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刘元恺生命中最后一年的春天,身着联邦大元帅军服的卫衍之在大门外停好车,畅通无阻地走进庄园,一直走到湖边用玻璃建造的小花厅。
刘元恺盘膝坐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一对彩瓷大赏瓶。卫衍之走进去,随手关上门,然后坐到他旁边。
刘元恺给他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你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个小洛带来的小丫头了吗?”
“看见了。”卫衍之淡淡地道,“不值一提。”
“嗯,是比你那宝贝孙女儿差远了。”刘元恺很温和,“不过,她没见过小洛几次,就能赢得小洛的怜惜,为他们兄妹担下那么大的干系,也不简单啊。”
“大哥多虑了,小洛不过是年轻气盛罢了。”卫衍之有些漫不经心,“那个小姑娘,心机是有,不过到底还年轻,背后也没什么人,一身的小家子气,成不了什么气候。她对小洛有意,小洛却对她没有情,就算暂时收留了她,还有我们盯着呢,保证杜绝有可能发生的不愉快。我看啊,小洛的心一直都在我家小妍身上,大哥不必担心。”
“是啊,小洛对小妍倒是真心实意。”刘元恺也高兴地笑了,随后就不再提起此事,“对了,你跟法院那边说了没有?”
卫衍之微微皱眉,“昨天晚上我家老五请院长吃饭,把这事说了一下。他们只表示在自己的地盘上不会让放贷公司太放肆,会派人去查账,监督他们放贷的利率,别的就不会管了。毕竟小洛带来的那个丫头确实是借了裕丰钱庄的钱,现在本金都没有还完,就打算赖账不还,还找人用暴力砸了他们的公司,打了他们的人。虽说裕丰那边也是太不守规矩,才逼得借债人动手,但两边都有责任。所以,他们不会出面介入。”
“嗯。”刘元恺缓缓点了点头,“那现在……你看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卫衍之淡淡地道:“大哥什么都不要管,多保重身体,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件事,我已经交代下去,会有人密切注意,只要小洛没有危险,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世界上的蠢人那么多,你管得过来吗?”
刘元恺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人老多情,我也是心软了。到底你们家小妍是我给小洛定下的未婚妻,如果小洛有了别的心思,岂不是对不住小妍?这有因就有果,总是要还的。”
卫衍之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小洛和小妍都是好孩子,两人很般配,大哥这亲定得好。”他沉吟片刻,又轻轻叹了口气,“小洛是个好孩子,一心在小妍身上,反倒是小妍好像对婚事不怎么热心。幸好小洛稳重,耐得住性子,锲而不舍的,让小妍也动了心。不然,我还真不好向大哥交代。”
刘元恺拿起茶壶,往他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淡淡地说:“现在的年轻人……思潮很多,什么独身主义、无性婚姻、丁克家庭,又有性开放什么的,都是从西方流过来的东西,听着就挺糟心的,小妍可能有点受影响吧。不过,比起那些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小妍已经很好了。虽然她矜持了些,小洛却像一团火一样,估计她也冷不了多久。你就等着以后抱外孙吧。”
卫衍之愉快地笑起来,“好,但愿如大哥说的那样。”
第487章情义无价(3)
刘元恺轻轻拍了拍卫衍之的手,“你也别操那么多心了,只管含饴弄孙吧。小洛那边,如果那对兄妹是真的需要帮助,自然更好,如果他们是来碰瓷,让小洛受点挫折教育,也没有坏处。”
“我明白。”卫衍之洒脱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大哥放心吧,我不会把精力放到几个毛孩子身上的。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
刘元恺微笑着点头,然后转过头去,看向外面的风景。他脸上的神情特别豁达,身姿放松,看上去十分洒脱,“今天让你来,是有些事要交代一下。”
卫衍之的笑容一凝,忽然有些慌乱,“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叫医生来。”怎么好好的突然像是要交代遗言一样?他心里没底,颇有些不知所措。
刘元恺抬手摆了摆,“你别慌,我好好的,没什么事。不过,今年我快要七十三岁了。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虽然一向不信这些,但还是觉得应该做点准备。即使我活到一百岁,最终也免不了有那一日,这不必忌讳。我孤身一人,身后事如果不交代好,到时候难免会出现纷争,那就不太好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担得住事,所以我就托给你了。将来,你如果走在我前头,就把这些事托给你儿子,也是一样。”
卫衍之这才放松了一些,“那行,大哥请说。”
刘元恺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说:“我的藏品和当年从皇宫带出的皇帝私库的大部分珍品都已经捐给了国家博物馆,留下的一小部分是我心爱的物件。属于皇帝私库的那部分东西都是恪儿的,我就不替他做主了。属于我私人的部分,其中的字画书籍都留给恪儿,几柄古刀古剑就送给你。至于这个庄园,以后都会是刘氏族长的居住地。当年,我把奉先殿里列祖列宗的牌位都移到这里,兴建了奉先祠。每年全族人到这里来祭祖,已经这么多年了,不宜再行变动,就一直在这里供奉着吧。”
古汉朝的最后一代皇帝叫刘恪勤,现在才五十岁,已经成为享誉国际的大书法家、大画家、古典音乐家、围棋大师。他二十二岁结婚,直到三十岁的时候才搬到属于他名下的另一处皇家园林居住,从此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当年的两宫太后已经在激烈的宫斗与前朝争斗中相继薨逝,没有等到出宫的时候。刘恪勤完全是刘元恺一手养大的,带他出宫后又怕他被一脑子忠君思想的前朝遗臣们煽动,仍然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直到联邦局势稳定,妄想复辟的遗老遗少们大势已去,才放他出去自立门户。
刘恪勤与才貌双全的妻子琴瑟和鸣,一共生了两男两女,且家资豪富,名满天下,一辈子都过得很幸福。他将刘元恺视为父亲,刘元恺也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不过,他并没有将遗产全部留给已经非常富裕的刘恪勤。
看了一眼专心倾听的卫衍之,他不紧不慢地说:“我的毕生积蓄和名下的所有商铺田地山林,我打算交给一家或几家信得过的管理公司来经营。每年的收益用来奖励当年在科学、文化、医学、体育、和平等领域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人士。决定奖项人选的评委必须绝对中立,不拘种族、国籍、年龄、性别、身份,只以其对人类的贡献来评判,所以在评委会之外还要设立监委会。那些管理公司也要有个章程,如果当年收益达不到一定的数值,就要负责赔偿并解除管理合约。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
这个世界并没有诺贝尔,也就没有在国际上首屈一指的诺贝尔奖,取而代之的便是刘元恺奖。评奖人员共设二十一人,其中皇族刘氏三人,大汉联邦各界名人十人,外籍人士八人。每年颁奖一次,奖励文学、艺术、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医学、和平、体育、财经等领域的杰出人物。最初的时候,刘元恺奖只在大汉联邦境内颁发,其他各洲对此不屑一顾。但是,仅仅过了三十多年,这个奖项便进入世人眼中。百年后,就因为其公平、公正、公开以及慧眼识珠、一视同仁、制度严密、不徇私情、奖金丰厚等优点成为国际上最权威的奖项。各领域的学者名人都企盼能获得这个全球最高奖项,从而得到全世界的认可。
这个奖设立的最初,就缘于刘元恺淡淡的几句话,而卫衍之立刻付诸实施,“大哥放心,我会找最优秀的人与最信得过的公司。”
“嗯,有你看着,我很放心。”刘元恺微笑着给他倒茶,“辛苦你了。”
卫衍之看着他,忽然冲动地问:“大哥,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出宫去套文昌侯世子的麻袋吗?”
刘元恺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当然记得,那场架啊……咱们打得挺过瘾的。”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怀念。
卫衍之也哈哈笑道:“是啊。被咱们暴揍一通,那小子居然改邪归正了,还去北罗洲留学十几年,拿到了法学和工程学博士学位。联邦建立后,他成为第一任首席大法官,卸任后又进入工程院,主持了核弹研发项目,被誉为核弹之父。可惜,英年早逝,那核辐射真是太厉害了,唉……”
“是啊,可惜了。”刘元恺收敛了笑容,仰头回想了一会儿,才轻叹一声,“他的夫人和儿女呢?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夫人已经去世了。长子是联邦排名前十的大律师,非常厉害,打官司从没输过。次子是科学家,已经成为工程院院士。他女儿从商,有家规模不小的企业管理集团,是赫赫有名的大企业家。”卫衍之眉飞色舞,“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想把你的产业交给他女儿的那家管理集团。他的长子可以成为监委会的一员,保证不会徇私枉法,违反制度,绝对可以做到公正严明。”
刘元恺侧耳倾听,然后表示同意,“好,就按你说的办。”
“卡。”刘溍高兴地说,“好,这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