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神情诚恳,因为一时心急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过林媛却是看明白了,他是真的很想要那串珍珠。
她也不矫情,直接问道:“陆先生想要这串珍珠,可否让我知道原因?我听说,先生并未婚娶,也没有什么义女,莫非这珍珠是要送给心仪之人的?”
陆冲脸色一变,即便是在有些昏暗的宫道里,林媛还是清晰地看到他的耳朵突然就变得红了起来。
看来她是猜对了。
说起来这陆冲已经四十有余了,但是一直没有婚娶,活脱脱的单身汉一个。
这要是放在林媛以前生活的地方,绝对是钻石王老五级别的单身汉啊。但是在大雍,这个年纪的男人都能当爷爷了,他居然都没有成亲,一定是心中有什么秘密。
“好,我可以割爱,不过,我得要银子。”
林媛痛快地就从袖子里将那串珍珠拿了出来,虽然这珍珠很美,但是她并不是很痴迷,再加上又是赫连诺的东西,她每次看到这珍珠都能想到赫连诺镶在靴子上的那一串名贵珍珠。
这么一想,再看手里的珍珠的时候,就莫名地觉得上边似乎带了一股子不怎么优雅的味道。
陆冲也没有想到林媛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他。要知道,珍珠在大雍还是比较罕见的,特别是这串珍珠上还有几颗更加罕见的彩色珍珠呢!
“在下,在下多谢郡主。银子是必须的,多谢郡主忍痛割爱。”
接过那串光润的珍珠,陆冲觉得手心里都在发烫,说起话来都激动地不行了。
“哎,哪里是忍痛割爱?反正我对这串珍珠也不是很喜欢,既然能将它换成银子,何乐而不为?”
噗!
正在欣赏宫墙的夏征突然捂嘴笑了起来。
陆冲也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只见林媛明艳的小脸儿上满是兴奋和激动,在说刚刚那句话时,眼睛里的光彩明显比在大殿上得到这串珍珠时更加耀眼。
好吧,他现在算是认同了京城里对林媛的某些传闻了。
这姑娘,果然是跟夏征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对于银子都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痴迷。
只是,陆冲有些犯难了,林媛这么爱银子,那么这串珍珠定然会卖得极为贵了。
他一个小小的御厨,每年的供奉其实也就几十两银子而已,他又不能去民间做厨子挣些钱,只怕很难拿得出合适的银两来啊!
“敢问郡主,这珍珠……”
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林媛也知道,他是在问多少钱。
而且,看陆冲的模样,应该也不是个能拿得出很多银子的人。
林媛随意地将脸颊旁边的碎发抿到了耳后,笑道:“反正这串珍珠也是意外之财,有它没它都无所谓的。既然先生想要,那就一百两银子吧,如何?”
一百两?
陆冲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林媛眨眨眼睛,试探地问道:“太多了?要不,八十两?”
八十两?
别说陆冲震惊地要把眼珠子掉下来了,就连一边的夏征都要拿头撞墙了。
那可是从东陵买到的珍珠啊,上边还有好几颗罕见的粉色珍珠呢,别说八十两一百两了,就是一千两银子都会有人抢着要啊!
陆冲连忙摆手,赶紧说道:“郡主是在开玩笑吗?这,这会不会太便宜了?”
便宜吗?
林媛无所谓地笑笑:“反正也是别人送的,无妨无妨。”
她都这样说了,陆冲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出一百两银子吧!只是,在下今日进宫身上未带如此多的银票……”
“不着急不着急,改天我命人将菜谱送去先生府上的时候,再给我银票就好了。”
林媛摆摆手,见陆冲又要把那珍珠还回来,抢先道:“这珍珠先生就先拿着吧,以先生的为人定然不会坑了我这一百两银子的。啧啧太冷了,若是先生没有别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摆了摆手,林媛拉着一脸阴郁的夏征就往宫门口的轿子走去,临上轿子的时候还扭过头来,笑靥如花地说道:“提前祝先生早日抱得美人归了哦!”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陆冲心里暖洋洋的。
看着那小轿子晃悠悠地走出宫门,再看看手里温润的珍珠,陆冲有些晃神:“早日抱得美人归吗?不知还有没有那么一日啊……”
☆、065、天意如此吧
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颤颤巍巍的小轿子里发出几声不成调的小曲儿,听得抬轿子的宫人一阵恶寒。
小轿子里,林媛优哉游哉地歪倒在夏征的身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摇晃着他腰间的玉佩,哼着小曲儿玩得不亦乐乎。
夏征满脸都是黑线,嘴角使劲抽了抽,掏掏耳朵道:“我说娘子,你这首曲儿是找哪个半吊子乐师编的?真是,太难听了。”
咳咳,咳咳!
林媛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支着下巴的手在他胸口一撞,在听到某人的闷哼后十分得意地继续浪里个浪了。
“你怎么这么高兴?”
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夏征有些好奇地问道:“莫非,是因为帮陆冲做了个媒?”
做媒?
林媛唇角一勾,默默摇头:“做媒这种事,费力不讨好,我才不干呢!我高兴啊,是因为那平白得到的珍珠变成了银子啊!哈哈!”
做媒费力不讨好吗?
夏征眨眨眼睛,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来林府说媒的丑媒婆小桃花了,也不知道那丑姑娘当初是怎么走上媒婆这条路的。
要知道,大姑娘做媒自身难保啊!
莫非是她太丑了,所以才能一路顺利走下来而没有被旁人干掉?
使劲儿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夏征突然发现自己的关注点好像有点不对,林媛说她高兴是因为从赫连诺那里得到的那串珍珠变成了银子。
可是……
“说起这个来,为夫倒是觉得你对那陆冲还真是好啊,那么一串珍珠,居然才卖出去一百两银子!啧啧,你知不知道,当时为夫听到你的话的时候,一直以为眼前的你不是你,而是个假的呢!”
“什么眼前的我不是……等等!”
正好笑地准备用玉佩勾夏征下巴的林媛突然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坐直身子,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刚说什么?才卖出一百两银子?难道,我卖得很便宜?”
夏征挑眉:“自然是便宜的啊!”
“它,大概,值多少?”
林媛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开始僵硬了,当时卖那珍珠的时候的确觉得这东西应该不便宜,但是想着反正也是意外之财就随便卖吧!
一百两银子,在她看来也算是个不小的数目了,虽然珍珠易得,但是在她的认知里,这串珍珠她应该最多只亏了百八十两而已。
只是,刚刚看夏征的表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夏征若是还看不出来林媛根本不晓得那串珍珠的真正价值就太傻了。
思来想去,夏征终究是没有把“一千两”三个字说出口。
三个手指头在林媛面前晃了晃,有些遗憾而且还带了几分看好戏的表情:“差不多,三百两吧!”
啊啊啊!
小轿子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抬轿子的宫人们立即嘴歪眼斜,恨不能自己马上变成聋子!
这杀猪般的嚎叫还不如刚才那浪里个浪的小曲儿好听呢,这平西郡主真是,恐怕也就素有小霸王之称的夏二公子能够忍受得了喽!
今年的宫宴进行地不算顺心,特别是对于老皇帝和苏皇后来说,甚至都可以用堵心来形容了。
宫宴刚结束,老皇帝便带着夏远苏哲等人去秘密议事了,所议之事自然就是翠微公主远嫁西凉一事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让老皇帝气到不行,苏哲当时说那话的时候,很明显就是已经在变相地拒绝了赫连诺的提议。
偏偏翠微这丫头,不知道今日哪根筋不对劲儿,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她随随便便一句“我愿意”,却根本没有想到会泛起多大的涟漪。
老皇帝一张脸瞬间就跟老了十岁一般,看得夏远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安乐公主原本是打算去找苏皇后聊聊的,只是还未来到皇后宫中便得知苏皇后从宫宴上出来以后便径直去了翠微公主的寝宫。
“哎!”
安乐公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她们母女两人的疙瘩就让她们两人去解决吧!”
看了眼宫中明亮的宫灯,安乐公主知道,今晚定然会是个不眠之夜了。
“走吧,去淑妃娘娘宫里。”
淑妃跟苏皇后在未进宫的时候也算是旧识,虽然一个为后一个为妃,但是两人的关系向来好得很。
对于翠微这丫头,淑妃也向来是当做新闺女一样看待的。
至于今日的事,不仅是苏皇后震惊不已,就连淑妃也诧异地不行。
两人聚到一起,自然又是一番感慨和愁苦。
翠微公主的寝宫。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翠微公主和苏皇后两人在,但是即便如此,翠微公主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苏皇后一般。
梳妆台前,翠微公主正慢条斯理地对着菱花镜梳理自己的头发,昏暗的灯光映着铜镜,即便看不真切,但是也能看到翠微公主苍白而瘦削的脸颊。
修长却略显干瘦的手指似是不经心地划过自己的脸颊,翠微公主眼眸里微微闪过一丝遗憾。
她今年才刚刚二十五岁啊,可是这镜子里的人,却已经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别说二十五了,就是三十五岁恐怕都有人相信吧!
将耳上的宝石耳坠慢慢摘下来,随手放到了一边的小匣子里,翠微公主终于听到苏皇后开口了。
“翠微,你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你没有听出来你舅舅那样问你,其实是想要你拒绝的吗?你,你怎么能答应呢!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苏皇后说到最后,竟是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是啊,她该说什么?说她心里不是还一直惦记着那个死了七年的小侍卫吗?
可是这样的话,苏皇后却根本就说不出口来,这是横亘在母女两人之间最深的一根刺,若不是情非得已,谁都不想主动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