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国公点头,“若是治军不严,哪里能够抵挡境外蛮族的铁骑?”
定西侯笑道:“舍弟将兵,一向铁面无私,哪里需要别人的感染?”
安国公喟叹,“东辰还是太仁厚,太心慈手软了,竟把点卯时限放宽了两刻钟。要是打起仗来,这帮少爷兵拖延两刻钟,只怕军营都要被敌人攻破了,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正是。”一干勋贵纷纷附和,“还是杀得太少了啊。到底年轻,太过心慈手软。”
苏东辰微微躬身,恭谨地说:“父亲和各位大人教训得是,我下次一定注意,绝不手软。”
这些公侯的身上大都带着虚衔,平时并不上朝议事,只大朝会的时候上殿站着,基本充当背景,只备皇帝在军事上垂询。他们向来对国事不发一言,难得像今天这般踊跃发言,摇旗呐喊。这些对御史冷嘲热讽的勋贵大都是支持皇帝的保皇派,因而皇帝并不制止,一脸“朕胸怀宽广,爱卿们尽管畅所欲言”的神情。
文官们的脸黑成一片,声音更高了,子曰诗云,引经据典,“残暴”、“冷血”等负面评价层出不穷,抨击得更加激烈。
大殿上一阵唇枪舌剑,吵得热火朝天,几乎动起手来。
苏东辰并不怎么说话,照理说御史弹劾他,他便需上折子自辩,不过现在他懒得多说,只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内阁首辅郑义成。当然,还有其他大臣,他都仔细看过、感应过。有几人给他微妙的感觉,仿佛与他找寻的第一节点有关。现在他毫无头绪,只能记住这几个人,回去后就叫人专门收集他们的资料,再和晏斐一起分析。
文臣武将争斗一番,内阁七位阁老均未参与,都老神在在地微阖双目,似在养神。三位皇子都在殿上,也聪明地没有加入,只微微含笑,袖手旁观。
苏东辰也笑,姜元武同样笑而不语,石青与以往一样沉默。三人同样品级,同样职务,因此站在同一排。
苏东辰宛若谪仙,姜元武伟岸如山,石青精悍似铁。三个人三种风格,差异极大,站在一起却并不互相排斥,瞧着十分和谐。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得龙颜大悦。石青寒门出身,从士兵一步步做到将军,可谓九死一生,全靠皇上提拔栽培,因此一心忠君,谁来拉拢也不理。另外两个大营的上一任领军将军本来也是皇上的人,谁知皇帝最近略微有些精力不济,这些人就急忙寻找机会,攀附潜龙,想要争取从龙之功,让皇上气得不行。这次换上的两位大将军虽然出身勋贵豪门,却都是保皇派,目前看来还是对他忠心的纯臣,让他暂时放下心来。只要解除外来威胁,他就可以集中精力,与朝臣和三个儿子好好斗一斗了。
三个皇子都是庶出,其生母也不是他特别宠爱之人,因此他并没有亲疏远近。既是要将这万里河山、亿万子民交托,总得要让他看到他们是否有明君的潜质,所以他才迟迟不立太子,就是想要好好看一看。
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爬出来了,虽然让皇帝厌烦,却也让他庆幸。早一步看明白,就可以早一点铲除这些隐患,也让下一任皇帝轻松些,不似他当年初登基时那么艰难。当然,像苏东辰和姜元武这样刚过而立之年的忠臣也是他特意栽培出来,想着将来可以留给儿子用。
如今秋收已过,各地都在缴纳税收。今年虽有小灾,大部分地方却都风调雨顺,是难得的好年头。百姓有饭吃,就不会造反,从南到北一派太平景象。今天的大朝会就没讨论其他的要紧事,一直在争吵苏东辰是否暴虐凶残。
作为当事人,苏东辰心平气和,“诸位大人治国,要不要严守律法?本将治军,难道不该严守军规?按照十七禁五十四斩,那些人足够斩首好几十回了。挨了军棍的官兵本应全部斩首,本将容他们的头颅暂时寄在项上,只以军棍略施小惩,允他们以后将功折罪,已是法外施恩,特别宽宥。各位大人若是认为本将如此做法竟然还有错,那何不先弹劾大理寺和刑部。每年秋决那么多罪犯,是不是也要算做‘暴虐无道,残民以逞’?”
每年秋季行刑的死刑犯都要报皇上亲审后勾决,苏东辰的这席话信息量无比巨大,可以从中延伸出无数意思,每个意思都让人心惊肉跳。争得面红耳赤的众大臣戛然而止,一时组织不出有效的语言反击,很快就面色苍白,纷纷退下。
看到苏东辰一介武夫,居然短短一席话能把御史说得哑口无言,皇帝龙心大悦,“太祖曾经说过,军队要有铁的纪律,没有纪律就没有战斗力,严守军规是每个官兵都必须做到的。苏将军和姜将军都做得不错,朕期待你们尽快把两大营打造成战无不胜的铁军。”
苏东辰和姜元武同时出班行礼,“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隆恩。”
第27章晏斐的真实身份(1)
弹劾苏东辰一事虎头蛇尾,决定被皇帝下了定论,此事做得好,于是那些对付他的人就不便再揪着这件事,只能重新谋划了。
苏东辰并不是泛泛之辈,家世背景不凡。他的生母和元配妻子都是武阳李氏的嫡脉嫡女,陇西李氏与陆续分出来的十三支脉同气连枝,在朝中任官职者众多,姻亲故旧门生弟子无数,对他都比较支持,最差者不过是保持中立,绝不会参与攻击。安国公府的姻亲好友也不少,历年来嫁出去的、娶进来的,不是勋贵便是世家,说起来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他如今简在帝心,前途无量,有聪明人更是看出了皇帝将他扶持起来,是要留给下任皇帝大用的,自然明里暗里地给予他全力维护与支持。
有许多人想要结交苏东辰,邀他赴会赴宴的,想要上门拜访的,帖子如雪片般飞来。更有人想要与他联姻,做媒的、探口风的差点把安国公府的门槛踩断。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军营里,轻易不出来,安国公和胡氏都做不了他的主,说亲的事只能先搁置。
每个月逢十的大朝会,他才会顺便休沐一日,或走亲访友,或在家陪伴父亲,教导弟弟妹妹和两个儿子,或借故狩猎、巡视田庄,把几个暗库都看了一遍,取出大批有用的东西送进空间,让洛漓一日千里,顺利升到五级。
空间每升一级,需要的力量都以几何级数递境。安国公府历代都是武将,打仗是最能敛财的,三百年的积攒,才让空间得到飞速晋升。以后就没那么容易了,除非把京城里所有勋贵、世家、豪门、富商以及皇宫内库的好东西都弄来,大概能把空间升到十级,完成第一个跨越。
只是,谈何容易。
苏东辰一向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因此没有多想那些事情,而是与晏斐反复商量,多番部署,终于找到了秘密会面的安全方法。
帝都极大,专门开辟出的商业区就像是一个小型城市,来自天南海北的商品齐聚这里,从西洋回来的船队,往来西域丝绸之路和西南茶马古道的马帮,带来无数稀罕东西。这里各种风格的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为免杂乱,商业区中又分出几个大区,胡商区独立出来,充满异域风情。每天这里都熙熙攘攘,叫卖声、讨论还价声、叫好声此起彼伏,汉语、胡语、洋话、地方土语交织在一起,渲染出一派繁华景象。
在这一片胡商区中,有家西域老店,已经传了一百多年,店铺招牌上写着曲里拐弯的突厥文,另外有四个古拙的金字“楼兰老店”,里面经营的全是来自西域的宝石、香料、皮子、毛毯、药材、瓜果、烟草等等,全是名贵的东西,每月的盈利很可观。这家店的老板和店员都是西域胡人,只是世代居于京城,会说一口地道的官话。
京城寸土寸金,楼兰老店的规模却不小。前面的店堂有三层,与大部分砖木结构的房屋不同,基本上全是以巨型砖石垒砌,每一块砖上都雕着花,窗户上镶着彩色的琉璃。从外观上看,就像一座开花的堡垒,既精美又粗犷。
店堂后面是深深的庭院,开花的石头屋围着满是葡萄架的院子,紫色的葡萄洋溢着甜美的生机,让人一见便心情愉快。
苏东辰坐在石屋的炕上,靠着华丽织锦做的大迎枕,看着窗外的绵绵秋雨,边吃葡萄边说:“难得歇口气,偷得浮生半日闲。”
炕桌的另一边,晏斐也靠着大迎枕,手中拿着一块金黄的哈密瓜,颇为感慨,“我总觉得这不像计算机语言做出来的世界,完全是真实的时空。”
“很有可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有个说法,在无限世界里,凡是从高级营地出发,到达的都是真实的时空。”苏东辰耸了一下肩,“反正我是不敢掉以轻心。”
“我听过这个说法,官方并没有证实,但也没有澄清,所以在高级营地,大家对于执行任务的世界都很认真地对待,不敢在里面胡作非为。”晏斐感叹完,继续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