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栾木已经如此说,夜巡也没有资格再多言,于是听令退下,消散于黑夜。
正当他打算转身回去时,却见北云容在不远处候着自己,他已是将衣衫穿戴好,脸上冰冷肃穆,已然不复刚才,回到了以往样子,栾木心里直叫可惜。
“我这儿还有些怨灵。”
栾木接过他递来的金色囊袋,将其一一放出送回鬼界,然而从刚才起,北云容就一直凝视着他,视线仿佛要将人给刺穿一般,让他极为不自在。
“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然而,北云容仅仅是直视着他,依旧未言语半句。
刚才还如火的人,怎的可以一下转变态度?把那凶灵的话当真的自己也真是傻,如果自己真的可以对这人施法,他首先要做的便是要北云容整天对自己笑,而且是对他一人笑,可是转念一想,那模样似乎太过滑稽,笑起来的北云容,还是北云容吗?
栾木摇摇头,先爬到了床上准备睡下,但这一次不同于往日,北云容居然不扬言分床,而是从身后将自己给抱住。
“我并未中术。”
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回答得突兀,栾木呆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难道是刚才自己与那少年凶灵的对话让他给听见了?就算如此,那这回答又是如何意思呢?
然而不待他多问,身后人已是入睡,栾木只觉今夜独热,脸上红晕持久不下,以至于他那一晚竟是彻夜未眠。
次日清晨,两人先于天窗爬上屋顶查探了一番,俯瞰街道,不见挽岚和客仙舍的身影,于是偷摸着回了客栈将黄骠马骑走出了朝歌城。
但挽岚追缉两人的消息几乎已是天下皆知,去哪儿恐怕都会被人盯上,于是栾木想到了招摇山,山中消息闭塞,里面人不知外面消息,外面人也找不到里面入口,不如就去即墨村落里避避风头,顺带可以去看看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不知是否已经废除了蛇母祭祀。
尽管从朝歌出发到招摇山的路程远了些,但好在干粮备至得较为充足,两人避开了大道,从小径而走,停停走走的,倒也是悠闲。
只是从醉客轩出来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对那晚的事闭口不提,虽然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惯了,可是一遇到北云容的事,就不自觉胆怯几分,他不敢问,他生怕细问过后,北云容告诉他不过是误会一场。
一路上,栾木也不过是如之前般在北云容身边胡闹,两人相伴逍遥,也不为惬意幸事,那晚的事还是等有机会再自然提起好了。
半月之后,终是到了招摇山,招摇山本处柴桑向阳地势,且得风水,本应不是怨气集聚之所,这一点上次他们来时,栾木便是得以确认过的。
正是因为如此,栾木认为即墨族一代人一生也用不上几次祭祀,所以也不甚担心,可是再来此地,情况似乎与他所想的不为相同。
越是往招摇山内走,越是有许多怨灵朝他们两人袭击而来,似乎无尽一般,十分缠人。
“招摇山不宜怨气增长,怎会有如此多的怨灵聚集于此?”
“恐怕源头于此。”
源头?怨灵根源无非就是腐骨葬,难不成是柴桑百姓突然将坟圈迁移至此?
若是这么多的怨灵出现侵害即墨族人的话,难保他们不会动用蛇母祭祀,要是再有鬼界魂魄被召至人界受害,到时候自己可能要被秦广王强制召回鬼界受罚了。
于是栾木赶紧寻着之前道路,找到了即墨村落,然而,他想过即墨族人有的喜他,有的不喜他,大不了厚着脸皮与他们胡闹闹,打好了关系,自然也好相处了,只是他根本没有预料过此地会是眼前这般景象。
血染即墨,无人生还。
墨色乌鸦啃食着进村入口处的尸体,他们已是肢体残缺,身上肉已被啃食得露出了骨头,也不知道是死了多久,面目虽然全非,但是从衣着来看依稀能辨认出村里惨死的全是即墨族人。
所以,在招摇山的那些怨灵,都是即墨族人的魂魄?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短短几月为何成了这番模样?莫不是柴桑人对这巫师传言信了真,生了恨意,前来复仇屠村?
看着满地横尸,祭台上的神柱被人砸毁,忽见一小孩儿尸体蜷缩在祭台角落里,他记得那小孩儿面貌,是之前抱过的久儿。
栾木赶紧上前查看,然而久儿的身体早就变得僵硬,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栾木将其手臂打开后,发现是一条黄色小狗。
忽然间,一股怒气涌上心间,栾木狠锤向地,到底是何人如此残忍,连三岁小儿都不曾放过?!
这一地死人已是无法开口说话,生死乃天地之理,栾木身为鬼神也不得插手半分,人界的恩怨事只得由凡人自了,他心底哀叹,本是想来此避避风头,却不想竟是此般悲凉状况,一时间,竟是想不到该去往何处。
第93章
他抱起久儿的尸骨埋葬在山高之处,他想为他们尽点绵薄之力,而之后又花了三天时间,才与北云容两人将全村人给一一安葬下,守着满山骨冢,栾木心头担忧更甚,自己飘零倒也习惯了,可真的要北云容如此陪着自己安无定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