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容谦几不可察地轻笑了下。从舒渔面前优雅走过,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舒渔,相请:“既然找我,坐。”
这个天气还拿冰箱里的饮料给他?舒渔粗犷的脸掠过淡淡的不悦,只若无其事地打开,喝了。喝完才语气轻轻:“冰凉彻骨。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油”
容谦不动声色,平稳依旧:“你可以要不冰的。”
舒渔淡淡笑了,眯眼打量着容谦。凝着好久,舒渔才缓缓摇头:“果然是个看不透的男人。高深莫测。”
“哦?”这是夸奖还是讥诮?容谦淡淡扫过舒渔,琢磨着他的来意。
舒渔也不急,画匠的耐性是世上超好的。他站起身来,把空瓶随手扔进垃圾桶。这才侧身凝着容谦:“我只是个画画的,不懂那些商界战略。我只知道,那些手段,那些心计,用在别人身上已经很足够。如果用在自己家人身上,那还真不敢令人恭维。”
容谦坐在沙发上不动,指尖却悠闲地敲着玻璃茶几,正中其中的荷花花蕊:“我一直以为你是直爽人,看来我眼力不够好。”
“没关系,我眼力也不够好。”舒渔淡定的举止遮不住眸间的焦灼,“我一直相信云雪的话,说你四平八稳,稳重可靠。但今天,我得坦白说——”
“请——”容谦略略颔首。
舒渔摇头,眼睛紧紧盯着容谦双眸:“云雪说,她害怕你。郭”
害怕?容谦微微错愕。她对他有多种情绪,但害怕?他还真的一直没有感觉。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舒渔心里的话藏不了多久。他紧紧盯着容谦,“我们从小长到大,我看到的云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我知道,她有害怕两个人。一个洛少帆,一个你。对洛少帆的害怕或许已经成了过去时。但对你的害怕,正在进行时。”
“她亲自告诉你的?”容谦深邃长眸紧紧锁着舒渔。他看出的是她习惯的回避,会有害怕么?
舒渔稳稳地点头:“是的,今天亲自告诉我的。”
容谦久久凝着舒渔,像在估量着他。好久好久以后,容谦淡淡笑了:“看来,我低估了你!”
“但你高估了云雪。”舒渔慎重地提醒他,“如果我没估计错,云雪脸上的笑容误导了你。但如果真是这样,我不着急。”
容谦不语,长眸锁着舒渔的面部表情。
舒渔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焦躁,也有些难以取舍。他站在起来,竟在容谦面前踱来踱去好几个来回。终于,他停下了,直直瞪进容谦深眸里去,字儿从牙缝里一个一个的挤出来:“我着急的是,你其实从心底里从来没有对云雪动过心,所以没有感觉到我们傻丫头的心情变化。容谦,如果你真是为了补偿毁掉云雪第一次婚姻,其实你可以早早放手。不用现在让云雪活在辛苦猜测的生活里。容谦,我告诉你,我家傻丫头不希罕你富贵,她要的是一颗真心,一颗永远可以倚靠的大树。可是你现在的做法……”
“我现在做的不对?”容谦轻轻问,长眸慢慢眯紧。
“你现在的做法让云雪倾心。”舒渔说。
容谦拧眉:“让她倾心不好?”
“不好。”舒渔摇头,眸光如炬,逼视容谦,“你让她倾心,结果却让她害怕你。容谦,如果你是个男人,如果你还有身为老公应该的敏感,可以看出云雪现在无所适从。”
“有么?”容谦皱眉,“舒渔,你在用自己的感觉说话。”
舒渔淡淡笑了,微微疏离:“她今天坐在我旁边那么久,一双手总贴着腹间,这是表明她现在最依赖的是宝宝。容谦,你明白不,云雪现在最依赖的是宝宝,而不是你这个老公。”
容谦站了起来,眸光与舒渔平视:“我知道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你……”舒渔急了。准备好的淡定早已不见,他一把白抓紧容谦的睡衣,“你就是这样,要明确给的话,偏偏只字不露。容谦你痛快告诉我,这到底是你的生活习惯,还是因为你真不能放手用心对待云雪。”
容谦眯眼:“这个不劳你牵挂。”
舒渔咬牙:“我就明说好了,如果你真不能交心,趁早让我把傻丫头带回油画街。”
“那不可能。云雪是我妻子。”容谦斩钉截铁,断然回答。
“为了宝宝?”舒渔质疑,眉心皱成深深的川字。但握着容谦衣领的手,却慢慢松开了。如果容谦真敢让他把孕妇带回油画街,他一定揍死容谦。
容谦平静地摇头:“因为云雪是我妻子。”
“你……”还是不肯多说一个字。舒渔气得牙咬咬,却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的对手,他束手无策。
“天晚了,云雪一个人在上面害怕。”容谦以手示意黑夜,“不送。”
舒渔凝着容谦平静的样子,恨恨地转身就走,在大门口却侧身停了:“让自己的妻子害怕自己,那是男人的最大失败。容谦,如果有必要,我会带走云雪,我会带着她
tang走遍全世界。我会让我们的傻丫头比谁都快乐!”
“云雪是我妻子。”容谦平静如初。似乎舒渔说的话,根本幼稚可笑。
舒渔冷冷一哼:“那是傻丫头一时头昏,一时忘记我还在油画街等着她。”
微微错愕,容谦眸子慢慢浮上笑意。他似笑非笑地扫视着舒渔,什么也不说了。
再傻的女人,都不会在婚姻上一时头昏吧……
真是对牛弹琴!舒渔转身就走。
容谦的声音淡淡跟上他的背影:“如果燕子一直在这里,你可以试着和燕子吃个饭。”
舒渔猛然回头,在淡淡的灯光余光中,那双眸凝着容谦,微微鄙夷:“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不想我有时间有精力接触云雪是吧?”
“你可以随便想。”容谦轻语。
舒渔沉闷的声音从夜空里传来:“容谦,你不配作燕子的哥。燕子有颗善良的心,你呢,看上去好说话,其实孤傲冷硬,比当年的洛少帆还没心。”
“我的心,为什么要让你看到?”容谦淡淡反问。他不再理舒渔,转身和楼上走去,顺手关掉灯。
可舒渔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如果我是你,不会在公众面前让云雪掩秀恩爱的混帐事。容谦,你如果想真心和云雪过一辈子,就让她把最真实的面孔让你看到。”
容谦没有停下脚步。
到了三楼,容谦听到轿车开出院子的声音。
向书房里走,燕子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来:“哥,谁来了呀?”
容谦揉揉燕子的直发,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摇摇头:“没有谁。燕子,哥和你谈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哥,我还在想。”一听这个,燕子的脑袋立即缩了回去,关紧门。
容谦发现书房里已经没有人了。回到卧室,容谦唇角慢慢勾高。
乔云雪正坐在全新的被褥上,小嘴儿嘟得高高的,闷哼着:“容坏蛋!”
想要她一句甜蜜的老公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容谦除掉睡衣,躺上去。凝着她探询的目光,容谦轻笑:“我们以后不在媒体面前露相了。”
“嘎?”乔云雪愣了。
“你想露相?”容谦故意问。
乔云雪立即摇头:“不想。”开玩笑,她最讨厌那媒体了。总是文过饰非,真是假,假亦真。完全被人操纵真相的玩意儿。以前还没这么深刻的认识,可这一阵子她是彻底明白了。
燕子的清誉至今还没抹掉,还得看接下来几天的成效。
容谦俯身,试探地伸出手臂,修长的指尖轻轻压上她的唇……
身子一缩,乔云雪不可置信的凝着容谦。在夜色的渲染下,那双眸子里隐隐有着某种渴盼。她想掩饰,但显然欲盖弥彰。眸子闪烁得厉害。
舒渔说得没错,她是害怕他。容谦眸子一闪,指尖移进她青青发丝。
“好困。”乔云雪在他的注视下默默缩了缩身子,向被窝里钻去,“容谦,我今天遇上一个好漂亮好有气质的女人。如果你看到,一定会动心……”
容谦平静地摇头:“我不是花痴。”如果他有一点心志不坚,此时身边的莺莺燕燕早已挤破门。
“嗯,她那模样的女人,正是不是花痴的男人才喜欢的类型。”她坚持着。
容谦无语……
躺下,容谦正要搂过她,只闻到妻子均匀的呼声。
睡宝宝一只。
依然搂过,下巴轻轻搁上她的小脑袋。容谦平静地凝着窗外——母亲一定也看到了,他现在也有一个安稳的家,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妻子,还有两只折磨老婆的小宝宝……
第二天。
果然有钟点工过来,乔云雪终于没再在油烟中呕吐。早餐在轻松的节奏里度过。而奇异的是,这个早上乔云雪吃东西没再吐得那么厉害,于是更加高兴,不埋怨家里多个厨师不够隐私了。二话不说,坐进容谦的奥迪,笑盈盈上班去。
“看来,我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我的宝宝们懂事。”乔云雪呵呵笑着,那种摆脱困扰的放松让她看起来容光焕发。
果然,一去公司,容谦就开始一周的早会。没有秘书的他,直接拿钱涛当秘书用。
燕子跟上五楼,热心地把乔云雪领下去:“嫂子,来,我当你老师。我教你啊!”
乔云雪摸摸脸,真有点脸红,她哪里懂财力嘛!
“没事儿。”燕子拼命给她打气,“瞧嫂子算AA制那劲儿,对数字的敏感度……啧啧,在下甘拜下风。我保证,只要十天半个月,嫂子就可以上手了。”
燕子真是胡扯!
容谦挟着资料正向会议室走去,这会儿扬眉轻笑:“如果不会算数,会看数也行。”
真把她瞧扁了!
乔云雪立即被激得跳了起来:“容谦,我哪里不会算数了。我告诉你,现在我
们搬了新家,我们的AA制还在。我们今晚好好算算。”
“不许跳!宝宝们不喜欢。”容谦俊脸颤抖了下,惊心动魄地瞅着她的身子。真奇怪里面有两个折磨人的宝宝,她居然还能跳起来。
旁边传来窃笑声。想必,这些下属从来不知道,原来容谦也有心惊肉跳的一天,连脸都吓白了。
“嘎!”乔云雪偷偷打量四周的员工,默默捂住脸儿。唉,她不会把容谦的包公形象给砸了招牌吧?
燕子奇怪了:“嫂子,你还想怎么执行AA制呀?有人在家帮忙做家务了……”
乔云雪一愣,想得头昏,好不容易想出新办法来:“他可以铺被子,整理衣服。”
燕子更奇怪:“那你做什么?咋AA呀?”
容谦淡淡的声音传来:“她负责怀孕。”
“对呀!”乔云雪脸抽了抽。硬着头皮应着。然后拉着燕子跑。
“不许跑!”容谦的声音。
乔云雪皱皱脸儿,果然一步三挪的,和燕子下四十二楼。
新的职业开始。
燕子直接把乔云雪带进自己的办公室,把所有下属都叫进去:“这是我嫂子乔云雪,现在是我个人助理。以后大家有事,可以直接交给我嫂子。谢谢合作!”
燕子的人脉关系还挺好,乔云雪很快和这些人打成一片,只有那个久违了的苏雅,总是不耐地看着她。也没有把乔云雪当成未来董事长夫人的自觉。
卫生间遇上的时候,苏雅还笑盈盈地讥讽着:“乔小姐怎么不担心有一天会从天堂掉进地狱?”
乔云雪一愣:“难道你知道有个什么地狱等着我?”这个女人向来对她有成见,但这种诅咒,真够没品。
苏雅没事地走了。
乔云雪也没当一回事。她一个孕妇学财务,要操的心多着呢!
新年伊始,要重新拾起许多事。容谦一个早会开了两个小时。十点半才回到办公室。
有来电。
容谦按住免提,里面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出来:“容先生找我?”
长眸慢慢眯紧,容谦面容平静,声音平缓,却隐隐给人以压迫感:“我听说,施靖现在进了贵司上班?”
苏拓沉默了下,接着打干哈哈:“容先生的信息渠道不容小觑啊!”
“不奇怪。”容谦淡淡一笑,声音反而低沉几分,“背叛京华的人,没有职业道德的人。我如果视而不见,那只能说明,我容谦无能,京华无能。苏先生,我明白说,在本市地产界,谁敢留施靖,谁就与京华为敌。”
“哦?”苏拓似乎略略屏住呼吸,揣测着容谦的意思,“你是说,如果我留着施靖,我们苏氏接下来就是京华倾力打压的对象了?”
“苏先生可以自行理解。”容谦并不挑明,只暗施压力,“最近京华正愁没竞争对手……”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苏拓沉默了下,淡淡笑了,试探着:“难怪青兰说,背叛京华的人,你也敢要!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容谦没接话。向来惜言如金的他,这时更不会浪费言语。只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他才会把对方视为对手,还是同盟。
苏拓听不想要的答复,知道有些事不能惹容谦:“我明白了。会马上让施靖走人。”
“今天?”容谦淡淡地问。他不接受打马虎眼。
苏拓沉思了下:“好,就今天。”
容谦给对方一个字:“好!”
苏拓却有些忍不住:“容先生,你就是让施靖从我这儿出去,他不会找龙基,不会找别的地产公司吗?”
“施靖不会再有机会留在本市地产界。”容谦淡淡地,“苏氏不敢要的人,还有别的地产公司敢要?”
苏拓提醒:“龙基敢。”
容谦淡淡笑了:“但龙基的总裁比你聪明。”
“……”苏拓听不懂,想骂人。但又明知不能硬硬地扛上容谦,最后涩涩地取笑,“容谦,就算你要讨你老婆芳心,也不要把施靖这样一个大男人往死里整。他正当壮年,事业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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