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和周夫人在明间说话,倩兮和盼兮拉了似锦去西暗间说话。
倩兮拉着似锦的手:“姐姐,谢谢你昨日让人送去的蜜渍艾叶枸杞,我用开水泡着喝,还挺好喝的。”
似锦昨日去地藏庵,秦夫人送了她几罐用槐花蜜渍的艾叶和枸杞,似锦回来后给倩兮和盼兮一人送去了一罐。
“很好喝吗?”似锦眼睛弯成了月亮,“是你婆婆亲手做的!”
她只是借花献佛。
倩兮羞得脸都红了,捂着脸转过身去:“姐姐你真是的——”
盼兮也跟着起哄:“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想着吃完没了怎么办呢,以后可以问二姐姐要了!”
姐妹三人说笑了一会儿,盼兮问似锦:“姐姐,今日镇南侯夫人的生日,你要不要一起去?”
似锦忙摇了摇头:“我想陪姑母,就不去了。”
镇南侯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镇南侯府对她来说和龙潭虎穴也差不了多少,她才不去镇南侯府呢!
倩兮拉了拉盼兮:“盼兮,你忘记姐姐和许二姑娘是好友了?”
镇南侯府和安国公府是多年的对家,似锦和许二姑娘交好,自然不愿意去镇南侯府。
盼兮这才明白了过来:“哦,对了,姐姐和许二姑娘好,自然不爱去镇南侯府了。”
似锦不由笑了。
倩兮和盼兮其实说的八九不离十,她对许凤鸣就是有点这意思:凡是对许凤鸣不好的,她就不喜欢;凡是害许凤鸣的,她就恨得要弄死对方;凡是许凤鸣家的仇敌,她就不来往。
这样一想,她可真是有点护短呀!
这时候郑夫人已经和周夫人谈好了:“似锦,出来和你母亲道别。”
似锦脆生生答应了一声,和两个妹妹做了个再会的手势,便出去了。
周夫人今日和卫国公夫人约好了,要在镇南侯府见面说话,谈盼兮的亲事,因此如今心都在盼兮身上,见似锦给她行礼,倒是和蔼得很:“和姑母一起出去,要听姑母的话,不要惹姑母生气。”
似锦答了声“是”,又褔了福,这才随着郑夫人离开了。
临出门,郑夫人拿出了两副眼纱,给了似锦:“咱们今日需要戴这个。”
见似锦大大的杏眼里满是疑惑,她笑了,道:“我在延庆坊有一个生药铺子,咱们今日正好去看看。”
似锦忙又问道:“今日表弟跟咱们一起去吗?”
郑夫人点了点头,道:“他自然是跟着一起去的。”
似锦当即双手合十:“姑母,既然表弟也跟着,那咱们去趟杨柳胡同,好不好?我想见一见乔夙,和他商议一下给我那好朋友看病的事。”
郑夫人神情也凝重起来:“你这个好朋友是——”
昨日在地藏庵,她就听到似锦和乔夙提这个因幼年中毒身子不好的朋友了。
似锦凑到郑夫人耳畔,低声道:“姑母,就是安国公府的许二姑娘。”
郑夫人一听是为了安国公的姑娘求医,当即道:“既如此,我先让郑轶派人送去拜帖,确定乔夙在家,咱们再过去。”
似锦见姑母如此圆融,心中欢喜,拉着郑夫人的手:“谢谢姑母!”
郑夫人笑了:“谁没有朋友啊,关心自己的朋友,有什么不对?”
听郑夫人这么一说,似锦觉得自己对许凤鸣的感情,其实也没那么见不得人,就是好朋友嘛,不瞎想就没事。
郑轶比似锦要小几个月,生得瘦瘦高高,俊秀得很。
他是郑夫人亲手带大的,对继母感情很深,也很孝顺,听了郑夫人的吩咐,当下便命小厮往杨柳胡同乔宅送拜帖去了。
似锦随着郑夫人坐在郑夫人的青锦檀香车里,郑轶骑着马跟车,素心和郑夫人的丫鬟坐在后面的黑漆平头车里,在郑府家人的护送下,出了周府,一路往东而去。
郑夫人先带着似锦和郑轶逛了几家丝绸铺子成衣店,买了不少衣料和成衣,又去逛珠宝店金银楼,自己添了套绿宝石头面,给似锦买了一套蓝宝石头面。
逛完这些,他们又去了专卖文房四宝的书店街,给郑轶买了不少笔墨纸砚。
逛完街,郑夫人这才带了似锦和郑轶去了她名下的生药铺子。
这个生药铺子很大,药品也很全,掌柜还是周胤帮忙寻来的,是京城有名的生药经纪,说起话来简直是舌灿莲花,生意经一套一套的,而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极是机灵。
郑夫人带着郑轶和似锦,把临街铺子和铺子后的库房作坊都看了一遍,和掌柜以及伙计们都说了话,又看了账本,心中满意,笑道:“今日我在春满园订了席面,午时会送过来,大家好好吃一顿!”
掌柜和伙计们都笑着拱手道谢。
郑夫人一行还没离开,郑轶派到杨柳胡同的小厮就过来了:“乔公子在家候着。”
于是似锦一行人又乘了马车,往杨柳胡同而去。
杨柳胡同的乔宅只是个小小的四合院,房子也有些旧,却收拾得甚是洁净。
似锦一进去就闻到了扑鼻一股药味,定睛一看,却见西边廊下,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红泥小炉子,上面都咕嘟咕嘟煮着草药,不禁笑了起来,心道:名医就是名医,还未成名,就如此精研医道。
她心里要资助乔夙的想法就更加炽热了。
乔夙正在调配药物,听到小厮禀报,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拱手行礼:“见过周姑母。”
又和郑轶似锦彼此见礼。
郑夫人见这小院洁净可喜,院子里的香椿树下摆着白石桌凳,便道:“今日太阳好,咱们就坐在院子里说话吧!”
乔夙虽然有些腼腆,做事却极有条理,不一时伺候的婆子便在白石凳子上铺垫了四个粗蓝布面的坐垫,小厮送了壶药草茶过来。
请郑夫人、似锦和郑轶坐下后,乔夙先用药草茶烫了素瓷茶盏,然后斟了四盏药草茶,一一奉上。
似锦尝了尝药草茶,觉得茶色浅碧,微甜中带着丝药的苦味,还算好喝。
乔夙笑容依旧有些腼腆:“春日易燥,这茶适合春日饮用。”
郑夫人也笑了:“今日我们过来,主要是我们家大姑娘有话要和你说。”
郑轶在一边起哄:“娘,我也要向乔大哥请教学问呢!”
似锦作势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郑轶,你且排在我后面。
乔夙也笑了,不那么紧张了,道:“周大妹妹先说吧!”
似锦忙取出自己制定的文书,递给了乔夙:“乔大哥,这是我制定的合同文书,你先看看行不行。”
乔夙没想到似锦是认真的,当下接了过来,展开认真地读了起来。
似锦待他看完,这才开口道:“乔大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同意,咱们就立了合同文书,请姑母和郑轶做保人,然后去衙门备案。”
“待衙门批了合同,我就把第一笔银子总共三百两先交给你。以后以三年为期,三年后的三月六,我再交给你三百两银子。你需要每年进京一次给我好友看病,来回路费由我承担。你若是研究出治病解毒的药丸,就由我出资开铺子发卖,得利十分为率,乔大哥你三分,我四分,其余掌柜和伙计三分均分。你看怎么样?”
乔夙这些年来埋头读书和研究草药,根本不懂这些,一时有些懵。
郑轶在一边听了,他是懂这些的,当即点头道:“乔大哥,我表姐没有坑你,这合同很公平,你不信的话,可以请专门的经纪看一看。”
乔夙本来就是个爽快人,而且他当真是爱好医药,却囿于银钱缺少,一直不能畅意,当即慨然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要干涉我,我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
似锦笑盈盈道:“那是自然,我不会外行干涉内行的。”
她收敛笑意,轻轻道:“其实我最盼望的,便是你能治好我好友的病。”
乔夙认认真真道:“在解毒上我还是有些心得的,只是解毒不像别的,不能只靠什么悬丝诊脉,必须望闻问切,有时甚至还得放血试验,你得和你朋友说好。”
似锦是大家闺秀,她的好友自然也是大家闺秀了,因此乔夙先把话说到了前面,以免似锦以为他可以见不到病人,悬丝诊脉就能解毒。
似锦连连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
又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这两日内就能把她带来。”
她已经准备好如何去说服许凤鸣了。
乔夙觉得自己和似锦十分之投机:“那我这两日不出门,就在寒舍扫榻以待。”
似锦和乔夙既然谈好了,便都在合同文书上签字摁了手印,又让两个保人郑夫人和郑轶也签字摁了手印,然后让郑府管家和乔夙的亲随一起拿了合同文书去衙门登记。
忙完这些,似锦取出三百两银票,恭而敬之地递给了乔夙:“乔大哥,这是第一笔银子。”
乔夙爽快地接了银票,想到以后可以大胆地钻研草药,而不担心饿死了,他也开心得很。
在回去的马车上,郑夫人揽着似锦,温声问道:“似锦,你觉得乔夙怎么样?”
似锦心事重重,正在思索如何劝说许凤鸣来杨柳胡同乔宅看病,听了郑夫人的话,随口道:“乔夙啊,好得很!”
郑夫人得了似锦这句话,心道:我瞧着乔夙也好得很,性格很是爽朗明快光明磊落,和似锦的光风霁月正是般配,回去我得和哥哥好好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金-瓶-梅》中,已经提到了做生意要立文书,到官府批合同,另外本文架空,杠精们请不要来抬杠~
第五十一章 相亲(3)
回到周府, 郑轶把郑夫人和似锦送回兰庭, 自己便回外书房西跨院了。
郑夫人今日奔波了一日, 劳心劳力, 很是劳累, 似锦服侍她洗手净面,又陪着她多少用了些点心, 便服侍她睡下了。
回到自己房里, 似锦原本有许多事想做, 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实在是累得很, 索性也睡下了。
睡了半个时辰之后,似锦就起来了。
她匆匆写了一封信,让孙妈妈送去狮子街国公府, 亲手交给康嬷嬷。
傍晚时分, 周夫人带着倩兮和盼兮从镇南侯府回来,倩兮和盼兮回蒹葭院去了,周夫人便倚着靠枕歪在罗汉床上歇息。
王妈妈今日被留下看家, 没跟着出去。
她握着美人拳跪在床沿给周夫人捶腿,口中絮絮道:“......姑太太带着大姑娘去外面逛了整整一日,回来的时候,马车停在兰庭门口, 婆子们大包小包往下搬运东西,不知道给大姑娘买了多少......”
“都是侄女,为何只给大姑娘买?二姑娘三姑娘那边为何不表示表示?一个做姑母的, 偏心到这个地步......”
周夫人正昏昏欲睡,被王妈妈吵得睡不安稳,道:“银子是姑太太的,她爱怎么花怎么花,你管人家作甚?还有,人家搬运回来那么多,你怎么就肯定都是给大姑娘买的?再说了,倩兮和盼兮又没跟着一起去,没给她俩买有什么不对?”
王妈妈被怼得哑口无言,嘟嘟囔囔道:“我只是为二姑娘和三姑娘打抱不平......”
周夫人闭上眼睛:“你啊,这叫挑拨离间,以后心放大一点,别老把眼睛盯着别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王妈妈被周夫人一顶“挑拨离间”的大帽子扣下来,不敢再多说了,终于闭上了嘴。
早朝奏事完毕之后,御史、鸿胪寺先后出班,上奏早朝期间官员失仪情况。
到了这时候,早朝流程也就快要结束了。
周胤抬眼看了一眼立在前方的皇太子林岐,心道:太子殿下到底有本事,陛下居然真的道歉,而且把他给请回来了,只是不知延寿宫的苏太后和在庆王府闭门“养病”的庆王心里怎么想,怕是要被活活气死了。
这时鸿胪寺官员唱奏事毕,鸣鞭驾兴,众官员静待圣驾退了,再各回衙门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