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要怎么道歉给他听?雪怀是抱着什么心情,选择这辈子和他在一起呢?
他的心魔是雪怀的死,可雪怀自己都不在意了,是不是永远都没办法解开了?
两人十指相扣,慢慢往剑修修炼之地,全门派最高的云间峰走去。
全门派试炼的这段日子中,所有人都得了空闲,偷懒。仿佛只有云错和雪怀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默契——饭也吃了,街也逛了,出门买的东西都置办了下来,想想好像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于是就修炼吧。
小师妹听闻之后牙痒痒:“你们两个!真是要气死我啦,居然趁着大家都在玩的时候偷偷修炼,你们都是大骗子,表面上说是恩爱非常,实际上是想双修进益吧!你们两个修炼狂魔,欺骗我感情,我再也不帮你们打掩护了,哼。”
说完就拎着她漂亮精致的浮花袖,气鼓鼓地找她的未婚夫婿玩去了。剑修平日聚集修炼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雪怀望着云间细密的白雾,晃了晃云错的手:“带我上去吧,我们就在那里修炼好不好?”
云错诧异地看着他,想起他上次在幻境中的害怕,面上浮现一抹担忧:“我们要不还是就……”
“我不,我就要去那里修炼。”雪怀笃定地看着他,而后眯起眼,软着声音求他,“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云……小郎君?”
最后那三个字听得云错局促地抓了抓手,没经过任何抵抗便软化了:“好,我带你去,但是你不要硬撑,好不好,雪怀?”
他看见雪怀没动静,又问他:“上次我还没问你,你当时……怎么了?”
上次他根本没来得及问,雪怀扑上来吻住了他,他晕乎了好几天,压根儿没想起来问他怎么回事——能想起来才怪。
雪怀想了想,给自己编了个理由:“小时候我被我爹做生意的对手绑走起来了,对面要我爹拿一样法器去换我,不然就杀了我。后面他们放人的时候,就是把我丢在一个到处是雾什么也看不清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很害怕,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我现在到了这种地方就害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雪怀跟他提起这件事时,突然想到,他以前还真被绑走过,不过那不是小时候,而是慕容宓去世后的事情了。
被绑架是每个世家少年的必修课,雪怀当时其实很镇定,事后也没怎么想起来。那绑匪也奇怪,对着十一二岁的他充满恶意,不催他找家人要钱,也不让他做什么,只是反复问他:“哦?你娘死了,那你爹不得再找个人啊?小仙郎,那你爹还要你吗?”
他十二岁了,是个成熟的雪家少主了。他心想且不论雪宗对他承诺过不会再娶,他这么宠他,肯定不会不要他。就算他爹不要他了,哪还有外公外婆家可以去。
他被一个人丢在黑暗的地方,等到了他捡的小饕餮偷偷溜过来,咬开了绑住他的捆仙锁——饕餮鬼也因此成功获得了雪家承认,再也没人劝雪怀丢走它。
“绑匪呢?”雪怀听见云错问,从回忆中脱身,一转眼遇见了他暗藏戾气的一双眸子,“他怎么样了?”
雪怀想了想:“好像本来按仙界法度,要送去地府镇压五百年,但我爹当时觉得不够解气,把人……把那个人全身的骨头剃了。”
谈起这个,他轻飘飘地揭过了,不大怎么喜欢这种话题。云错便不再问,而是将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安抚性地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但整个人却仍旧绷着,好似耿耿于怀于自己不能将当年的绑匪手刃。
他带他往最高的山上走,这名为“云间”的山头。
越往上走,雪怀手心便越凉,最后站在看不清左右的迷雾中时,声音已经有些抖了。
云错安静地牵着他,不说什么,只是和他靠得很紧。等上去后,他忽而松开了雪怀的手,那一刹那雪怀慌了起来,以云错又要像上次一样和他走散了,但云错只是将手放下去,又过来揽住他的肩,将他整个人都护在自己怀中。
他带着他往一个有印象的方向走,然后安抚性地拍着雪怀的背,带着他慢慢往下靠,坐在一处摸起来是石头的地方。
云错跟他并肩坐下,盘腿打坐,肩膀挨着肩膀。
因为有人在身边,雪怀在过了最初的那阵紧张之后,也慢慢平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刻意忽略身边浓稠堆积的白雾,只感受自己和云错轻缓的呼吸声。
他问道:“你会一直坐在这里吗?”
云错的脸颊与他离开不过一掌之隔,已经快要看不清。朦胧中只听见他的声音:“我会,雪怀,这是我平日里打坐的地方。”
雪怀便放下心来,试探着将手从云错那里收回来,运气打坐。
气息每行一个小周天,雪怀便会分神抽离,然后往云错那个方向戳一戳。
不到半尺,他戳到云错坚硬的胸膛时,便会收回手。云错也会跟着说一句:“我在这里,雪怀。”
雪怀便“嗯”一声。
他开始摒除恐惧,觉得有点好玩:“你说,戳一下动一下,这算什么?”
“雪怀,不要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骂我。”云错似乎乐于见到他依赖他的模样,也高兴他能慢慢适应这种环境,声音中难掩笑意,“你以后都来我这里修行好不好?”
雪怀嘟囔着:“唔……”
云错抓住机会,想要说动他:“你要是不愿意,有些怕的话,那我去你那里好不好?再过段时间我也要单独去灵洞里修行了。”
雪怀挑起眼睛,想斜睨他一眼——只窥见了迷蒙的雾气。白雾太浓,摸上去居然又种水流般的实感。
他看不见云错,云错自然也便看不见他戏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