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说到哪儿了？”钟小年回想了一下，又白了周凡一眼，这孩子真的不让人省心，一天到晚就他有嘴叭叭叭的，忒烦！
“……十五年前，我十九岁，和你一样——不准插嘴！总之那时候我走了和大多数网瘾少年同样的路，因为得不到认可而选择离家出走，自己摸索打拼。”
“其实现在再回过头看‘网瘾少年’这样的词，真的有点可笑，发明这样词汇的人既愚昧又无知，又蠢又坏。但那个时候还真的有很多人把网瘾和毒瘾放在一起，当成是天底下最邪恶最难戒除的瘾。”
“我们那时候还流行的是用鼠标键盘来打游戏，也就是传统的pc项目，魔兽、星际这些……我当时热爱的是星际，立志成为最强的人族选手。”
钟小年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别看我现在年纪大了，神经反应能力跟不上来，那时候的我，微操技术可以媲**oxer。”
“boxer？”
“忘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会玩星际的了，已经不知道boxer是谁……这么来理解吧，boxer当时在高丽，就相当于华夏提起姚铭，堪称为国宝级的选手，是人族大招的祖师爷，发掘创造了无数人族精妙操作，微操技术堪称是世界第一。只要给他一个运输机，不论是装枪兵也好，装坦克也好，只要运输机不死，他的对手只会被进进出出的运输机搞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周凡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让钟小年往下说。
“那时候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资讯都相当闭塞，更流行的还是电视和报纸，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多的自媒体来搬运资讯。”
“为了获得前沿的技术，为了学习更多的本领，我们抱着相机，蹲在大屁股电视面前，眼睛都不敢眨，只为了等那一周可能才放一次的观战比赛。如果不录下来，放过那一次之后是再也没有重播的。而且那时候胶卷能录的内容也有限，必须要人盯着，才能随时更换胶卷以免出现遗漏。”
“我，小卜，王超，还有李子和天行，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王超你应该是见过的，之前在t大和我见面互怼的那个就是他，还是一副不争气的样子。李子和天行和我一样，都成了没有过去的匿名者，小卜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周凡问道：“老钟……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什么匿名者？”
这个问法和刚才不一样，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
钟小年苦笑道：“或许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经历了那些黑暗和苦难之后，我们也渐渐迎来了出头的日子。会有网吧为了招揽人气，找我们过去打比赛宣传星际，偶尔也有一些线下的小比赛能拿奖金。后来慢慢火起来，还是因为spl。”
“spl是高丽那边的星际职业战队联赛。星际这款游戏和王者荣耀不一样，不论是地图大小还是玩法模式，都截然不同。星际有三个种族，神族、虫族、人族，其中可以建造的兵种完全受打法影响，这也导致星际有许许多多的流派，放狗流，宇宙天空流，大招流，运输流，堵门流等等等等……”
“比赛有1v1，也有2v2。有许多地图可以选择，每个地图矿区和地形资源分布都不同，这也导致总有些人擅长这个图，而不擅长另外的图。也会有种族在这个地图比较强势，在其他地图比较弱势……”
“赛制也比现在的王者要复杂太多，每场比赛都是bo7，第3场、第6场是双打，而且前六场上场选手不能重复。后来又改成了kof模式，也就是车轮战，输的一方可以更换队员再度上场，只是不能重复上……这也出现了有些强势的选手，比如boxer，完全有可能一打多。”
以周凡的理解能力，他完全听懂了钟小年说的内容，“但是呢？”
说这么多肯定有但是的，现在他就在等钟小年的但是。
“但是那一年，很不凑巧，我们战队拿了个冠军。”
钟小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坐直起来，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味道。
“那时候的电竞场上，其他地区势微，高丽人一家独大，几乎包揽所有奖项的前三名。而我们华夏因为发展网络较慢，更是由于社会观念的制约，对电竞完全不支持，以至于我们不论是在实力上，还是经济赞助上，都远远不如他们。我们到了那边，都是被嘲讽被轻蔑的对象，就连旁边阿三那种弱鸡国家，我一个人能打三个的，都敢跳到我们面前来嘲讽我们。”
周凡完全能理解这种事情，就像是他当年出征一样。
电子竞技，菜就是原罪。
钟小年似乎看出了周凡所想，摇了摇头，道：“你可能能稍微想象到一点，但你所想到的，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就比如我们去参加spl那次，我们全程自费，到了比赛地点后，主办方连酒店都没有给我们准备，甚至连机场打车过来的车费都不报销，他们还假仁假义地说看漏了，没有想到华夏居然还会有队伍来参加这个比赛。”
“那时候负责接洽我们的那个工作人员说这些话的态度，我至今都还记得。他微微仰着头，用轻蔑可笑的语气，劝我们还是不要参加那次比赛，以免对星际这款游戏又爱转成恨。万一受得打击太大，他们也没有办法安排遣返回国的事情。”
“小卜脾气暴，当场就揍了那个工作人员一顿，她在跟我们组战队之前，是岳麓山大学的高材生，练过几年搏斗，是我们里面最聪明，最漂亮，也最热血的人。揍完那个工作人员后，我们也没受到什么处分，因为她全程都有录音，当她把录音放出来的时候，那几个来势汹汹兴师问罪的人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然后我们交了钱，赛程也安排上了。在冒泡赛的时候，别的战队座位上都有零食和水，我们这边什么都没有，因为他们说反正也是一轮游，没必要费功夫准备那些，省得浪费。”
“我们忍了这口气，临上场的时候突然告诉我们，因为我们的座位没有贴名字，椅子被工作人员搬走了两张，送到另外的体育场去了。他们不是故意的，希望我们能等等，等椅子送回来，要不然录像的时候座椅不统一不好看。”
“那时候小卜说的那句话很霸气，我现在还记得，她说，‘不用了，也就站十几分钟，姑奶奶就当减肥了！’，然后她就先上场了，走路意气风发，长发飘飘，就像是在去往领奖台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