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失败,吴洪终于再次变换语气和口吻:“你想不想多活几年?”
萧衍不理。
他兀自说下去:“我至少能保证你有时间和我那小徒弟多生几个小徒孙。”
“帮你治病我可以分文不取。”
“你认真想一想,这交易是不是特别划算特别值得?”
“你虽暂时将蛊毒强行压制下去,但能压制到何时,恐怕你自己也不清楚,这对你来说无疑不是好事,你还这么年轻呐。”吴洪和萧衍有商有量,“况且生病也好中毒也罢,自然早治早好。”
“多耽误一日,你身上的蛊毒多拖一日,毒性只会越来越强。”
“你身体再好又能扛到什么时候?”
吴洪说得好长一段话,萧衍眉眼不动,面色如旧。
他还是之前的态度:“多谢吴老的一番好意,晚辈心领。”
吴洪:“……”
“嘿!你这小兔崽子!”他恨不得撸袖子揍人,“走走走,你赶紧走!”
“冥顽不灵!别在这碍我的眼!”
吴洪恨恨想,他恐怕得帮自个徒弟好好看一看眼睛才行。
不是眼瘸会看上这种人么?
·
书房里的傅新桃突然打了个喷嚏。
坐在书桌前的她揉一揉鼻子,继续低头抄书。
到得她师傅书房后,她凭着记忆将那本医书翻找出来,又小心寻到自己想查阅的内容。待细细读过一遍,索性找来纸和笔,把医书上记载的病机、治法、药方一字一句誊抄。
按照此医书所言,腹中留有死胎,仍要如生产一般将死胎产下才行。如若那具死胎留存于腹中的时日已过长,除去针刺、汤药等诸种手段,须得命人以手探之。
光瞧着这些文字记载,傅新桃都能想象得到那种痛苦。
思及叶氏已十分虚弱的身子,她估计届时还得提前做一些其他准备。
傅新桃东西抄到半途,刘大娘敲一敲书房门:“小娘子?”她应得一声,刘大娘推门走进书房,脸上一抹笑,“小娘子在忙呢?我会不会打扰了小娘子做事?”
“不碍事。”傅新桃摇摇头,搁下笔问,“大娘怎么?”
刘大娘眼神闪了闪,压低声音道:“小娘子和萧公子……现在如何了?”
傅新桃微愣,不太明白。
刘大娘支吾两下,声音更低:“没想到萧公子会变成锦衣卫。”
“有些事小娘子还是得多多考虑。”
“小时候是小时候,如今你和萧公子都长大了,那么多年,人是会变的。”
话说得如何隐晦又含蓄,傅新桃也不是听不明白。
刘大娘关心她,同样偏见锦衣卫身份的萧衍,这却又多少怪不得刘大娘。
“我觉得萧大人挺好的。”
傅新桃笑一笑说,“这些我都懂,不过没关系,他不是什么坏人。”
说这些虽是因为关心傅新桃,但晓得多嘴要惹人不喜。
刘大娘也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娘子今天留下吗?”刘大娘问起别的,“还是晚点便回城去?”
傅新桃道:“有事要忙,待会就走了。”
“哎,好。”得到准确的话,刘大娘立时间张罗起来,“那我帮小娘子准备些咱们自己种的新鲜蔬果带走,种得太多都吃不赢呢。药草什么的有没有需要的?”
傅新桃含笑说得一声谢谢,不客气的指明几样想要的东西。
刘大娘没有多留,应下她的话从书房出去了。
回想刘大娘那句“人都是会变的”,傅新桃坐在书桌前略发一会呆。
片刻,她重新提笔,誊抄没抄完的那些内容。
忙完这件事,傅新桃走出书房,一眼望见萧衍站在院子里的木棉花树下。
种在山间的木棉树四月天依旧开得灿烂。
身穿绯红飞鱼服站在一树橙红下的萧衍,莫名有几分的不真实。傅新桃视线落在他身上,日光从天幕照下来,透过枝桠也落在他身上,令她一瞬心神恍惚。
不舍得这一幕消失,傅新桃在廊下驻足。
庭院里的萧衍却仿佛有所觉的立刻朝她看了过来。
两个人隔着距离对视几息时间。
安静之中,傅新桃遥遥冲萧衍笑一笑,随即迈步走向他。
“师傅帮你诊过脉了吗?”
她开口,努力语气平静,像单纯在和他讨论明天天气会不会好。
萧衍低头看着傅新桃:“我没事。”
这个回答分明是在说她走之后,她师傅没有帮他诊脉,傅新桃一时拧眉。
“我师傅方才不是说想帮你瞧一瞧吗?”也许不是她师傅不乐意而是萧衍自己不想,反应过来这个的傅新桃有些丧气,面上却维持着一份平静,“那下次吧。”
冲萧衍晃一晃手里的东西,傅新桃说:“我差不多好了。”
“待会问问师傅有没有什么建议。”
萧衍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傅新桃也颔首,应得一声,准备往正屋去,却先见自个师傅快步走出来。
吴洪疾步走到萧衍和傅新桃面前,上来直接冲萧衍吹胡子瞪眼:“你当真不要我帮你看看?我帮你看看怎么了?你这个小兔崽子到底能不能让我帮你号个脉?”
萧衍平静出声问:“吴老这是做什么?”
“你说呢?!”吴洪恼火道,“不是在求你让我帮你看病吗?”
萧衍:“……”
傅新桃:“……”
第20章 蹊径
萧衍不松口,始终没有同意吴洪为他诊脉,气得吴洪直接把他们赶了出来。
傅新桃自觉无辜,却被迁怒得厉害。
好在临走之前她赶着把想请教的问题都请教过一遍她师傅。
两个人又如来时那般骑马回去。
要赶在天黑之前进城,时间多少有些紧迫,傅新桃来不及在路上多盘问萧衍究竟和自己师傅单独聊了些什么,亦没来得及仔细问一问自己师傅萧衍是什么情况。
其实问也不代表她能得到答案。
尤其她师傅没帮萧衍诊脉,按照她师傅的性子,这种时候通常不会多说。
至于连她师傅都完全没辙的萧衍,更加难办。
想要这个人松口当真不是容易的事。
但这一趟勉强可以说有意外收获。
萧衍既不乐意她师傅看诊,她便很难不生出他是专程陪她走一趟的想法。
一方面,傅新桃因为萧衍在意她而高兴。另一方面她自己醒过神,恐怕是因为她出门只带上一个天冬,而王志泉那件事刚过不久,还有太子的事掺杂其中……萧衍方才说出陪她一起的话。
傅新桃能理解萧衍不放心。
但她单单带天冬出门也并非粗心大意、不知警醒。
却不知萧衍能否明白。
她和京都官宦家的小娘子们最大的不同,便是她常常需要出门、需要抛头露面。她不可能每次、每天都浩浩荡荡带上一大群人出去,天冬已经是她身边得用的人里面武功最好的那一个了。
胡思乱想中,傅新桃又记起自己师傅谈论萧衍时说过的那句——
“你从来没机会见,我也没教过你。”
她没有机会见,也没有被她师傅教过……
这是生病?还是中毒?
傅新桃一时间想,即使没有人告诉她,不等于她不可以自己查。
这世上的医书那么多,总不会没有只言片语的记录。沈慕大嫂那样罕见的情况,一样有医书记载着类似病例,她师傅认得出来,说明萧衍的病或毒也不是绝无仅有、仅此一例,只要她查阅的医书够多,定能弄明白一二。
无论萧衍是生病还是中毒,都不可能没有症状、不留任何痕迹。
她肯定可以发现那些不一样的,也必须发现。
忽然想通关于萧衍的这个重要问题,傅新桃思绪变得清明。
萧衍既不想说,那就不说,她自己另辟蹊径,一样能找出真相、得到答案。
回到京都,傅新桃没有回傅家而是直接奔向英国公府。
萧衍依然送她过去,待她入得英国公府,他才自己骑马回萧府。
傅新桃返回沈家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叶氏开好药方。
叶氏的大丫鬟陪在她旁边,待迟一些接过药方看一看,那丫鬟很是犯懵。
“傅小姐,这药方……”
她不敢说自己懂医术,只是叶氏临盆前吃的那些药都过了她的手。至少她知道,傅新桃开的药里,当归、川穹两样皆有活血化瘀、润胎催生之效,现下吃这个?
傅新桃回到英国公府之后,沈慕和沈珍也都又过来叶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