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媛说明天去骑马射箭的安排也一并告诉沈珍。听言,沈珍笑笑:“宝阳公主的骑射之术十分的厉害, 连陛下都夸赞不已, 傅小姐这次有机会见识见识了。”
傅新桃:“……?”
一时之间, 她发觉有哪里不太对。
“陛下既如此欣赏,想来殿下的骑射之术非同一般。”
傅新桃面上不动声色笑道,“看来明日需要现学现卖的, 只有我一个。”
沈珍安抚她:“我也只是会一点,说不定你现学都比我要强。”
“总之是图个高兴, 傅小姐不必太有压力。”
“好。”
傅新桃点点头笑, “方才出得一身汗, 我先回去了,沈小姐, 明日见。”
从沈珍的房间里迈步而出, 傅新桃脑海里想的, 却是宝阳公主在鱼跃亭里同她说的那些话。比如那一句“陆大人会教我吗”, 又比如那一句“没道理不教我”。
她忽而也有几分头疼。
彼时宝阳公主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以为对方是不擅长,谁曾想完全不是。
会点头也无非想着,公主殿下提出的要求,陆大人总不好拒绝。
毕竟这个要求谈不上如何过分。
陆大人想必清楚宝阳公主的情况罢?傅新桃当下又想象了一下这位公主殿下假装自己不懂得骑射的场景, 禁不住笑一笑。虽然容易叫人苦恼,但也有几分可爱。
若非绞尽脑汁寻不到和陆大人拉近距离的法子,大约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只不晓得,陆大人会作何想法?
傅新桃依旧没有要插手赵淑媛和陆逊这段感情的想法。
她和萧衍的感情之路尚“前途未卜”,实在不存在去管别人的资格。
很多事情,身处其中的人最为清楚,亦自有心思。
有些忙同样是旁人想帮也帮不上的。
傅新桃回来以后,沐浴梳洗过,秋杏用巾帕帮她擦干头发,她便一面吃着春雨剥好的鲜莲子,一面翻看医书。这些日子白天定无什么空闲,想看书只能抓紧晚上的时间,抑或早上早一些起来。
却并不是她非要这么努力。
但这么难得的机会,她不想白白错过和浪费。
傅新桃腾出一些休息的时间,夜里睡得比平常更晚,早上则如常早早起来。从藏书阁挑出来想要查阅的医书,她也没有仔仔细细去翻,几乎一目十行飞快浏览。
毕竟时间有限,而她目的明确,便集中精力,只去抓那点儿想要的。
但她将拿回来的医书悉数翻过一遍,却几乎没有收获。
这是傅新桃此前一直在面对的情况。
谈不上气馁或泄气,不过第二日起来后,她捎上这些医书又去了藏书阁。
这么一大早,遇到那一位贵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尽管傅新桃是这么想的,却在翻找医书时仍旧维持着一份警觉。
于是,萧衍甫一出现,她便发觉了。
偏头瞧见这个人,傅新桃略反应几息时间,微笑道:“萧大人早。”
口中这么说,她心里却在琢磨萧衍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藏书阁……
难不成专门过来找她?
春雨秋杏在萧衍的示意下已经退到远一点的地方。
书架之间的这一方小天地,此时此刻唯有萧衍在傅新桃的近前。
她心底念头转过,萧衍已出声问她:“听说昨日在这儿遇到了太子殿下?”
傅新桃将手指捏着的那本医书从书架上抽出来,点一点头。
萧衍垂眼望向眼前的人,又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傅新桃眼帘轻抬,压低声音不悦反问,“什么叫还有?”
萧衍不说话。
他忽而往前迈得一步,两个人距离变得极近。
傅新桃原本是微微仰头看着萧衍的,因为他这一举动,在他低头的一刻,她近乎怀疑自己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鼻尖也嗅到他身上如松如柏的气息……傅新桃悄悄别开眼,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萧衍立在她面前,跟着低声道:“抱歉,我是担心你被为难。”
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原因很浅显。
傅新桃又埋了埋脑袋回答:“没有……”
“太子殿下来取过几本书便离开了,话也只说得几句。”
说罢这么两句,没其他可说的,她姑且噤声。
萧衍眼底情绪不明,各自安静几息时间,转而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傅新桃闻言一怔。
这样的事情……是需要特地告诉他的吗?
傅新桃下意识抬头去看萧衍,恰巧迎上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她怔怔的,感受到他近在咫尺,高大身形仿佛一堵墙在她眼前。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人也跟着眩晕。
被萧衍深邃的一双眼瞧着,傅新桃莫名变得紧张,心口怦怦直跳,又有几分口干舌燥。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眸光微闪,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回答道。
萧衍却骤然俯身。
他一动不动看着傅新桃,过分亲密的距离使得彼此呼吸也似交缠在一起。
“为什么一大早来这儿翻医书?”
“其实不回答我也知道原因,但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事么?”
事关他,怎么可能不重要?
然而这个时候,傅新桃被萧衍问得嗓子哽住,心绪乱成一团,无法回答。
她实际上不怎么希望萧衍得知她在做这些事。
原因无他。
不过是不确定萧衍希不希望她这么做,不清楚萧衍会不会感到厌烦。
可是,萧衍仍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似早已知晓她背地里想要弄明白他的那些事。
傅新桃思绪混乱中,萧衍只重新拉开距离,站直身子。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傅新桃头顶:“你若觉得这件事重要,那我也一样。”
也一样……指的什么?
难不成是,他刚刚问起的在藏书阁遇到太子的事?
傅新桃被萧衍的话闹得心神荡漾。
一刻间,她脸颊绯红,几乎控制不住想要问萧衍是不是同样在乎她。
左右傅新桃情绪的始作俑者,此时一盆冷水无情泼下。
萧衍说:“在你眼里,我是哥哥,我身体康健与否、遇到难处与否,你都想了解、想知道还想帮得上忙。既是如此,我便也希望你遇到难处能想到求助于我。”
“我虽不至于神通广大到事事都摆平,但想要护你周全总归不难。”
“你若不愿意,谁都不能逼迫你。”
从萧衍的那一句“哥哥”开始,傅新桃就听傻了。
她是偶尔故意喊他一声小时候的“衍哥哥”,可怎么就变成将他看作哥哥?
这个人……
傅新桃什么汹涌情绪都在转瞬间平复,再也没有前一刻的心潮澎湃。
萧衍依然在说:“你出嫁,我定会祝福,却不希望你被勉强、不甘不愿。”
傅新桃:“……”
她至少是弄明白萧衍的意思了——
想嫁给太子也可以,但若被太子强逼着嫁,他一定想办法帮她。
这当真是“好哥哥”。
傅新桃深吸一气,抿一抿唇,出声:“萧大人。”
萧衍轻轻挑眉,不言不语望向她。
“我爹娘膝下从来只我这么一个女儿。”她无情道,“我也没什么哥哥。”
“萧大人的一番好意,我心领。”
“不过,现下没有人逼迫我、为难我,还请萧大人放心。”
傅新桃简直待不下去。
她抱着医书,越过萧衍,气咻咻说:“我先回凝春堂了,您自便。”
被傅新桃晾在身后的人唇边却泛起淡淡笑意。萧衍目光追着连背影都像气呼呼的傅新桃,越看越止不住嘴角扬起,压着嗓子道:“还有骑马射箭一事……”
“我会!”
傅新桃笃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隐约的愤怒。
话音落下,她人也已走出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