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放了碗,见嬷嬷担忧地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您怎么这个表情?放心,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她刚任大理寺少卿,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和帝王的私情她其实也习惯了,只要朱明炽不干涉她,也没有什么。其实,她真的不讨厌朱明炽,甚至有的时候,觉得他虽然乱吃醋又强权,但的确是护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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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严寒逼来。京城被雪落成了一个裹着厚白毯子的城。
长宁出任大理寺少卿一月余,慢慢踏入正轨。大理寺少卿非大案要案不亲审,都是对下头送上来的案子做裁决,每天处理的公文达到四五百封,由于大理寺右少卿一直空缺,右寺也由她管,忙得焦头烂额。
长宁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出入都得二三十人护送,倒不是为了排场。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实在是很容易招仇,每年都有好几波刺杀的,不防不行。管家的事长宁就完全交给了三叔。
忙虽然是忙,但赵长宁喜欢这样的日子。
只有上朝的时候麻烦一些,作为大理寺少卿,她得每三日参加一次朝会。遇到大案要案的时候,每天都要去内阁。有朝会的时候,她每晨卯正就要起床,只能在路上再眯会儿眼睛。
到了太和殿外都未必清醒了。官员也是人,官员也缺觉啊。就抓些雪一把抹脸上,片刻就清醒了。
鸿胪寺少卿唱礼入太和殿,长宁位列文官偏后侧。前面就是沈练。不过后面还有太常寺少卿等人,别说太常寺少卿了,就是太常寺卿,实权都未必有赵长宁大,总是对她和和气气的。
长宁冷眼看着,朝廷势力多分三派,武官以英国公、陈昭等为首一派。文官却分了两派,宋宜诚次辅为一派,章首辅为一派。由于长宁成为大理寺少卿的时候,是章首辅保荐了的,她自然被划分为章首辅派系。
就连官员们开茶会,章首辅的门生都拉着她去他们那边喝茶,并且亲切称呼她为‘少宜兄’。宋宜诚那派系的自然就对她冷冷的。
少宜是长宁的表字,这表字还是章首辅为她取的。长宁自己都不怎么用。
至于武官那边,反正英国公自认跟她是情敌,陈昭对她吧……她也弄不明白,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就魏颐跟她好点,但魏颐现在在大同守城门吃沙子,不算他。不过除却这三派,都察院就是其中比较特别的势力了,都察院督察百官,实际上被皇上控制。由于佥都御史周承礼是长宁的七叔,原都御史又致仕回家种田了,所以都察院对长宁也挺和善的,把她当自己人。
总而言之,长宁算是混入了大明高官阶层,而且,还算混得可以。
百官上谏,各有争议。本来应该就此下朝的,谁知道朱明炽却在百官尽言后,淡淡开口道:“朕倒是有一事想请诸位爱卿都听听。当年太祖皇帝的时候,治吏严苛,对于胆敢贪赃枉法的官员绝不轻饶,才有了清廉盛世。先皇与朕之朝廷,贪污污吏之风盛行,朕看在眼里,痛心疾首。想要恢复太祖皇帝时期的吏法,严惩贪官,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原来朱明炽是想治理贪污问题了!这两年贪污的风气的确愈演愈烈,杀鸡都难以警猴了。
赵长宁眉心微微一跳,本朝开国皇帝因是乞丐平民出身,对贪官污吏最恨,所以当他登基之后,便大肆打杀贪官。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把官员的俸禄定得极低,靠那点俸禄吃饭最多只能达到温饱水平,所以官员中饱私囊的现象其实比较严重。当时太祖皇帝治吏严格到了什么地步,七贯铜钱以上就可以论罪处置了,再贪得多点就足以砍脑袋了。加上开国初年的两桩大案,朝廷官员被斩杀一半都有可能。
今天笑语晏晏跟你说话,明天就已经被斩首了。朝廷之中人人自危,却噤若寒蝉,生怕被杀。
大理寺、都察院的几个大臣都发表了意见,赞同的、中立的都有。等轮到了赵长宁这里,她拱手道:“皇上,微臣认为此举需要三思。太祖皇帝时期虽无贪官,但执法残酷,有动摇国本之可能!何况治吏本就是长远之计,吏法太过严苛,怕是会使朝廷之中人才凋零。
朱明炽听了赵长宁的话,便向后靠在龙椅上,看着她问道:“依赵爱卿的意思,是反对朕了?”
朱明炽的性格,必定是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不过赵长宁并不怕他,帝王床上折腾她还少吗。她继续说:“治吏之事,是陛下为了百姓的生计考虑,微臣怎会反对。只是微臣觉得,应该继承太祖的精髓,后人再得以发扬和改进,如此一来方为上策。”
她说完之后没看朱明炽的表情,只看到他衮冕服摆上的日月星辰纹饰,珠串转动的声音。
沈练在旁边脸色微变,怕赵长宁惹得皇上不高兴,也出列一步道:“如今朝廷之中,贪污之风越演越甚。皇上英明,必能比太祖时更能将朝廷治理得稳妥。臣等谨听皇上教诲。”
朱明炽的声音才淡淡响起:“治吏一事朕考虑良久,今日让诸位爱卿来,不过是拟定个良策。诸位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回去翻翻太祖时期的典籍,好生理个想法出来。至于赵爱卿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诸位也尽可考虑考虑。”
众臣应喏,不多时朝会便散了,官员三三两两地出来,长宁却还要去淑太妃那里,教裕王爷功课。路上遇到了进宫抄录大内库房文书的宋楚,二人一路相谈甚欢,但却在直道处被一位太监给拦下了。
不必说,是朱明炽叫她过去。
赵长宁进养心殿的时候,朱明炽仍然在批折子。
看到她进来请安,朱明炽抬头看她一眼,道:“来了?”
赵长宁道:“皇上可有吩咐?”
朱明炽一扔笔,立刻有宫人端热水上来给他洗手。水声轻响,朱明炽擦干了手,问道:“方才殿上你与朕政见不合,是不是觉得朕一介武将,不懂治国?”
“微臣不敢。”赵长宁立刻说。开玩笑,这种大逆不道的帽子,扣在头上不是找死吗。
朱明炽却是一笑道:“当年你与朱明熙不就是因为彼此都有才学,惺惺相惜,才想拥立他当君主的?”
赵长宁听了说:“皇上言重,前程往事都已经过去了。”
朱明炽再度坐下来,他的目光落在长宁身上,他的目光是有重量的。随后他说:“过来。”
长宁缓步走过去,就突然被他拦腰抱到了腿上,她惊呼一声,只听朱明炽说。“你倒是厉害,在朝会上忤逆朕,要是别人,朕早就打他板子了。”她呢,舍不得打她的板子,还怕伤了她的自尊,咬着牙妥协两句。
“微臣说的有道理,您应该听听。”长宁说到一半,就轻轻皱起眉,然后发出些许喘息声。她立刻捉住那只伸进她朝服的大手:“做什么……”
“下次你再当面忤逆朕,朕便脱了你的裤子抽你鞭子。”想到那样的场景,他的声音嘶哑了一些。朱明炽轻松将她的手压在两侧,然后吻她的脖颈。长宁便是不动,也感觉到粗烫之物抵着她的臀部。
她觉得随时会有人过来,挣扎着要下去。他按住她,低声说:“别动。”
第94章
长宁自然是不敢动,但那物不仅没有消下去, 反而越发硬了。
她轻轻挪动臀部想下去, 似乎是蹭到了那物, 然后听到了耳边加粗的呼吸声。朱明炽想忍耐也忍不住了,在她的耳际吻下, 舌头游移在耳根处。
长宁的背脊处蹿起一股酸麻, 让她几乎瘫软在男人坚实的怀抱里,当她感觉到男人的大手肆无忌惮地在衣裳内游走时想下去。却被男人一把抓了回来。
政治上都已经妥协了她, 难道这上面还不讨些本回来吗?
长宁其实是怕有人来求见他所以不顺从他,但看这样子分明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所以也妥协了, 任由他亲吻。他抓着长宁的手,解开了她的朝服。分开她的腿抵着自己。
那物如此昂扬, 她想往回缩, 但铁臂紧紧桎梏着她。身体却仿佛预料到接下来的欢愉和疯狂,紧缩打颤。
他几乎喟叹于她敏感的身子,带着怜惜地握着她的下巴吻她,随后缓缓进入。可能是害怕被人发现,她比往常还要紧张,就是这样才让他兴奋,抵着她不要她后退,完全地承受男人。
长宁其实是怕的, 不仅是怕这种要人命的欢愉。她觉得朱明炽对她的身体越来越着迷,仿佛真的逼着她给他生孩子,每次都在她体内深处结束。虽然她每次服药, 却也有种她真的会怀上他孩子的感觉。毕竟这男人精欲旺盛。
而且怎么说他都不会听,他就是要这么干。
半个时辰后,长宁腿软得不能动,靠着他的手臂喘气,张开的大腿,他的手指还堵在里面。
“你得给朕生儿子。”朱明炽温柔地搂着她,吻了吻她的侧脸说,“虽然女儿朕也不嫌弃,但头胎最好是儿子,对你比较好。”
长宁连白他的力气都没有,瞧他手臂坚硬如铁,就是拧他恐怕也是痛自己,闭上眼喘气说:“陛下若想要孩子还不简单。后宫诸人,陛下要谁生谁就得生。这样孩子生下来就是皇长子了,我生的算什么,别人怕要骂他一句‘野种’……”
朱明炽瞧着她的侧脸,漠然道:“你想让别人给朕生孩子?”
察觉他的语气不太对,长宁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的手卡着她的下巴,看着她说:“朕知道你心里不甘愿,但朕再说一次,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知道怎么不惹怒别人。不要故意做些事来激怒朕,后果……恐怕你也不想看到。”
长宁发觉他的眼神变深,竟是有些让人胆寒。她刚才那番话不过是想打消帝王的念头而已。两人之间有这种关系,她可以忍受。但孩子当真不理智,别说她绝不会为此葬送她的官途。他想谁来养?帝王的孩子,总不能进赵家的族谱。但是如果要入宫,他的身份呢?难不成从小就被人骂野种吗?
“我不是有意。”长宁往他的怀里躺些,蹭到了冰冷的玉带。
帝王久久地未说话,随后吻了一下她凉薄的嘴唇:“若真的有意……朕不会放过你。”
静了片刻,朱明炽跟她说起别的事:“方才朝堂上,你反对朕恢复太祖时的吏法。其实朕有朕的筹谋,贪墨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若吏法不狠酷,是绝对不能敲山震虎的。”朱明炽说着拿起一支朱笔,“既然你有主意,不妨写给朕看看。”
长宁才看到他面前摊开的是一本折子,是刑部侍郎上的折子,正是说的吏法一事。
朱明炽将手中的朱笔递给她。
笔尖悬着一抹红,紫檀木笔身雕凿龙纹,这笔几乎是烫得吓人,赵长宁的手立刻就避开了:“皇上,冒用御笔朱批可是形同篡位的。”
朱明炽竟然让她批写大臣的折子!
朱明炽低笑道:“朕不怕你篡位,你写就是了。”
他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用毛笔蘸了朱红,递给她:“赵爱卿探花郎出身,文采斐然,批阅奏折是没有问题的吧?”
敢冒皇上在奏折上用朱批,绝对是件找死杀头的事。
长宁没有接笔,帝王有可能是一时兴起,日后他若是起了忌惮之心呢?
朱明炽啧了一声,觉得奇了:“朝廷上胆子倒是大,这会儿叫你写几个字都不敢了。”
长宁心道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动御笔朱批啊。
朱明炽亲她的额头,声音略柔了一些:“怕什么,朕说你可以用,你就能用。”他把笔握在她手里,然后他握着她的手,在奏折上落笔。“来,带你写。”
长宁的背有些僵硬。
他把自己搂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让她写字。
他给她权势,给她地位。然后,他抱着她写字,好像他还是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温柔缱绻。长宁不觉侧头看着他,她突然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可谓是权倾天下的人,为何对她这么温柔。
她握朱笔写字,垂下睫毛。她本无男女之意,心坚如冰,可能大概……有点冰雪消融。
自皇宫出来,乌云盖顶,北风呼啸,卷起枝头残雪。长宁的马车的大理寺停下,突然听到有人吟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长宁嘴角一挑,回头只见是个穿臃肿棉衣的公子站在对面街檐下,背手看着她的马车,大雪纷乱地隔出两个世界。看到赵长宁回首,就笑了笑:“还未恭喜赵大人升任大理寺少卿。”
“纪大人竟然在此。”长宁站定了笑着问。“听到纪大人吟诗,倒不知道大人那句诗是何意?”
纪贤伸手指了指长宁的马车,然后说:“大人可不是朱门,马车都有两辆,我是冻死骨,只靠走路。”
长宁道:“我记得纪大人好像有个毛驴?”
纪贤的神情懒洋洋的:“嗯,有倒是有,只是天冷了它就不愿意出门。”
长宁也没有什么话与他多说,含笑点头:“……那大人继续吟诗吧,我先进去了。”
“赵大人留步。”纪贤淡淡道,“有个人想见你。”
赵长宁不知道纪贤这是何意,谁想见她要通过纪贤传话,她跟纪贤又不是很熟,:“纪大人说的是何人?”
“一位故人。”纪贤说着叹了口气,“以前纪某受过他的恩惠,也敬佩他的为人,便不得不帮着传这个话,还请赵大人香鼎居雅间一会。赵大人也不用担心,你要是不来的话我不强求,日后不要后悔。”
长宁如今是大理寺少卿,纪贤仍然是刑部主事,算起来她官比纪贤大,两人也没有利害冲突,纪贤应该没有害她的理由。她倒也挺好奇纪贤究竟说的是谁,竟然能说动他来传话。便道:“今天倒是无什么大事,大人前头带路吧。”
这香鼎楼不过是个普通酒楼,寻常的文人墨客常来此处,茶点什么的倒也不贵。纪贤从楼后的楼梯上了二楼。到这里他就停住了,替她推开了门。长宁看到前面的雅间站定,等回头时已经不见了纪贤的踪影。
她片刻后才缓缓走了进去。
里头有四个跨刀护卫守着,目不斜视。一扇屏风半挡着,绿萝掩映。长宁看到有个瘦削的人影站在窗前,衣袖半挽,穿的也是褐短衣,显得十分干净利落。那瞬间其实她没有认出这个人是谁,只是觉得此人格外的面熟。直到他突然开口,粗糙的声音响起。“……数年不见,你可还好?”
他缓缓转过头,长宁才看到一张俊秀的脸,只是同记忆中比,已经更加瘦削,棱角更加分明,反而有几分凌厉冷酷。
竟然是朱明熙!
“太……”长宁只说出口一个字,余下的就被她咽下去了。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您竟然……”
他淡淡一笑:“竟然怎么了?还活着,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赵长宁是真没想到,朱明熙还会回京!
就算他活下来了,也应该离京城远远的,毕竟朱明炽若是再见到他,绝对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听说,你已经做了大理寺少卿。”朱明熙慢慢道,他的声音有种特殊的沙哑,又是笑了笑,“我那哥哥对你却是极好了。”当年他出事的时候,以为赵长宁难逃一死,没曾想他三年之内竟然官职大理寺少卿!
“您为何……”长宁顿了顿,想起二人往日的情谊,他被圈禁之前的苦难。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轻轻叹了口气,对外面道,“请沏壶茶来吧。”
等茶上来,朱明熙握着茶壶给她倒茶。“我当年在京城救过纪贤一命,所以让他来找你。别人找你,你未必会信,纪贤来找你,却不会引起那人的怀疑。”长宁看到他是左手端的茶壶,极为不自然。
在朱明熙要收回手的时候,她抓住了朱明熙的衣袖:“您的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