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被萧衍单手扶住的傅新桃,有人暗暗骂起粗口,直言晦气。
傅新桃却不知道自己得罪过什么人,甚至想出用这种法子治她。她目光从这帮人身上扫过,随即在那个中年男人身上略略停顿,抬脚想走过去问他话,萧衍却先一步拉住她胳膊。
“萧大人?”
傅新桃不解看向萧衍,不明白他为什么阻拦自己。
萧衍没有解释,而在这个时候,傅新桃注意到缇骑复押着几个人出现了。
其中一人,不大面生。
她隐约记得中间那个是广安伯府的少爷。
难不成……这些人受他指使?可是,她和他似乎无冤无仇。
王志泉同样觉得晦气得很。
好好的计划和安排,硬是被这帮锦衣卫给搅合了。
这也罢了。
他们竟然敢随随便便抓他?!这帮人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萧衍,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心里不痛快的王志泉一见萧衍立刻怒道,“你今天敢这么对我,除非你叫我死在这儿,否则来日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威胁的话,对萧衍来说并无任何杀伤力。
他冷淡瞥一眼王志泉:“您随意。”
王志泉最讨厌萧衍这种处处都让他感觉被轻蔑的态度。心下越发恼火,他仗着广安伯府四少爷的身份挣脱缇骑钳制,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又被人从身后攀住肩。
恼火回头,却看见沈慕,王志泉来不及高兴,脸上已重重挨了一拳。
他顿时眼冒金星,身子朝地上歪了过去。
因为毫无防备,沈慕下手又重,王志泉身形不稳,倒在地上。沈慕却似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冲上去把王志泉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揍,直把王志泉打得鼻青脸肿。
萧衍有意冷眼旁观,示意其他缇骑不要插手。
傅新桃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何况锦衣卫全无行动,她亦做不了什么。
王志泉起初被沈慕揍懵了。
回过神后,他好歹从沈慕的拳头底下逃脱,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沈慕你他娘的疯了?!”一面和沈慕保持距离,王志泉一面吐了口血沫,骂骂咧咧,“老子今天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这么倒霉,你又在这里犯的什么病?”
听言,沈慕警觉看一看傅新桃。
他驳斥王志泉:“我几时求你做这种事情了?你能不能不要胡说?”
“你是没有求我做,但你不是想博她欢心么?”王志泉冷笑,“你我既然是朋友,我自然是要帮你一把,为你解愁的。那天在酒楼,你不是说我这主意甚好?”
不记得那天夜里自己说过些什么胡话的沈慕脸上一白。
他双手紧握成拳,一时间没有说话,瞥见萧衍把傅新桃送上马车,反应过来,他连忙拔脚追上去。不能让傅新桃当真误会他,否则这件事,从此是说不清楚了。
傅新桃刚上得马车坐好,沈慕便追过来。
他掀开马车帘子,气喘吁吁说:“我当真没有让他帮我做这种事!”
“傅小姐,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这样对你的。”从傅新桃的脸上看不到半分的信任,沈慕越发急得团团转,连毒誓都搬出来了,“今天的事若是我授意,那我沈慕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傅新桃:“……”
她确实不太清楚该不该信沈慕。
毕竟,往日王志泉这个人是常常和他一起鬼混的。
垂眼思索半晌,傅新桃问:“沈公子,今天的事,同你半分关系也无么?”
沈慕:“……”
沈慕确实不敢说和他毫无关系。
至少,若非他心悦傅新桃,王志泉未必会干出这种混账事情来。
从府里出来时,他异常生气愤怒,恨不得砍了王志泉。
可是那样又有什么用?
他若不和王志泉这种人混在一起,从一开始便什么都不会发生。
在傅新桃的眼里,他和王志泉或许没有不同。
作为英国公府六少爷的沈慕很少有这样觉得无力的时候。
但此时此刻,他不晓得要怎么和傅新桃解释,也不晓得如何她才能相信他。
“我……”
沈慕张一张嘴,吐出这么个字,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新桃看出沈慕的语塞。
默了默,她说:“沈公子,我该回去了,否则我爹娘是要担心的。”
沈慕自觉不该继续留傅新桃在这里,却同样不想误会延续。
纠结之下,他心一横,索性将前些时候的事情,一一二二说给傅新桃听。
从醉香楼到悦来酒楼的事,只要他记得便不隐瞒。
酒醒后去见王志泉一并提了提。
信与不信都没有办法。
沈慕头一回觉得自己活该,如果不喝那顿酒,怎么会有这些事?
倘若傅新桃今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一旦变成最糟糕的情况,总归他是不可能逃脱得了干系。
沈慕一口气把经过说给傅新桃听,最后道:“傅小姐,我知你今日定然受到许多的惊吓,我也十分后悔。你愿意怎么叫我补偿都行,我绝无半句推辞和怨言。”
傅新桃起初是不想信沈慕。
然而在他说过那么仔细的前因后果之后,她勉强愿意信一信他。
只是她不需要沈慕的任何补偿。
念头一转,傅新桃道:“沈公子若有心悔过,不如将四书五经背一背?”
“啊?”
沈慕听得发懵,来不及多问,缇骑已上前请他离开马车。
他立在原地,看着马车驶离这个地方,回想傅新桃留下的那么一句话,不敢置信的伸手掐一把自己的脸。不是吧?不会吧?难不成当真要他背书才能得到原谅?
这和永远不原谅他有什么区别?
·
萧衍没有跟着傅新桃上马车,而是骑马护送她回傅家。
已经清楚怎么一回事,并且恢复镇定的傅新桃,当下最在意的是他的身体。
本该好好养伤的人忽然出现来救她。
傅新桃担心起萧衍身上的伤,倘若伤口开裂……他又要受折磨。
先时,她以为北镇抚司事务繁多,萧衍说不定不肯好好养伤,却好在他心里有数,没有乱来,这些日子都安生待在府里。结果今天遇到这么一档子事,要是萧衍身上的伤因此变得严重……
越想越坐不住。
待马车回到城里,傅新桃打定主意要先去萧府查看萧衍的伤势再说。
彼时王志泉找来的人劫持傅新桃,把车夫、春雨、秋杏几个人给赶了下去。之后这伙人直接驾着傅家的马车把傅新桃带走。是以,傅新桃回来时,坐的是傅家的马车,她的药箱也仍在马车上。
当马车在傅家门口停下时,傅新桃立马背着药箱下来。
她仰头去看坐在马背上的萧衍,固执道:“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暗了下来。
廊下虽然挂着灯笼,但光线黯淡,傅新桃无法判断萧衍此时脸上气色如何。
萧衍没有依她,哑着声说:“傅大人和傅夫人都在府里等你。”
“你平安回府,他们才能安心。”
傅新桃倔强望着萧衍,不说话。
但她心里不是不知道萧衍这话说得很对。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她的爹爹娘亲必定吓坏了,正在等她平安回去。春雨和秋杏两个丫鬟想来也要被吓破胆,她晚回去一刻,她们担惊受怕,无疑多一分煎熬。
“我一会过去看你。”
傅新桃最终还是退让一步,顿一顿,又说,“衍哥哥,谢谢你来救我。”
萧衍低声说:“无妨,回去吧。”
直到傅新桃进得傅家的大门,萧衍方才骑马回萧家去。
傅诚和徐氏的确都吓惨了。
仆从匆匆通报说傅新桃被萧衍护送回府,他们当即迎出来。
傅新桃在去正院的路上遇到的自己爹娘。
徐氏远远瞧见女儿,红着眼睛快步上前,甫一走近又抱住傅新桃哭。
从听说女儿出事便止不住泪的徐氏,此时见女儿无事,心弦一松,越发克制不住情绪。因是如此,傅新桃费了好些功夫安抚她。春雨和秋杏两个丫鬟同样哭着跪下来请罪,皆被她一一扶起身。
安抚过自个爹娘,叫他们放心后,惦记萧衍伤势的傅新桃没有休息。
她直接背上医药箱去萧府。
傅新桃到的萧衍房间时,苍术正在帮萧衍清理伤口。
那伤口本是刚结痂,现下开裂又流了许多血,将包扎伤口用的白布染红。
“我来。”
傅新桃疾步走到床榻旁,一面放下药箱一面对苍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