要事,改日再登门拜访。”
待他转身那刻,燕媚轻软的声音传入耳中:“洛公子名满天下,风流潇洒,身边红颜无数,舍妹年纪还小,请洛公子手下留情。”
今日,洛宴清看到燕婳出现时,半分惊讶也没有,显然早就知道她是女郎。
细细一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慕祈既然将燕婳送去松珀书院,对燕婳的身份必然不会隐瞒。
也只有燕婳这傻孩子,会以为洛宴清被蒙在鼓里。
燕家的女郎都有一口好嗓音,许是祖籍江南的缘故,声音总比其他玉京的女子要娇哝软糯许多。
可这话听起来却不怎么顺耳。
洛宴清回过头来,脸上的神色偏冷淡,他道:“我与令妹是师徒之谊,燕夫人连这个也要反对,是否过于草木皆兵了?”
燕媚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只觉得洛宴清对燕婳,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她道:“那洛公子最好记住今日说的话。”
两人不欢而散。
日落时分,燕玄远从外头回来。
今日他显然比昨日要高兴,原因无他,他帮人写了两封送去幽州的家书,赚了二十文钱。
燕媚夸了他几句。
又告诉他黎不言已经来替燕朝玉正骨针灸过了,燕朝玉的腿三个月内可以康复。
燕玄远心中大喜过望。
转眼,暮色四合,屋内点了灯,燕朝玉昏睡了整天后转醒。
燕媚伺候燕朝玉吃了药,一家四口又用了夕食,这才各自回院子。
燕婳如今同燕媚住在同一个院子,夜深人静之时,燕媚沐浴出来,见燕婳坐在床榻上抱着膝盖发呆。
燕媚用巾子绞干头发,走过去,坐在她身侧问:“你在想洛宴清么?”
燕婳回过神来,“啊……”了一声,睁圆了双眼:“阿姐怎么知道?”
燕媚抿嘴轻笑,抬手点了点燕婳白皙的鼻尖,“阿姐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从小到大,你想什么阿姐不知道?”
燕婳笑了笑。
“你心里可喜欢洛宴清?”姐妹之间没必要拐弯抹角,燕媚直白的问她。
燕婳今年十四了,不会不懂喜欢是什么含义。
燕婳的心猛地一跳,她抬手挠了挠脑袋,有些恼,噘着嘴看着燕媚,小声嘟囔道:“自然不喜欢,那人,我只是对他有些害怕……”
见燕婳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便知她并不太懂男女之事。
也好,这样一来,她也不怕阿妹陷入情爱中,只需防着洛宴清一人便是了。
裴星津来燕家的次数倒是频繁,那两坛子潲水的尴尬似乎已经过去了。
这一日,细雨绵绵,燕媚开门时,见裴星津撑着油纸伞站在门外,身上的青衫湿了半边。
他又提了两坛子三勒酿过来。
燕媚请他进屋,男人收了油纸伞放在廊下沥水。
他玉白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殷切之意:“媚儿,我又重新买了两坛子酒,我想再去试一试,你可愿与我一道?”
裴星津仍然不愿放弃为燕朝玉诊治的机会。
燕媚对他这份心,着实感激无比。
她今日穿了身桃红襦裙,粉色诃子上绣着折枝桃花,身段婀娜,像起伏秀丽的山峦。
裴星津同她相处时,难免心花怒放,这阴雨天的几分春寒都可以忽略不计。
燕媚没有去看裴星津灼热的眼神,只是道:“裴大人,不必了,黎大夫已经来家里替阿爹诊治过了。”
裴星津很是惊讶,他不怀疑燕媚说的话,只是黎不言拒绝过她两次,这次又自己来了,显然不合常理:“这是怎么做到的?”
燕媚没说是慕祈帮忙,她故意隐瞒下来,“我也不知道,黎大夫许是忽然改变主意了。”
裴星津以为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有点感慨道:“这种世外高人本就脾气古怪,心里想的什么着实难猜,既然燕叔父的腿伤已经在治了,那我便放心了。”
燕媚不欲与他多聊,裴星津来这儿次数多了,难免有些瓜田李下之嫌,燕媚不想与他多牵扯。
何况她担心慕祈会一直派人盯着她,那个男人现在还不肯死心,他占有欲太强了,恐会对裴星津不利:“裴大人,多谢你一番好意,让你白跑一趟了,民女还要侍奉家父吃药,就不与你多聊,请回吧。”
裴星津原本还想多待一会儿,然而燕媚下了逐客令,他纵然脸皮厚,也不想拂了佳人之意。
他怔怔看着她道:“媚儿,过些日洗便是寒食节,咱们去曲江踏青如何?”
燕媚以要燕朝玉腿脚不便,要侍奉汤药为理由拒绝了。
裴星津好生失落,然而燕媚的理由又让他无从反驳,只得悻悻离开。
而裴星津这次回去,行到半路上,马车忽然失控,跌入水中。
若不是他自小擅泳,险些要溺死在河中。
虽说他平安脱险,可在冰冷的春水里泡了许久,染了一身风寒,足足吃了半个月汤药才见好。
第88章 冷面阎罗 主上是被女人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