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下班之前,给夏心琴做了次检查。
“我妈怎么样了?”乔云雪不知不觉紧张起来。老妈几十年来身体都很好,忽然间要说动手术,她自然紧张。
医生拧着眉看着检查报告,好一会儿才问:“病人以前有没有服过相关药物?”
“没有啊!”乔云雪皱眉,“我妈一直都很好……”
“有。”夏心琴轻轻打断女儿的话,“我吃过几个月的泻石药。”
“妈?”乔云雪大吃一惊,她怎么不知道娲?
夏心琴默默瞅着女儿,不知不觉嗔怪着:“这几个月你就关心你的容先生,你的胎儿,哪还记得你妈?你说,你有几个月没进妈的卧室了?”
“……”乔云雪脸儿烧红。就是,她都半年没进老妈的卧室了,所以连母亲身体异常都没能及时知道。一心想做孝顺女儿,谁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孝顺。
“难怪……”医生沉吟着。
“有问题吗?”乔云雪紧张地追问。
“结石大小不超过0.6cm,不算大,不过依照你这个年纪,动手术当然是更好的选择。”医生慎重地又看了遍检查结果,似笑非笑地瞅着夏心琴,“你可没说你之前服用过这么久的药物。还有,你开的诊断书,可是一个月前,不是半年前。”
“之前我只是在油画街那边的诊所里检查过,拿的药。”夏心琴解释,“一个月前疼得厉害,诊所里的医生建议说,吃了近半年的药都没见效,还是来大医院看看好些。请问医生,这有问题吗?”
“原来如此……”医生点点头,“我就奇怪,这几天的用药效果怎么这么好,原来一直有服药。结石已经下垂,明天手术一定会相当顺利。”
“谢谢医生。”乔云雪一个大鞠躬。
医生吓得赶紧一把扶起她:“你干什么?你这身子都看得出来了,快五个月了有吧?快别做这种动作,吓出我一身冷汗……”
医生的快言快语把母女俩都逗乐了。
得到医生的保证,母女俩都放心下来。依照医生的吩咐,两人一出来,就绕着医院散步。
“妈,对不起啊!”乔云雪尴尬着。老妈就她一个女儿,结果她失职了。
“没事。”夏心琴倒舒心地笑了,“当时诊所的医生告诉我吃药能下来,所以一直没放在心上。结果吃了近半年的药没下来,反而痛得厉害了,你爸不放心,我这才来大医院看看。谁知这医生立即让我动手术……”
说着说着,夏心琴忽然停下了,拉过女儿,仔仔细细打量着:“丫头?”
“妈,怎么啦?”乔云雪困惑着。
紧紧盯着乔云雪,夏心琴拧眉:“为什么这几天容谦没来……”
“妈,他很忙。他有打电话问你病情,我不想让他操心,所以一直说你很好,我一个人能行,所以他才没亲自过来慰问你。”乔云雪赶紧解释,“而且他有说,明天一动手术,他会给我们增加一个专门的护士。”
“你们没有闹别扭吧?”夏心琴凝着女儿,不放过女儿任何表情,“丫头,有委屈事一定要和妈说。当年洛家的事,是爸妈不够好,没有替你出面,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这样。”
“真的没什么。”乔云雪勉强笑着,“妈,我现在也很好。”
夏心琴点点头,走了一会,似随意地问:“那个司徒澜,没有对你说什么吧?”
张张嘴儿,乔云雪却没有说出心里话。等老妈明天的手术成功再说吧……
“容谦呢?”夏心琴试探着,“最近有什么变化没有?”
“没有。”乔云雪赶紧全盘否定。心里悄然一动——原来母亲早就对容谦起疑了。但母亲不知道的是,容谦早已知道真相,也暗暗在找平衡点。
夏心琴没有追问下去,轻轻地点点头:“容长风是个老好人,好好孝顺她。白玉瑶那个女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一生,其实是个可怜人。不过一直能安心守在容长风身边,也不容易。云雪,白玉瑶虽然不太好相处,但总算是个长辈,得让让她。”
“嘎……”乔云雪心里暗暗琢磨着。为嘛这么多人都给白玉瑶宽容……
陪母亲转了一圈,乔云雪才和母亲说:“妈,动了手术我就走不开了。我现在回去换个外套,马上就回来。”
“叫你爸送来吧!”夏心琴说。
“没事,这里有地铁直达,比出租车还安全。”乔云雪安抚好母亲,拿着手袋出来。
果然坐地铁回家。她抽空打电话给燕子:“最近好些没有?”
“我觉得很好,可是哥就是不放我出去。”燕子委委屈屈地控诉着,“嫂子,你帮我说说嘛。嫂子从来不和哥要求什么,所以嫂子帮我说,哥一听会听到心里去的。”
“好好养着。”乔云雪严肃起来。
“嫂子——”燕子撒娇儿。
深呼吸,乔云雪绽开笑容:“嫂子很快
tang回来陪燕子了。”
“那……好吧!”燕子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想了想,乔云雪提及:“燕子,嫂子那天给你的那些金额,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嫂子你简直在考我嘛!”燕子闷闷地,“就一串数据,什么也没有。让我怎么查嘛!”
“……”乔云雪静默。连燕子都看不出来,难道真是一串无关紧重的数据?难道她一直看错苏雅了?
“不过……”燕子闷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怎么又觉得,这些金额好熟悉。”
“是么?”乔云雪一愣,紧张起来,“燕子,再想想,到底在哪见过。”
燕子困惑着:“嫂子,这些数据到底是哪里来的嘛?”
“京华内部的。”乔云雪不再瞒燕子,“苏雅电脑里的。这个档案她加了密,我让电脑部的人帮忙解开了。米甜甜看了半个月,也没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苏雅很好啊!嫂子怀疑她?”燕子瓮声瓮气的。
“是的,我怀疑她。”乔云雪承认。
“那……我再看看吧。”燕子说,“我相信嫂子。”
下了地铁,经过咖啡厅。乔云雪忽然站住了。
这是她和容谦婚姻开始的地方。如果没有这个咖啡厅,如果她没有相错亲,就不会和容谦走到一块儿,更不会为他怀孕。怀着几分欣喜,她悄悄向里面走去。
她想在里面坐坐。
找到一个角落坐下,要了一杯白开水,才放下包,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容谦,现在要见你一面,比见谁都难。”
“佩蓉客气了。”容谦不带温度的声音传来。
乔云雪霍然起身,瞪着困惑的眸子,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靠近最里面的窗户,光线最好的地方,容谦正和赵佩蓉一桌。赵佩蓉满脸春风,容谦面容平静。
容谦系着她送的那条领带,看上去贵气逼人。赵佩蓉端庄高雅,竟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媚。
“好歹我们前后相处了几年。”赵佩蓉淡淡的惆怅,掩饰不了眸中的期盼,“容谦,你今天可不许再溜。”
容谦淡淡一笑:“我带了份礼物给你……”
乔云雪站在那儿,咬着唇儿看着——她是不是应该大步上前,像那次给汪明霞一巴掌一样,给赵佩蓉一巴掌。可是,她瞪了半天,忽然转身就走。
走得飞快。可她却在门口站住了。眨动着眸子,透过窗户,她凝着谈笑风生的两人,忽然拿出手机,打过去。
“云雪?”容谦略为惊诧的声音。
深呼吸,乔云雪尽力让自己平静:“容谦,你能到医院看看我妈么?”
容谦沉吟着:“云雪,明天动手术的时候,我会过来。”
他拒绝了……
眸子一热,乔云雪紧紧抓着手机,眸子定在容谦身上,指甲都快折断了:“你现在是在应酬吗……不会是和哪个女人应酬吧?”
“傻丫头。”容谦低低地笑了,“难道你不相信我容谦的人品……”
“我……我本来就小心眼。”乔云雪心里一恼,连关机都跳过,直接把电池取出来,扔进手袋。
她头也不回地朝夕阳画廊走去。隐隐地,空气里传过来她恼怒的轻喃:“容坏蛋!容混帐!容混球!容死鬼……”
听到忽然而来的盲音,容谦长眉微拧。他再拨了回去,只听到服务台的回答:“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你老婆?”赵佩蓉猜测着。
容谦颔首:“嗯。”
赵佩蓉涩涩地笑了笑:“实话吧,有时候她真强悍。想不到……原来能令你动心动情的是这一号。不过,她现在变了好多,为你而变……容谦,你总是让女人沉沦。”
“云雪只是想保护自己。”容谦平静地摇头,“以前只是缺少保护她的人。”
微微动容,赵佩蓉泪光闪动:“你娶她,不会就是因为保护欲膨胀吧?当初,她被全市看成笑柄的时候,是有点可怜兮兮,很多血气方刚的男人都替她打抱不平……”
“不是。”容谦打断赵佩蓉的话,把手中的油画打开来,“我爸送你的礼物,说留个纪念。”
赵佩蓉轻轻笑了,凝着容谦,泪光晶莹:“我想,你恨不得我快点离开这儿。如果不是最后一次见面,你一定也不会来……”
“佩蓉的节目一直很受欢迎,去省电台更适合。”容谦避重就轻地笑了笑,“祝福佩蓉前程似锦。”
美眸掠过淡淡的委屈,赵佩蓉起身拿过画:“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吧,这里令人窒息。”
“不了。”容谦淡淡一笑,“佩蓉的大名家喻户晓,我们一起出去……不太好。云雪怀孕,心情不是太稳定,没必要让她胡思乱想。”
赵佩蓉又委屈地坐下了。怔怔地瞅着容谦,她喃喃着:“容谦,今天一别,也许今生不能再见!”
容谦颔首:“没什么遗憾。不走得更远,怎么知道有更适合你的生活,更适合你的人。”
委婉含蓄,可字字皆在挡住她的热情,赵佩蓉黯然神伤。她静默地双手捧着杯子,把咖啡喝完,才又鼓起勇气:“容谦,四年了……”
“四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容谦轻笑。
“但对于我而言,不是这样。”赵佩蓉喃喃着,眸子温热,“容谦,你知道吗?其实四年前,我就有机会去省城,可是那时我遇上了你。容谦,我的矜持遮住了我的心意。如果我像乔云雪一样主动,是不是……你今天的妻子会是我?”
“不会。”容谦摇头。
“为什么?”赵佩蓉大受打击,脸色发白,“我不比她差。一点也不。”
容谦淡淡一笑:“她适合我。我也……适合她。”
他们彼此适合。聪明如赵佩蓉,却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适合容谦的,会是乔云雪。
赵佩蓉不服气,追问:“因为她的个性?”
“云雪活泼善良。”容谦颔首。
赵佩蓉心中一酸:“因为她漂亮?”
“不。更可爱。”容谦点头。
“因为她受过伤害?”
“她因此比谁都懂得珍惜。”容谦心中微漾。
“因为她只是个油画老板的女儿?”赵佩蓉快问不下去了。
“她真实,也大众。有市井小民的幽默和睿智。”容谦长眉微挑,“当她原谅洛少帆的时候,灼华如星……”
愣愣地瞪着容谦,赵佩蓉默默收好画。四年岁月,她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她四年的追逐等待,在矜持间挣扎徘徊,只是得到一个普通朋友……
“原来,你呵护她,并不仅仅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赵佩蓉惆怅着,“我懂了。走了。再见!”
“再见!”容谦颔首。
赵佩蓉向门外走去。可走了几步,赵佩蓉忽然站住了,低低地:“你的这些看法,乔云雪知道吗?”
容谦一愕,心中一热,长身而立。快速打开手机,他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可是,只传来“此机无法接通”。
赵佩蓉默默瞅着容谦从来没有过的急切表情,默默钻进轿车,永远消失在容谦的世界。
“云雪……”焦灼地连播几次,容谦黑瞳灼亮,热烈四散,他有话要和她说。
可是,手机没有回音。
他忽然大步向外走去,向夕阳画廊而去。本来五分钟的路程,他二分钟就走到了。
“云雪吗?”乔承康呵呵地笑,“她刚刚换了外套离开。”
“去医院了?”容谦追问。
不曾见如此热切的容谦,乔承康不由仔细盯了女婿一眼,微微笑了:“当然去医院了。她妈明早就会动手术,自然得去医院照顾着。”
“我明白了。”容谦转身就走,他这才想起,他的奥迪居然停在咖啡厅门口,而自己居然走路过来。
“容谦——”乔承康却喊住他,“有什么事儿,明天再找云雪吧。虽然不是太大的手术,风险也不大,可让她们母女俩保持平常心态要好些。”
乔承康说的是对的。
容谦止步。他忽然拨打另一个电话:“爸,司徒澜他……还没打算离开?”
“他说快了。”容长风不太高兴,“怎么了?你又想见他?”
“我有重要的事和他谈谈。”容谦平静至极。
“又谈?”容长风怒气冲冲,“有什么好谈的。这个人住得还真是习惯,我还以为他没打算走了。”
“爸,我希望你也在场。”容谦无视容长风的怒火。
“我……我也在场啊?”怒气冲冲的老人立即激动得结巴了,“好……好吧!是应该好好谈谈了。实在太好了。谈好了你再找找你岳母。”
容谦再次拨上乔云雪的手机。
服务台不厌其烦地回答他:“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