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的眸子,忽然就湿润了。
洛少帆眸光一闪,他只瞄过舒渔一眼,再度拥紧燕子细细的肩头。
似有感应,长发男人忽然转过身来。
果然是舒渔。几许粗犷,几许阳光,几许傻气。举手投足间,处处有了大量风范。
显然,这些年,他确实非常努力。
燕子不知不觉咧开了小嘴儿。曾经在油画街,她搞过多少次破坏,毁过舒渔多少幅画。如果不是嫂子护着,她八成会被舒渔撕碎成片片宫。
“燕子?”几分欣喜,几分讶异,舒渔大步向燕子走过来。他一把拉过燕子,几乎抓起来,提在半空打量着。看似乎有没有认错人。
洛少帆长臂一伸,不着痕迹地把燕子拉回身边:“舒大画家,好久不见!”
“好说。也就三四年没见。”舒渔这才发现洛少帆的存在,“想不到洛少也来温哥华了。”
洛少帆凝着画展,人来人往,他淡淡笑了:“看来,非常不错。”
哈哈一笑,舒渔很干脆地把燕子拉回自己的地盘。用充满疑问的眸子,打量着燕子。
燕子好笑地瞅着舒渔,人人都变了,就只有舒渔还是那个舒渔,总是爱乌及乌,把嫂子身边的事情和人,都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可是,据她所知,舒渔每次都用心保护了,可每次都扑一鼻子灰。
“还笑?”舒渔敲她脑袋瓜,“就爱笑。什么风把容家大小姐吹加拿大来了?”
“我来看医生。”燕子轻轻地笑,一本正经的舒渔好好玩,“洛少帆陪我看医生。”
“看医生?”舒渔这才仔细打量她,认真地评断,“果然又瘦好多了。云雪没磨你吧?”
燕子笑出了眼泪。
“云雪当然不会磨你!”舒渔自己回答自己,“一定是你不听话,不肯吃饭。”
舒渔咋还是那么二……洛少帆淡淡笑了:“燕子只是不长肉。”
“嗯。”燕子猛点头。
是吗?舒渔抓着脑袋,把长发都快抓成了蜂窝:“洛少帆,你告诉我,燕子在你身边,容谦和云雪知不知道?”
这个问题真要命!
洛少帆笑了,细长的眸子,慢慢犀利几分。正要回答,燕子先笑了:“舒渔,我不是孩子啦!什么事都要向家长报告么?”
“有长大一点了吗?为什么我看着还小了点儿。”舒渔抓抓她的头发,愕然,“怎么回事,你的长头发呢?”
舒渔还记得她的长头发,燕子眸子湿润了。
这个懵懵懂懂的舒渔,就爱胡说八道。他当然不知道,燕子的头发,那叫慧剑斩情丝……
不想舒渔激起燕子的忧伤往事,洛少帆岔开话题:“会在加拿大待多久?”
“看情况。”舒渔拧眉,把所有的情绪,都显露在外,“画展效果好,就多去两个城市。不好的话,过几天就走。下一站是美国。”
“真好!”燕子由衷地感慨。
尽管舒渔当年离开油画街,是带着别的目的,可如今真的在油画上取得大成就,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燕子含着泪,真挚极了:“如果嫂子知道,你居然能在美国和加拿大这些地方开画展,一定好开心好开心。”
“哈哈——”舒渔大笑,撇嘴儿,“然后你哥醋意上涌,不动声色地对我使坏?”
洛少帆摇头,这个舒渔,真得庆幸容谦不在面前,听不到这些话。
燕子噗哧笑了。她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股视线正对着自己,她抬起头来,看向舒渔的后面。
燕子一愣。
她的感觉没有错,那确确实实是洛海华。
洛海华当年的直发,又恢复成了大波浪卷发。一件碧绿色的羽绒衣,裹住她高挑匀称的身材,站在那儿,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但还是有些变了,现在的她,有如糊一般的沉静。眸光没有了当年的锐利。
此时,洛海华正紧紧凝着燕子,最后落上燕子那只被洛少帆握紧的手。
洛海华居然笑了。
顺着燕子的目光,舒渔向后瞄了瞄,抓了半天脑袋,舒渔才开始介绍:“燕子,这是我的翻译。”
“哦。”燕子喃喃着,点头表示明白。她记得洛海华懂多国语言,而且特别熟悉油画,给舒渔当翻译,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洛海华走过来了,她淡淡一句:“原来少帆也来了。”
洛少帆颔首:“想不到姐也在这。”
这两姐弟客客气气,舒渔有些懵。他转向燕子:“你住哪里?我有空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我们的住址,我们也不知道。”洛少帆说。
他们确实还记不清自己租房的地址,但是……燕子飞快地瞄了瞄他,再瞄瞄洛海华。她忽然拿出笔,把自己的联系电话留给舒渔。
然后,燕子把小手儿悄悄塞进洛少帆的手心。
tang洛海华的眸光,久久定在那双相握的手。
舒渔也看到了,一脸错愕,又掻起他的头皮来。
“不忙的时候,一起聚下。”洛少帆说,他牵着燕子,转身离去。
燕子笑嘻嘻地朝舒渔摇手儿:“电话联系哦!”
“妈知不知道你来温哥华?”洛海华的声音轻轻的,但字字清晰,传入洛少帆和燕子的耳内。
洛少帆缓缓站住了:“我和妈说了,我来加拿大追老婆。”
“追老婆?”舒渔惊呼。
洛海华静静地看着两人离开,不再说话。
洛少帆把燕子搂紧些,再度向前面走去:“我们去打个车回去。今天风大了。”
“嗯。”燕子的声音,被风儿盖过了。
洛少帆深深地凝着燕子,蓦地收紧胳膊:“燕子,我们去打个车。今天风大了……”
一直看到洛少帆牵着燕子进了出租车,舒渔还站在那儿发呆。显然,他那颗装满油画的脑袋,还没弄清燕子到底和洛少帆是什么关系。
他转向洛海华:“你看懂了吗?他们?”
洛海华默默地看着他:“舒渔,除了油画,你还懂什么?”
“可是,我除了油画,还应该懂什么?”舒渔坚持自己的看法。
洛海华心中一窒,默默别开眸光:“舒渔,人活着除了油画,还有许多。”
舒渔拧眉了:“还有许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这世上的人,都能被你气死。”洛海华喃喃的,“和你没法沟通。”
舒渔倒乐了:“没啊,瞧燕子,就被我逗乐了。才不气我。”
洛海华张着嘴儿,凝着他半天:“你不会对她有兴趣吧?”
“是啊,一直有兴趣!”舒渔说。
脸儿苍白几分,洛海华扭头就走:“二货。”
“从见燕子起,我就想帮她画像。”舒渔津津有味地回忆着,“燕子最有东方女人风味。可惜都几年过去了,她都不许我如愿。”
洛海华停住了,愣愣地看着舒渔半天:“舒渔,总有一天,我会不给你当翻译。
“洛海华,你说过给我做一辈子翻译的?”舒渔拧眉,“怎么可以反悔。”
“我要结婚生子,怎么可能给你当一辈子翻译。”洛海华斜睨他。
舒渔摇头叹息:“我们一起度过多少个日夜了,你怎么还这样想?唉,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洛海华默默合上眸子:“舒渔,你个二货。”
错愕地瞪着洛海华迷蒙的眸子,舒渔挠头:“我总不能勉强女人。你愿意的话,我让云雪参考下,能行就娶你。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
洛海华头也不回地向一边走去。
旁边传来一声调侃:“洛女士,和一个世界里只有油画的男人在一起,真是慢性自杀啊!”
洛海华头也不回,似乎没听到这句话。
“再跟他几年,他也不会关心你。”那个声音却尾随上去,“上次不是听说他要和哪个女人结婚么?没下文了,是不是你拆散的?”
舒渔凝着洛海华的背影,嬉笑的模样慢慢消失。他再次抓起头皮来——
别墅。晚上。
漆黑的夜。洛少帆在敲打着键盘。而燕子在懒懒散散地做着瑜伽动作。她不时停下一两分钟,歪着脑袋想着什么。
夜,渐渐深了。他还在忙着。燕子终于起身,慢慢朝楼上走去。
她站在楼梯间,忽然停住了。自从昨天说开,他们表面似乎还像平时,依旧亲密,可是她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变了。
那种变化,细微而暧-昧。让人想逃,偏偏又有些许迷恋。她潜意识里明白,洛少帆有这个心,她应该让两人清晰地划清界线。可是,她的心不愿意这么做。
不管她心里有多明白,两人不适合发展,她现在的心情,甚至连身体,都不适合接触爱情婚姻,可是,她就是无法斩断两人之间的联系。她贪恋他的体温,关怀,甚至一句表白。她也喜欢他送她玫瑰花……
她不肯往深里想,一丁点儿也不想。她只想日子每天都照样过下去,一点也不变。
燕子的手,终于按上号码,拿起话筒。这回,是嫂子接住。听着嫂子的声音,燕子忽然想哭。
“怎么了?”乔云雪吃惊了,“燕子,害怕么?还是觉得孤单?”
“没有。”燕子哽咽着。眸子静静地瞅着夜空,想着许多事儿。她说的全是真心话,她现在不害怕,也不孤单。
“那怎么了?”乔云雪急呀,这个燕子,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了?
燕子慢慢冷静下来,轻轻地:“嫂子,你还恨洛海华吗?”
乔云雪默默合上眸子,她轻轻地告诉燕子:“我不恨她,但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为什么?”嫂子的心
,燕子听不明白。
“你哥不爱她,我恨她做什么?”乔云雪轻轻笑了,“她过得并不好,我也不需要恨她。但那些事,我确实还来不及遗忘。燕子,你怎么想起她来了?”
燕子轻轻地笑了:“闲着没事,忽然就好多心事。嫂子,你和哥,都放下洛家了吗?”
“洛云城死了。许多事不知不觉就远了。但毕竟伤害过,我们谁也不想再提往事。”乔云雪摇头,“燕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无聊。”燕子说,“我也记得,嫂子想洛少帆过正常的婚姻生活。”
“是的,我希望。”乔云雪说,真挚极了,“真心希望。他值得一个好姑娘爱他。毕竟,他当年面对的所有选择,都并不容易。”
嫂子的意思,是已经放开了那些岁月吗?
乔云雪叮嘱一句:“燕子,云岩现在不在这里。不用担心碰上他难堪,我们也不提婚事了。如果身体好些了,赶紧回来。”
燕子默默放下话筒。
手儿轻轻捂上心口——她现在给不了任何人正常的婚姻生活。
云岩么?
燕子鼻子酸酸的——云岩真是个傻瓜。她已经够傻了,结果他比她还傻。不,更傻的是向红枫。那个女人,才是真的傻女人。
洛少帆也是个傻瓜。
都傻成一堆了。
想到洛少帆,燕子忍不住朝门口看去。这一看,她轻轻地“啊”了声。
洛少帆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他听到她刚刚打的电话了吗?
颀长挺拔,一身厚厚的白色睡衣,衬得他俊逸非凡。夜晚的洛少帆,比白天那个要沉稳内敛些。那双幽深的细长眸子,让人担心随时会掉进里面去,而又爬不出来。
燕子心儿猛地一跳,出神地凝着他。她半张着嘴儿,眸间忽然有着浅浅的泪意。
看到他,她总是安心。有朝一日,他会不会代替哥的地位……
他正含笑凝着她,见她瞅过来,才悠然走进来。他是愉快的:“今晚好象有精神些。”
“嗯。”燕子点点头,站起身来,“我们明天可以去看画展么?”
瞄瞄她偶尔还会晃着的身子,洛少帆心内叹息。这个身子起码得静休半个月,他才敢带她出去。可是,他如果就这样拒绝,她得多失望……
洛少帆不动声色地走进来:“我们来看天意。”
“啊?”看什么天意?燕子压下心思,好奇地坐到他身边。
洛少帆变戏法地拿出个硬币,当着她的面,平放在手心,朝着燕子眯眯笑:“看清楚了,我把它放在掌心。我会双手捂着使劲摇动,然后让你猜。只要猜中我手里的硬币的正反,明天我们就去看画展。”
“真的?”燕子眸子一亮,立即爬到他身边,紧张地看着他摇动的手。
终于,洛少帆的手停了。他笑盈盈地瞅着她:“开始!”
燕子紧张起来,她紧紧盯着他的手儿,抿紧了唇儿:“阳面向上。”
“押定不离手?”洛少帆扬扬眉。
“嗯。”燕子用力点头。
洛少帆含笑瞅着她:“也许我手里根本没硬币,要不要改主意?”
“不改!”燕子扁起小嘴儿,“以为我精神不好,眼力也不好么?”
她看得很清楚的。
洛少帆懒洋洋笑了,他抬高手,双掌展开。
“啊?”燕子不可置信地尖叫一声,一双小小的手儿,使劲儿抓着他的,似乎要把他手心的纹路全要找透,“硬币呢?”
她看得仔细,硬币不可能离开洛少帆的手。
“天意。”洛少帆含笑凝着她,“乖乖在家养病。我陪着。”
尽管不信,可燕子不得不愿赌服输。她怀疑地瞅着他:“好吧,我输了。现在可以告诉我,硬币跑哪去了好不?”
“估计小偷偷了。”洛少帆一本正经。
“不可能!”燕子才不上当。
他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全是别有意味的笑意:“如果是,怎么样?”
燕子不作声了,气鼓鼓地瞅着他。一脸儿不相信。
洛少帆轻轻笑了,长臂一伸,光光的二指在燕子面前晃了晃,然后伸进燕子口袋。
他的手摆在燕子面前,食指和中指之间,正是那个硬币。
“怎么可能!”燕子大吃一惊,她爬了起来,瞪着那个硬币。慢慢儿,她明白了。忽然扑上他,掐他,“你才是小偷!洛少帆,你太可恶了。你居然使诈!”
燕子一扑,洛少帆就势就倒了。看着她难得的生机勃勃,似乎又回到心脏病发作之前的岁月,她也是这么意气风发,嬉笑怒骂。虽然有点娇气,可是好可爱,好有生命力。看着燕子熟悉的掐功,洛少帆细长的眸子,慢慢湿润了。
但愿她能健健康康地掐他一辈子……
一
个小插曲,将这两天淡淡的忧心,瞬间抛向天之外。
听不到洛少帆的声音,燕子终于安静下来。她瞅了瞅自己现在的姿势,脸儿瞬间红了。
她的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在他身上,骑野-驴般骑着他。失了淑女风范,欺行霸市得厉害。尖尖十指,正在掐他的腰。她整个看上去就是个小土匪。而那个“弱者”,正眸光闪闪,面红如赤,像一只带雨梨花般,静静地在她身下,默默地瞅着。细长的眸子,发现灿烂的光芒。
他此刻像一个正待承恩的小美人。
燕子心儿一跳,尴尬极了,忘了一切。只记得把眸光移向灯光。她的心儿,沸腾得厉害。
穷她一生,她也没办法在凌云岩面前,这么放肆,这么嚣张,而又这么恣意。不管在谁面前,她都是淑女的,除了洛少帆……
可是洛少帆说,他其实是爱她。那他们还能把闺蜜做下去吗……
这姿态实在太过美好,洛少帆艰涩地吐出几个字:“要继续么?”
“啪”的一声,蓦然惊醒的夏燕大美人,毫不犹豫送给想入非非的男人一巴掌,连滚带爬地远离他一米远。
洛少帆浑然不觉那个巴掌的分量,他依然静静地凝着她。
燕子却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儿。慌乱中,她用的力气极大,手心都红了。可是他却没有反应,面前依然是幅漂亮的美人承恩图。
燕子傻愣愣地坐着,好半天,她崩出一句话:“洛少帆,我准备去找向红枫。”
旖旎心思瞬间灰飞烟灭。洛少帆腾地坐起,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燕子,不许去!”
她再受不了任何一次打击了。向红枫表面看起来文静,可心思缜密,反应灵敏。真正要谈判起来,他都未必能赢。燕子哪是对手。
“我有事要和她谈。”燕子挪过枕头,斜斜地靠上去,“谈过,我便安心!”
洛少帆附身凝着她:“有什么要谈,我替你去找她谈!”
燕子静静地想了会,下了决定:“不,我要亲自找他。洛少帆,有些事,只能女人自己才能说得明白。”
“向红枫的公司总部在美国。”洛少帆迂回地断绝她的念想,“美国那么大,我们不可能找得到她。”他特意隐瞒了,向红枫是白氏集团公司总经理的身份。
燕子果然有些无力,她喃喃着:“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她呢?”
燕子安静下来了,洛少帆却再也无法安心:“她已经离开了,我们不应该去打扰她的生活。”
“我是为了不让她打扰我的生活,才去找她。”燕子坚持。
洛少帆久久凝着那张坚决的小脸儿,这瞬间,他居然看不出燕子的心思。她眉间的愁思正慢慢淡去。按理说,凌云岩带给她的伤痛,正慢慢消淡,可为什么她偏偏想去找向红枫?
但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会让燕子去冒险。
“舒渔看来进步神速。”洛少帆特意转移话题。
燕子悄悄笑了:“是呀,真想不到。舒渔居然有大师风范了。我现在出十万,不知道能不能买他一幅画?”
洛少帆淡淡一笑:“我明天去买一幅回来。”
燕子忽然静默了,好一会儿,她试探着:“你姐爱舒渔吗?”
洛少帆摇摇头:“她很少打电话回来。我们只知道她已经辞掉记者的工作。”
“应该爱吧!”燕子认真地推断着,“要不然,怎么可能辞掉那么好的工作,陪着舒渔满世界跑。”
洛少帆揉揉她脑袋瓜:“晚了,睡觉吧!”
燕子轻轻叹息:“舒渔是个画痴,那么爱嫂子,和嫂子一起住油画街。他都能错过嫂子,别指望他对哪个女人用心。爱一个无心男人,注定辛苦!”
心中一恸,洛少帆默默搂紧燕子的肩头。这丫头,明明在说自己。
但她现在的语气这么平静,他的心也不知不觉安稳下来。
“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关灯。”燕子喃喃着,不一会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洛少帆却心潮起伏——她不肯说,为什么要去找向红枫。
向红枫那神情,确实不会再踏足国内,也许,她会永远留在美国了。
除非,向媛的事,会让她再次回国。
海燕来电。
瞄瞄熟睡的燕子,他悄悄摸摸她足心。已经暖和了,应该能一觉睡到天亮。洛少帆长身而立,捡起那枚被遗忘的硬币,向二楼书房走去。
“哥,你们发展得怎么样了?”洛海燕焦虑,“妈都问我几次了,问你去加拿大追哪个姑娘?长得怎么样?性格好不好?我认不认识?我一个头两个大了。”
洛少帆淡淡笑了:“你让妈来问我就行。”
“妈现在都怕了你了。不敢问你。”洛海燕长叹,“燕子呢,身体好点了没?”
“还行。”洛少帆想着刚刚还有
力气扇巴掌的小女人,微微扬眉。
洛海燕轻轻叹息:“哥,你得加油啊!如果燕子不肯和你站在一起,容家那一关,怎么过得了呢!我一想到你们,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我就觉得,你们好像在偷-情……”
“胡说八道。”洛少帆啪地挂掉电话。
燕子本来睡得沉。可是总觉得今晚没有前两晚暖和。大半夜的,她又醒来了。本来不想动,可要上洗手间。她爬了起来。刚出卧室门,最角落的书房里传来说话声。
这么晚,洛少帆还要打电话啊?
不对,这不是电话通话,而是活人的对话声。
燕子皱眉儿,瞄瞄洛少帆的房间,他确实不在卧室里面。燕子轻轻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面是有两个人在说话,声音压得低低的,可在寂静的夜晚,还是字字清晰地传进她的小耳朵。
原来是洛海华来了?
她声音尖锐,显然十分焦虑:“……你听我说,容谦他绝对不会同意你和夏燕在一起。乔云雪更不会同意。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少帆,你忘了我当初血淋淋的教训么?我那么多年的爱情,容长风都可以让容谦放手。你和燕子才半年时间……”
“姐,我不可能放弃夏燕。”相对于洛海华的焦躁不安,洛少帆十分平静,“现在的洛家不再是当年的洛家,现在的容家也不是当年的容家。容谦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燕子幸福平安。而我现在的愿望,也是燕子幸福平安。容谦是强硬,但不糊涂。只要对燕子好的决定,他不会犹豫。”
“那乔云雪呢?”洛海华声音微微苍凉,“她绝对不会答应燕子嫁进洛家。绝对不会。司徒澜还在呢,爸可亲手毁了他的家庭。少帆,你是我弟弟,我来,是为了你好。你姐姐为了容家,已经差不多付出半生。你也要走姐姐的旧路吗?”
洛少帆淡淡笑了:“我没想那么多。我现在只想着容家上下都在想的事——怎么让燕子健康快乐!”
“最后,还不是为了婚姻?”洛海华无奈而忧伤。
洛少帆细长的眸子,深邃起来:“也可以不为婚姻。我当她一辈子情人,她当我一辈子闺蜜。未尝不好!”
“你疯了!”洛海华声音轻颤起来,“难道我和你,都要被容家的人毁掉吗?”
洛少帆坚定地打断她:“你没有被容家毁掉。姐,容谦是选择了云雪,但他没有任何错。当年反而是你太任性。只是你是病人,危及生命之际,我们不能和你一样任性而已。你可以和燕子学学。她九死一生,一颗心脆弱得很,可她从来没有怨愤生命,没有借病无理取闹。只有感恩,只有热爱。姐,你看遍全世界,眼光不窄了,可你比不上燕子。”
“我是你姐姐!”洛海华惊愕地看着弟弟,“你被夏燕那双丹凤眼迷住了,居然如此荒唐。”
洛少帆静默了下:“姐,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容谦当年为什么陪你去欧洲吧?”
洛海华的泪,慢慢掉落:“他欠我的呀,我为他付出那么多年的青春岁月……”
“让容谦陪去欧洲,是容长风的决定。”洛少帆坚定的目光,坦然迎上姐姐,“在容长风决定去欧洲之前,容谦从来没有松过口,要陪你去欧洲。”
“你胡说!”洛海华哽咽了,“你为了夏燕,居然连姐都不认了。容谦那么久都没下决定,就是难以舍弃我们曾经的情分。”
洛少帆轻轻叹息:“容谦那么久没下决定,是因为爸在用云雪入浴的视频和照片要挟容谦。”
洛海华的声音颤抖了:“视频?照片?”
“都已经毁了。”洛少帆平静地凝着她,“你不用怀疑,是我和容谦一起用计谋毁掉的。”
洛海华声音轻颤:“你编吧……”
洛少帆轻轻合上眸子:“姐,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要经历一次前女友和妻子的情感选择。容谦根本没有选择,他的心早就定了。他对你的关心,不过是多年的同学情。”
洛海华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久久的,她没能说出一个字。
洛少帆默默叹息:“那些都过去了。现在,你辞掉心爱的工作,陪舒渔五湖四海地开画展,心甘情愿地当他的翻译,做他的经纪人。你对舒渔,有情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洛省华别开眸子。
洛少帆轻轻抓住她的肩头:“不要让自负再毁了自己。听我说,你要想赢得舒渔的心,必须放下你的身段。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懂得去追女人。”
洛海华打断他:“我和舒渔的感情,你不懂。不管是油画,还是生活。他已经离不开我。”
“舒渔是艺术家。”洛少帆语气严厉了些,“他会把女人的身子当艺术,而不是爱人!你如果不弄明白这个,就等着被舒渔伤。而他还不会觉得,他有负于你。”
身子一颤,洛海华腿一软,她扶着窗户,慢慢站稳:“我找你,不是谈我的事。少帆,你和我,一样不能再耽搁下去。如
果你非得放下龙基不管,和夏燕在这里瞎混。我只能告诉妈,让妈处理。”
洛少帆轻轻松开她的肩头,眸光慢慢地陌生:“那你就告诉妈吧!省得我自己亲自和妈说。”
“妈不会同意你和夏燕。”洛海华轻轻地,“绝对不会同意。”
洛少帆倒洋洋笑了:“如果妈不同意,那我就和燕子这样下去好了。我想,就算失去龙基,我也有能力让燕子过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不要龙基了?”洛海华瞪大眼睛。
洛少帆默默合上细长的眸子:“我曾经用努力要过,又怎么样呢?”
声音低低的,伴着漆黑的夜,随着丝丝风声,有着淡淡的凄凉和无奈。
“我好不容易愿意去呵护一个女人,谁也不能再拆开我们。”洛少帆背过身子,“你去和妈说好了!妈早知道,早做打算。”
洛海华久久凝着他坚定的背影,终于不忍再看,她站直身子:“我走了……”
书房外的燕子,身子一闪,蹑手蹑脚跑回自己的卧室。
她的心儿,怦怦直跳。
原本怯寒,这会儿,只觉一身都是热气。她蹑手蹑脚地爬进被窝,合上眸子。装睡。
她有听到洛海华离去的声音。
好久好久,才听到书房那边响起脚步声。那是洛少帆的脚步声。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停留这么久,他在想什么……
燕子侧过身子,脸儿朝窗户,背对着门口。
他过来了,还会进来么?
果然,脚步声最后停在她的房门口。洛少帆足足停了三分钟,凝着她熟睡的背影,才向隔壁走去。
脚步声终于消失。燕子的心,终于安稳落下。可是,她却睁开漂亮的眸子,再也睡不着了。
他说——
我当她一辈子情人,她当我一辈子闺蜜。
姐,你看遍全世界,眼光不窄了,可你比不上燕子。
就算失去龙基,我也有能力让燕子过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
我好不容易愿意去呵护一个女人,谁也不能再拆开我们。
……
她多喜欢听这些话,不是甜言蜜语,胜似甜言蜜语。让人觉得,他把她当宝一样疼着。她渴望爱情啊,做过梦,也曾乐晕晕地把美丽的梦全寄托在云岩身上,结果……
是这些话,洛少帆背着她才肯说。平时当着她的面,他甜言蜜语,却总会顾及男人的尊严和颜面,说的话多少让人觉得滑头,无法深入憾动她的心儿。可他刚刚对洛海华说的话,一下子撞中她的心口。
受伤的心,悄然暖了。积压在心头的许许多多不甘,忽然风消云散。许多她应该记得的往事,忽然也不重要了。
就是重要,也等以后再说吧!
两次婚礼,都没让燕子明白一件事。可今晚,她终于明白了——女人是需要被疼的,被男人发自心底的疼,才有幸福感。
嫂子果然是过来人,深懂感情的七寸要害。爱情绝对不仅仅是付出,绝对不……
心思沸腾,燕子凌晨三点才恍惚睡去。
耽误睡眠的她,绝壁会把睡眠补回来,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身子,才对得起关心爱护她的人。所以,燕子一直睡,睡到日上三竿。
“夏燕,醒来!夏燕,你怎么了?”谁的声音这么吵哇?惊醒她的美梦。
又一个声音响起:“她昨天才看过医生,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去请Henry医生来。”这次燕子听清楚了,这是洛少帆的声音。她就睡个觉,他的声音那么慌干嘛?
“请Henry医生干什么?”燕子懒洋洋地睁开眸子。
啧,安娜在。洛少帆在。原来是这两个把她的美梦惊醒了。
她还想看安娜有没有送玫瑰来,只见眼前一黑。一双胳膊紧紧抱住她了:“傻丫头,怎么才醒来?”
“有客人。”燕子死命儿推开他,“闺蜜不用这么亲密的。洛少帆,你脸皮不要这么厚。”
低沉的笑声滚落,可洛少帆就是不松开她:“闺蜜不亲密,那谁亲密?
“咳,客人走了。”安娜笑笑地,抬脚就走,“今天是蓝玫瑰,放在楼下啦!”
安娜果然走了。
“我要呼吸。”燕子推着洛少帆。
好不容易,洛少帆终于松开她,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她,最后犹豫地问:“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燕子惊奇地反问,“不就是睡个觉嘛?”
看着他紧张的神情,燕子忽然鼻子一酸,心儿一暖,她喃喃着:“你别着急,最多,我下次不睡懒觉了。”
无奈地摇头,洛少帆拿时间给她看:“都十一点了。温哥华的白天,都已经过去一半了。我以为……再不醒来,我真要把Henry医生背来了。”
燕子默默地抓紧他的胳膊,
什么也不说,默默地靠在他心口。
少帆,你太紧张了,我昨晚只是失眠了,今天才睡过头了呀。你不能这么紧张的……
但燕子没准备告诉洛少帆,她昨晚偷听了他们姐弟的激烈交谈。她十分配合地起来吃早餐——不,吃午餐。然后把蓝玫瑰插进花瓶。
“蓝玫瑰好看。”洛少帆脱口而出。
燕子轻轻笑了,她缓缓坐回他面前,轻轻地笑。
“傻丫头,笑什么?”她笑,他跟着笑。
燕子朝他眨眨眸子:“有两件事。”
“哦?”洛少帆紧张起来,凝着她含笑的脸儿。这丫头,现在最重要是休养身体,不是要干什么大事。
燕子伸出一个指头:“我要去美国找向红枫。”
“燕子?”洛少帆的心,几乎掉进地底。找谁都好过找向红枫,“我不许。”
燕子俏皮地笑了:“你陪我去找她,好不?”
“这个?”洛少帆揉太阳穴,这个嘛……
“你可以慢慢考虑,以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反正我现在也找不到她。”燕子说,“第二件事……”
洛少帆又紧张起来。第一件事就很要命,第二件事一定更要命。
瞄瞄他,燕子轻轻地笑了:“第二件事,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燕子——”洛少帆只觉得被燕子生死关头整了一来回。这丫头,讲个故事,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么?害他紧张得快掉了半条命。
燕子的笑容,悄悄地没了。她慢慢瞅向外面,轻轻地述说着:“有一对夫妻。妻子有心脏病,很虚弱;丈夫身体相当好。两人非常恩爱。”
洛少帆悄悄握住燕子的手。这丫头,想说什么……
燕子泪光闪闪:“上班的时候,他的手机随时开着,里面只有一张卡,只有他妻子知道号码。他时刻准备电话一响,就一个箭步冲过去。他怕错过一次电话,就会失去见妻子最后一面的机会。”
“哦?”洛少帆心儿一动,“他是个真丈夫!”
燕子摇头,泪珠滴落:“许多年都过去了。他的手机一直没响,他几乎以为妻子会长命百岁了。可是,这一天,手机忽然响了。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但他没有来得及和妻子说一句话……”
“他妻子去世了?”洛少帆心中一紧。
“不。”燕子哭了,“她妻子没事,只是忽然想打个电话给他。而他以为妻子终于到了最后一刻。这个电话,让他那根长年绷紧的心弦崩断了。心脑血管急逝。而他的妻子没有他照顾,不久后也去了。”
“我懂了。”洛少帆眸子一热。这个丫头,为什么越来越如此灵透!他紧紧搂住她,“我不急了,以后会淡定,我一定比你活得久,照顾你。”
燕子含泪瞅着他:“他们是夫妻,你别急着对号入座。”
他凝着她粉色大衣里的脸儿,瘦削,却美丽动人。他心头腾起暖意:“闺蜜也要比你活得更久。”
她噗哧笑了,可眸子是湿的。她站起来身来,准备饭后百步走。
“一起走走。”洛少帆尾随她出来。
走出来,站在草地上,洛少帆伸出胳膊,把她的衣领竖起来,这样脸儿就吹不到风了。
看着他笨拙的动作,燕子心中暖暖的:“洛少帆,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
“才学的。”洛少帆说。
“真不害臊!”燕子讥笑他,可唇儿慢慢弯起来。但她的笑容,慢慢儿没了。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的,“你姐来了。”
洛少帆竖好她的衣领,才向大门看去。
果然是洛海华,她正瞅着两人亲密的动作,脸上淡淡的担忧。
松开燕子的手,洛少帆大步向大门走去。
“姐给你们褒了汤。”洛海华提起手中的保温瓶,“你们都是不会做饭的主。”
洛少帆接过汤,却淡淡地:“谢谢,下次不用了。舒渔的画展离不开你,快去吧!”
洛海华惊异地瞪着他:“你就这态度,连让姐进屋坐一下都不行?”
“不行!”洛少帆面色不动。
“怎么不行呢?”燕子却笑着过来了,朝洛少帆眨眨眸子,开了门,“洛姐姐请进!”
“燕子——”洛少帆声音严厉了些,关上门,“我姐忙。”
燕子再次开了,然后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儿:“我是你闺蜜,你都对我这么好。她是你姐,你应该待她更好。洛姐姐,进来吧!”
燕子撒娇,洛少帆一闪神。就那么一两秒钟,洛海华就进来了。她久久凝着燕子。
洛少帆轻轻抓着燕子的手腕,淡淡一笑:“姐有什么对夏燕说的,现在说就行。”
他不能让洛海华有机会单独找燕子谈话。
燕子噗哧笑了,眉眼弯弯:“洛姐姐是和你有话说,和我有什么好说的。洛姐姐一定认为
我是个病秧子,一步三摇,走自己的路不摔跤,就已经很不错了。”
温柔的话语,美丽的笑颜。就算说的话锐利,洛海华居然抓不到燕子的软肋可说。
“昨天舒渔说得对。”洛海华面向弟弟,语气淡淡,“夏燕和你在一起,容谦知道不?”
燕子笑了,眨着漂亮的眸子:“洛姐姐,这么重要的事,你应该亲自问我哥呀?”
洛海华默默看了燕子一眼:“我在问少帆……”
握紧燕子的手,洛少帆打开手机拨号码。
江琼的声音传来:“少帆,你总算还记得打电话给妈。怎么样,老婆追到没有?”
洛少帆淡淡笑了:“妈,我正在追。对了,我忘了告诉妈,我追的是容家的千金——夏燕。”
“少帆?”洛海华愕然,想不到,弟弟居然先和妈坦白。
燕子默默看了洛海华一眼,身子悄悄挨近洛少帆些。
然而这个举动已经够了,洛海华瞪着面前的“郎有情,妾有意”,默默别开眸光。
“我的天!”江琼只喊得出三个字。
洛少帆洋洋一笑:“妈如果支持,我就能早一点娶老婆;妈如果不支持,我八成会变成老光棍。”
“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省心。”江琼声音变了,似乎要急倒了。
“我拐了燕子来温哥华。容谦如果知道,非得找我算帐不可。”洛少帆含笑凝了燕子一眼,“妈,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非爱不可,非娶不可。请妈爱乌及乌,喜欢夏燕。就这么说定了!再见!”
关掉手机,洛少帆深深凝着燕子,她居然没澄清自己只是闺蜜……
紧紧握住燕子白皙的手儿,洛少帆朝着洛海华懒懒笑了:“我已经对妈坦白。从今天开始,姐不用再担心我和夏燕的未来。舒渔在等你,我就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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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亲亲们中秋快乐!!!
草莓曾应承过为亲亲skyfree2加更3000。今天双手奉上,晚了许久,但草莓一直记在心上。萌萌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