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被顾夫人连番的瞧不起加上敲打还有误会,怕是已经气得要是去理智了。
要么吵起来,要么拂袖而去。
不过章长卿不是一般人,他看得出来顾夫人是有意激怒他,至于为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带着苏家的一切,回娘家去。
既然是想激怒他,那被怼也就不能怪他了。
章长卿想了个通透,面上却越发的严肃,“敢问顾夫人,苏姑娘的婚约是跟谁?我同苏老将军在一起十余年,从未听说他把苏姑娘许人,怎么他才死了半年不到苏姑娘就有了婚约?”
“这是孝期定下来的婚事!”
“苏家的下人呢?老管家呢?都被你留在滇州了?现如今整个苏将军府还有几个姓苏的?除了苏姑娘,剩下的都是你顾家人!”
“别告诉我苏姑娘的婚约是跟她的顾表哥,你要是敢这么来,我就要进宫去找皇帝了!”
“还有,苏老将军每年的战利品呢?他是统领将军,战利品是他先挑的,这么些年你就把苏家管成这个样子!”
“这么些年你是住在苏家还是住在顾家?”
这一连串质问叫顾夫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好容易等章长卿不说话了,她立即便软在地上哭了出来,还是对着那两样遗物哭的,“我一个弱女子,若是没有娘家帮衬,我如何守得住这偌大的家产,没想今日被人质问。”
“十年,你若是还活着多好,想当初——”
章长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从进京城到现在看见的种种不顺眼的地方,边关告急,这些人却依旧奢靡的生活,还要指手画脚觉得苏老将军不尽职。
到今天这事儿算是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不那么冷静了。
“你别说你跟苏将军琴瑟和鸣,感情深厚!”
“苏将军成亲没一个月就去战场了,苏姑娘连她爹都没见过,你俩哪儿来的感情?”
“还有,十年是苏将军去了战场才改的名字,你不会不记得他原本叫什么吧?”
这下顾夫人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你……你……你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屏风后头又传出来一声轻轻的冷笑,章长卿觉得自己没听错,只不过现在情况未明,让他贸然行动也是不可能的。
苏姑娘还要受她母亲的辖制,这时候是不能把她牵扯进来的。
章长卿回头看了一眼丁司还有李山,“顾夫人,东西我带回去了,正如你所说,你一个弱女子,既然怕护不住苏老将军留下来的东西,那我替你保管。”
“对了,苏老将军不在的时候,京里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贪他的东西?你说出来,我帮你要回来。”
“还有,苏家的人最好都给我接回来,没有老管家,有些我信不过你!”
说完也不等顾夫人反应,直接便出去了。
他们这一出去,西厢房里顿时鸦雀无声了,顾夫人收了哭,面色从悲切变成了愤怒,“他怎么敢!他哪里来的胆子!”
“不过打了几场胜仗就目中无人,陛下是不是真心宠信他还两说,真以为——”
“母亲。”苏瑾云从屏风后头出来,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鬟就低着头退下去了。
“有些话怎么好当着下人面前说?”苏瑾云缓缓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扶,“你既然选了这等法子想要对付章将军,那自然也得做好失败的准备,你说是吗?”
顾夫人气得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你究竟是谁的女儿!”
“自然是我爹的,你说是吗?”苏瑾云淡淡一笑。
顾夫人的怒气里却夹杂了一点慌张,“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跟你表哥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我跟你舅母都是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苏家的东西都给你留着,都是你的嫁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苏瑾云道:“所以我从小在顾家长大,所以你把苏家的东西全送去顾家?”
“既然这样,你干嘛要嫁进苏家呢?”
“你来问我?你父亲跟我成亲不到一个月就去边关,你生下来到现在都没见过他,他们何尝把我当苏家人了?我若是不带着你去顾家住,谁来照顾你?有你的表亲陪着,也省得你孤单。”
只是对上苏瑾云那双好像什么都明白的眼睛,顾夫人还是心虚了,她袖子一甩,道:“叫丫鬟拿两个蛋给你滚一滚,省得你表哥看见了不喜欢。”
等顾夫人离开,苏瑾云轻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巴掌甩出来的痕迹,有点烫还有点疼。
“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们那把戏?”
“章将军……他是真的为了我父亲和祖父吗?”
“我能相信他吗?”
章长卿出了苏府,脚步渐渐放缓了。
“变坏是太容易的事情,难怪有血性的人越来越少,难怪没人愿意上战场,难怪——”
难怪原本的大魏朝等苏老将军战死之后就一直走的和亲割地赔款的路子,不出五年就是遍地战乱,很快就亡国。
丁司凑上来道:“将军,要么咱们先派人去滇州看一看?至少要跟老管家先搭上线。”
章长卿点头,“去。这些人已经从骨子里烂了,我怕他们死不认账狗急跳墙。苏老将军留下来的东西——足够他们不当人了。”
回到武宁侯府,章长卿一边吩咐手下去打听顾家和苏家的消息,一边想着皇帝的这四个皇子。
上一次成公公来访,叫庆王跟典王话都没来得及说话,得找个机会听他们是如何打算拉拢自己的。
只是现如今看,这四个皇子都不太合格。
只一点,他们怕老皇帝怕成这个样子,又如何面对紧张的局势,和虎视眈眈的外族呢?
还有那些文官,整日就知道粉饰太平,仿佛把头埋在土里就能继续歌舞升平了。
章长卿摇了摇头,的确是从根子上就烂了,怕是已经没救了。
两日过去,关于苏家和顾家的消息已经传来一些了。
跟章长卿想的没什么差别。
顾夫人有孕之后就回去娘家养胎了,苏姑娘生在顾家,洗三、满月、百天、周岁、及笄,都是在顾家办的。
这些年她们两个回苏家住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清。
章长卿摇了摇头,想起苏将军和苏老将军对顾夫人的愧疚,真是不值得。
苏老将军镇守边关,他自己的家却都要被人搬空了。
这些人……尤其是顾家,多半是觉得他们不可能回来了。
“继续盯着,我要叫他们都还回来。”
到了九月初六,孟王府的下人来了,带了孟王爷手写的帖子。
“王爷重阳节要办个大宴,这是给将军的请柬。”
章长卿还记得上回这几个皇子争着请自己的事儿,便多问了一句,“都有谁去?”
那下人笑了笑,“公主也去的。”
章长卿冷眼看他。
只是这下人明显回错了意,以为这是公主不答应他导致他面子上过不去,便又道:“每年重阳节的宴会一直都是王爷办的,可热闹了。”
“宴席在王爷的庄子上,还有温泉有花池,京里能去的人都会去的,王爷还备了上好的螃蟹。”
章长卿嗯了一声,兴趣寥寥,“我知道了。”
那下人又道:“侯爷,王爷还说请了不少姑娘,请侯爷一定要去。”
章长卿点头,“我会去的。”
“将军不妨带上些换洗衣物,若是晚上喝了酒,也能留宿的。”
章长卿挥挥手,那下人识趣儿的出去了。
到了重阳节的早上,章长卿骑着马出去了,当然还带着丁司,只不过没有换洗衣物,什么都没有。
别说他不可能喝醉,他更不可能留宿。谁知道孟王为了拉拢他,又会使出什么手段呢?
往东去的这一条路很是热闹,各种华丽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几乎把路堵了个严实。
章长卿还听见路边的百姓议论。
“又到重阳节了。”
“是啊,我也想去看看孟王殿下的宴席。”
“听说连酒杯都是金子的。”
“听说去年李霸天抢了蹲在别庄门口的资格,捡的东西换了七百多亩的地。”
“你也想去?”
“做梦吧,今年已经被张净街定下来了!”
酒杯是不是金子的章长卿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不太舒服,一会儿可千万别有人撞在他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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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个清新脱俗,不落俗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