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尽管舒渔叫得夸张,乔云雪并没有出来。
圈巡着整个画室,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藏得下一个孕妇。
“你找呀!”舒渔高高抬起头,挑战着。
沉思小会,容谦慢慢松开他,掏出手机来拨打乔云雪的电话,手机通了,可画室里没有手机铃声。
云雪确实不在这里揠。
手机里传来他老婆温软好听的声音:“老公,有人请我吃饭。我晚上再回来啦!”
然后,声音没了花。
“云雪……”容谦甚至来不及说完一句话,手机里只传来盲音。
他的老婆,果然太独立了。如果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哪,真心难找。总不能每次都找交警看电子眼找老婆……
“最好不要做让女人伤心的事。”舒渔在旁凉凉地提醒着。
容谦已经大步离开了。
舒渔也没有创作的心思,收好画笔,洗洗手,拿了车钥匙,来到电梯口。可忽然又大步返回,挑了副精品油画,转发大步下楼。
十分钟后,别克开进了医院。
舒渔找到洛海华的病房。房门没有关,坐在轮椅上的洛海华一眼看到他,皱眉。
“我来看你。”舒渔把油画塞进洛海华怀中,眸子却定在洛海华的轮椅上。
“谢谢。”洛海华默默接过油画,犀利地指出,“你来,还带礼物,是为了乔云雪?”
舒渔点头:“当然。”
“你想和我谈什么?海燕,你先出去会儿,我和舒大画家有要事相变。”支开洛海燕,洛海华无力地靠着轮椅,淡淡地笑了,“原来容谦的竞争者还真不少。”
舒渔颔首:“云雪是我们油画街有名的美人儿,人见人爱。自从长大,爱慕者从油画街头能排到街尾。只是云雪总是二话不说直接拒绝。要不然,容谦这时就是专职赶情敌,也赶不完。”
洛海华笑着摇头:“她在你心目中,这么美好。”
“美好的女人,谁都会说美好。”舒渔挑眉,“要不你问问容谦,看看我们油画街的美人儿有多可爱。你不会以为,容谦他娶老婆,真没带眼睛吧?”
洛海华避重就轻:“你劝我离开?”
“我确实想让你离开。但不是劝。”舒渔畅快地笑了笑,粗犷的脸绽开温柔,看上去有些滑稽,却十分认真,“本来吧,我一直反对云雪跟着容谦。富二代嘛,只懂吃喝玩乐,哪懂疼女人。可是刚刚容谦去油画街了,而且他找到了我……”
“他找你干什么?”洛海华微愕。
“抢女人!他几乎掐着我的脖子,问他老婆在哪?”舒渔痛快回答,“好吧,我是文明人,油画街的艺术家嘛,怎么会抢人老婆,最多我就哄她开心而已。容谦这是小题大做了,不过。他这个举动,我觉得有必要专程来告诉你一声。”
“等等。”洛海华凝着他,“乔云雪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舒渔笑:“我们无所不谈。”
“哦,男闺蜜?”洛海华笑了笑,别有深意。
“我是云雪的男闺蜜。云雪是我爱慕的女人。这样说才准确。”舒渔较真地解释清楚。
洛海华淡淡一笑:“你来,是想告诉我。你觉得容谦爱乔云雪,让我识相点。让我离开容谦的视线?”
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舒渔倒是一愣。
洛海华明白了:“你的心愿,我没办法帮你完成。”
“那你要怎样才不掻扰容谦?”面对这个沉稳的女人,舒渔有些不淡定。他甚至不明白,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怎么还可以这么气度悠闲,似乎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一个忽然就失去行动能力的女人,应该受到致命打击,变得颓废才对。
洛海华一转轮椅,换了个方向,瞅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第一,我没有掻扰容谦;第二,容谦未必爱乔云雪;第三,容谦他爱我;第四,舒渔,你没有资格来和我谈这个。舒大画家,别以为你和我有过几面之缘,就有了多么深厚的交情,可以来和我谈这么私人的事。舒大画家,慢走不送。”
“你……”舒渔气得说不上话来。在这瞬间,他算明白乔云雪为什么不让他去找容谦。
他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更不是容谦的对手。
“我是病人,需要休息。”洛海华清冷地拒绝他的到来。
舒渔蓦地一甩长发:“云雪是孕妇,更需要保持平稳的心境待产。”
洛海华一个字也没有了。
舒渔咬牙:“如果云雪真怎么样,信不信我会掐死你?”
洛海华后脑勺朝他,半个字也没有了。
舒渔语气软和下来:“我求求你了,回你的欧洲去治病。治好了,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要什么样的男人不行。非要来抢云雪的老公。他可是孩子他爸了。”
洛海华一动也不动。
重重地
tang一声叹息,舒渔掉头走了。抬头挺胸,拼命甩着长发,一脸悲愤地走了。悲愤地诅咒:“果然这世上最不可爱的就是女强人。洛海华,当心你死不了,只能当一辈子老姑婆……”
一直等舒渔的脚步声消失,洛海华才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她紧紧盯着门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可想着想着,泪花闪烁。吸吸鼻子,她拿起床头的电话,缓缓地拨着号码,一个又一个,拨了一大串。
“亲爱的,总算想起万里之外的我了。”那边传来一个俏皮的男中音,“怎么,这是要告诉我们,你已经开始考虑走上仕途么?”
“不,我想你帮我联系下医院。”洛海华平静得令人惊心,“我准备接受手术。”
男中音大吃一惊:“亲爱的,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回来?”
洛海华揉着额头,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这个……由他决定。随时会回来。”
“哦?”男中音不懂。
“他什么时候陪我回欧洲,我就什么时候回来。”洛海华默默合上眸子,“就算死,也得有个可以依赖的人在身边……”
“我也可以成为你的依赖呀,亲爱的。”男中音无比委屈。
洛海华声音轻轻地:“你不可靠,比刚刚那个酸画家还不可靠。”
“天啦,你又爱上了酸画家!”男中音受伤了,“先是容谦,又来了个酸画家,你什么时候才开始正视我的存在……”
洛海华干脆地挂了电话。默默看着窗外半晌,她默默输着短信:“容谦,我会一直等你的消息。”
容谦出了油画创作大厦,奥迪慢悠悠地开着,看过一个又一个油画画廊。
他找不着他的大肚老婆。
她去哪了?
乔云雪在油画街的餐厅吃饭。挂断容谦的电话,却瞅着手机出神。
“容谦找你?”洛少帆扬眉。
点点头,乔云雪歪歪脑袋:“他很忙。”
“忙?”洛少帆摇头,“他什么时候不忙……”
乔云雪凝着洛少帆:“别含沙射影。少帆,容谦现在是忙,忙他爸,现在连你姐的事都要忙。”
“我姐她……”洛少帆噎住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病人和老人一样,都会变成孩子。我姐她最近依赖心越来越重。你别放在心上。”
乔云雪放下了筷子:“别人的事,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洛少帆脸儿一僵:“云雪还是生气了。昨晚,真不好意思。云雪,我实在是无可奈何……”
“我没怪你。”乔云雪闷闷地瞅着天花板,眸子一眨一眨的,“她毕竟是你姐。我不想听昨晚相关的事。少帆,我还是劝劝你——最少,我现在还是个孕妇,受不了太多刺激。如果以后再有找容谦去看你姐的情况,请不要半夜三更打电话过来。你要找,请背着我找容谦。我不能让自己每天的情绪,大起大落。少帆,你好歹是我宝宝的干爹。请看在宝宝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洛少帆手中的筷子,悄然掉落。沉默着着着她严肃的表情,慢慢伸出胳膊,紧紧握住她轻颤的手:“你答应我一起吃饭,就为了说这些话?”
“当然。”乔云雪默默瞅着两人紧握的双手——该放开了吧?
洛少帆无奈地扯扯唇角:“云雪,请相信我,如果还有一点机会,我都不会半夜打电话给容谦,让他陪我姐。但是……”
乔云雪倏地盯紧他:“你的意思是,你以后还会半夜打给容谦?”
洛少帆尴尬着:“我尽量。云雪,为了表示歉意,我今天一天的时间是你的。云雪愿意去哪散心,我就陪去哪。”
“你……”乔云雪瞪着他。
洛少帆默默瞅着她。好一会儿,他涩涩地:“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容谦。昨晚……我可以解释。”
“不。”她咬牙,“昨晚的事,我不听。有些事,尘封比较好。从现在开始,你姐任何事儿,我都准备避开。所以,就算你姐真倒了,也不许再告诉我。”
洛少帆小心翼翼地:“容谦他……”
“不许你提容谦。”她倏地提高声音,瞪着他,“他是你的竞争对手,你提他做什么?”
“云雪……”洛少帆垂了脑袋。
她却还在瞪着他,瞪着瞪着,她忽然耷拉了肩头,用力抽回他紧握的手,捂了脸儿。
她哭了。可这是餐厅,许多人。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洛少帆飞快起身,结了帐。然后拉她出去,坐进奔驰,开了空调:“云雪,对不起。”
“对不起?”她终于松开脸上的手儿,泪汪汪地瞪着他,想说什么,结果又落泪了。
“云雪……”洛少帆手足无措,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慌不择言,“我错了,昨晚不该打电话给你。我也错了,不该把你带进姐的别墅。我还错了,不该不早提醒你,她和容谦有过故事。云雪,你别哭,都是我
的错。你别哭呀……”
他越劝,她的眼泪掉得越凶,还指控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闭嘴不行吗?”
洛少帆果然闭嘴,看着她落泪,一颗心儿纠了起来。手伸在半空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搂紧她肩头:“云雪,你再哭,我的心……”
“闭嘴!”她泪眼婆娑地瞪着他。
洛少帆果然应声闭嘴,默默搂紧她肩头:“好了,不哭了。我干儿子也忧伤了。我有错,最多,等干儿子出来,罚我天天给他换尿布……”
本来在哭,乔云雪却又忍不住扯开唇角——上次舒渔也在说尿布。难道对于男人而言,替娃娃换尿布比做什么事都难么?
见她破涕为笑,洛少帆长长地吁了口气,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好了,擦擦眼泪。要不然人家以为我欺负孕妇,非唾弃我不可。”
乔云雪默默坐正。
洛少帆敏捷地拿过入在车窗前的纸巾盒,抽出纸巾,抹她的眼泪。
“我自己会抹。”她夺过纸巾盒,闪避着洛少帆,可只侧过头,忽然定格了。
洛少帆所有的动作也石化了。
什么时候,车外站了尊雷神?
俊美的五官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协调有致地摆在脸上。薄唇抿紧,长眸眯起,俊脸面无表情,长眉深蹙。这是那个谦和的容谦么?
乔云雪没有动。
容谦低沉的声音响起:“洛少,你如果心痒痒,大把千金小姐任你选。可我老婆的手,不该由你牵。”
洛少帆满面通红,这才松开乔云雪的手:“我只是……”
“哦?”容谦压根没耐心听他解释,语气冰寒。
“我在安慰云雪。”洛少帆决定解释,要不然说不定马上商场上兵戎相见。
容谦一伸手,车门拉开了。
一双大掌伸向乔云雪:“老婆,回家。”
默默着瞅着那双大掌,乔云雪没有犹豫太久。她纤细白皙的手儿,默默交进他的。
一用力,美丽的孕妇进入容谦的怀抱。他把她抱了下来。
乔云雪转身默默地和洛少帆挥手儿。可才挥一下,手儿被牢牢抓住了。然后,她笨重的身子,被一个有力的胸膛搂住。
她没有挣扎,眸子对着隐隐担忧的洛少帆,轻轻地说了句:“太热了。”
“我们上车。”有力的胳膊立即松开她,几乎半抱着,把她塞进奥迪。
奥迪朝家里驶去。
洛少帆的脸,慢慢从她眼里消失。
容谦把她抱上三楼,一直抱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被窝中。他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才从外面带回的阳光气息:“以后不许和舒渔见面,也不许和少帆见面。”
如果是平时,她早跳起来了,可是今天,她格外地温驯:“我不会再主动见他们。”
太听话了,容谦忽然觉得凉意上升,他搂过她,凝着她平静的眸子,忽然狂热地吻上:“云雪,海华她……”
“我理解。但我不想听解释。”她抢先说,不想听到再多。任他吻着,一点儿也不躲闪。
“云雪……”容谦不吻了,双手捧着她的脸儿,长眸里尽是无边无尽的焦灼。
她朝他浅浅地笑:“我决定,这一个多月我要安安静静待产。保持稳定的心情,容谦,这样不好么?”
“不好!”他轻轻拉过她的手,“你不开心,我心疼!”
“可是……”她默默别开眸子,“你疼我,我难受。”
“云雪——”容谦忍不住侵上她的唇,“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她躲闪着:“因为……我比你更知道,你心里是谁。”
容谦焦虑:“你怎么知道,一个男人的心……”
“从你看到洛海华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她静静地笑了,有些可爱,有些无奈,“我有足够的理由。我现在告诉你理由……唉,我口渴了。老公,请先给我一杯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