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我苟且逃跑之后,又提笔考了科举,中了探花做了官,日子虽是富足了,可是没有三娘你的日子,我夜夜难眠,餐餐难咽,只想再见见你。”
“我问你,可有再婚娶?”
“没有,心里念着三娘,我不愿再与他人结发。”
“你这笨书生,懂得惜命,可为何又不让自己过得再好一些,如此活着又有何意义呢?我与莫儿已是亡魂,你是生灵,我们终究阴阳相隔,回去吧,去找个厮守的伴,等你年过耄耋,再来这枉死城寻我也不晚。”
“来此之前,我本以为见了三娘你一面,请求得到了你的原谅,我便是能在人间过得安心一些,可是见到了你和莫儿后,心中思念喷涌,况且三娘你为我而死,我又怎能苟且偷生地活着?我不会再回去了,我想留在你们母子身边。”
李莫虽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年纪,但是在这枉死城也是待了好几十年,真真算起来,也应是个而立之年的少年郎了,虽然还带着一些稚气,可李安所言他还是听得明白,他死的时候还小,对这个父亲的记忆早已是慢慢模糊,可是他知道母亲迟迟不肯轮回,不过就是为了等这个男人。
“留在这里?若是留下,你便是要舍弃你花了大半辈子考取的功名。”
“我知道。”
“还要舍弃你现在的荣华富贵。”
“我知道。”
“如此你还是要执意留下?”
“功名利禄不过是浮世云烟,而三娘你却是生根在我心上,祓除掉便是硬生生地挖走我的心,叫我又要如何活下去?”
李安看向三娘的眼神,像是看向了余生的风月,前半生在人世间摸爬滚打了多年,走了无数坎坷路,度了无尽苦难年,竟是在荣华之后才幡然醒悟,世间所幸不过执一人之手,同心得子,守着自己的一方平静,闲度余生的年年月月……
“你可是想好了?三娘指不定哪日便是会去轮回道,你今生与她的厮守或许就只剩下有短短几日,而你回去人界,还可以再活几十年。”
“就算只有几日,只要还能与三娘相守,我便是心满意足,若是哪日三娘去了轮回道,我便随着她一起轮回。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可好?”
三娘看着李安柔情似水的目光,竟是顷刻红了眼,泪水流了满面,一时哽咽难语,埋头在李安的怀里默默哭了起来,
他轻抚着三娘的背,李莫似乎也接受了这个许久未见的爹,上前牵住了其右手,与他们二人抱作一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栾木和北云容也不便多做打搅,虽然夫妻二人执意想要留下他们厚谢一番,但他们两人还是执意地离开了。
北云容刚才见那二人款款深情的模样,难免有所触动,生死不过都是为相守之人,情深难自已,不料竟是让人此般魂牵梦绕。
魂牵……梦绕吗?
他抬眼看着走在前方的栾木,有些事终究是逃避不得的,纵使害怕知道答案,可答案并不会因为逃避而改变,情字难破,入了这世俗红尘,便是难以全身而退,退不得也只有踏步前行,于是北云容拉住了栾木的手。
“我有一事问你。”
“何事?”
“你……”北云容看着他,顿了顿,“可认得离尤?”
“你说什么?”
栾木惊异于北云容口中所说的名字,激动地抓住北云容的手臂,说出的话有些迫切,却难掩颤抖,“你怎知道这个名字?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应该想起什么?”
北云容握着栾木的手无意识地加大了力道,握得栾木生疼,眼神不似往常平静,似乎拼命压制着一丝愤怒,看了让人不禁胆颤而栗。
“你去人界是为了寻他?”
“……是。”
“那你为何还要来接近我?!”
一时间,向来波澜不惊的北云容难抑心头愤懑,原来念卿所言无假,原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错付了真心。
“因为我觉得你就是离尤,你是他的转世。”
“只是因此你才靠近我?倘若我不是,你要如何?”
“我……”
眼前人咄咄逼近,他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远离的仅仅一步,却像是隔了天川之远。
“所以醉客轩的一晚,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了他?”
“不是这样的。”
“可你知吗?我竟是为你入了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