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柏心生绝望。跟被死死的钉在地上的一条鱼一样,可还是竭力的想要抬头看李惟元,目光在无声的询问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自己没有得罪过李惟元,他为什么要这样狠毒的对他。
李惟元在他的目光中对他摇了摇头:“你是没有得罪过我,可是你伤了婉婉,这可就比得罪过我更让人生气愤怒的了。”
说到这里,啪的一声脆响,是李惟元抬手,迅捷无比的扇了李修柏一个重重的耳刮子。
“去年除夕,婉婉好心,担心你儿子出事,让你儿子的奶娘不要给你儿子吃坚果,你大声的呵斥她,又伸手大力的推她,让她的肚子撞到了椅背。随后她的肚子整整痛了一日。”
啪的一声响,李惟元反手又是重重的一个耳刮子扇了下去。
“这是今年端午在承恩寺的时候,你当着众人的面那样大声的呵斥婉婉,随后又出手欲打她。然后又为了李令嬿,责怪婉婉不念手足之情。这些账,我都一笔一笔的记在心里,今日定要千百倍的替她讨回来。”
说到这里,他起身站起,沉声的吩咐着:“掌嘴二十下。”
李修柏耳中听得有人应是,随后他只觉背上的重压瞬间没有了,然后他又觉得身子凌空,是有人伸手拎着他后颈的衣领子将他拎的脚离了地。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拎他的人是谁,长的什么样子,立时就觉得右脸颊上一痛。随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快速的他连喊都喊不出来。等过了一会,二十下打完了,那人伸手像扔破布袋一样的将他扔在了地上。
而这时李修柏的双颊已高高肿起,唇角血迹蔓延,口中满是血腥味。
他大声的咳嗽,只咳的面红耳赤的,喉咙里发出如破旧风箱一般的嘶哑声。片刻之后,他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沫子来,溅在青砖地面上,触目惊心的红。
李惟元一直站在旁边,目光冷漠的看着他。
这时见他抬眼恶毒的看着自己,李惟元一晒,随后慢慢的说道:“你心中在怪我?你还有什么脸来怪我?你这一辈子的恶行罄竹难书。你一厢情愿的心悦孙兰漪,不顾她的意愿,乘人之危强纳了她;你娶了三婶,却又对她不闻不管,将她丢在这京城一丢就是十五年,回来之后也不曾对她有过半点温情,反倒是想着要休弃了她;婉婉是你的女儿,可你对她全无怜爱不说,你还待她如仇敌,动则打骂;你纵容李令嬿,在明知道她推了三婶落水之后还包庇他。你做的这些事,哪一样不恶毒?”
李修柏瞳孔剧缩。
李令嬿推周氏落水的事李惟元怎么会知道?那个时候也是李令嬿惊慌失措的来找他,说她和周氏在争执的时候失手将周氏推到了荷塘里,然后过来向他求救,要他给她证明她一直在他这里,压根就不可能有时间去证明她失手推了周氏落水的事时他才知道的。此事他和李令嬿都绝没有向其他人说过一个字,李惟元如何会知道?而且这些日子为什么不见他将这事告知老太太?他心中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虽然不能将心中想的事都说出来,但李惟元还是猜了出来。
他微微一笑:“死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更何况你的那个宝贝女儿还三番两次的对婉婉出手,欲置婉婉于死地,我岂能轻易饶恕了她?她往后所受的苦,只会比你多,绝不会比你少。”
李修柏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重重的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无底深渊一般。
就算这些日子他心中烦闷,不像以往那样关心李令嬿,可这毕竟也是他疼爱到了骨子里的女儿,怎么舍得让她受罪?而且听李惟元的这意思,李令嬿往后......
李修柏不敢想。他挣扎着要伸手来抓李惟元的脚,想求他放过李令嬿。大家都是一家人,就算有天大的仇,何必要这样?
但李惟元一脚就踢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与其担心她往后会受什么罪,你还不如先了解下你往后会受什么罪。”
李惟元居高临下的看他,目光中满是戏谑:“先告诉你一件事,孙兰漪其实并没有死,她还好好的活着。”
李修柏圆睁了一双呀,满脸震惊的抬头看他。
李惟元直视他的目光,继续慢悠悠的说着:“不过我已经将她归还给了永欢侯淳于德。”
刚刚听到孙兰漪没有死,李修柏心中只觉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可这份狂喜之情才刚蔓延到面上,他忽然又听到了李惟元说的这句话,他面上的狂喜之色僵在了那里,甚至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只气的双目猩红,睚眦欲裂,就要扑过来打李惟元。但一直站在他后面的那个人见状早就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背上,只踹的他在地上滚出了好一段路才停下来。但却痛的再没有任何力气扑过去打李惟元了。
李惟元这时则是抬脚,一步步的又走到他的面前去,而后双手背负于身后,微微弯腰倾身看他,轻笑道:“你现在可不能死,死了就没好戏看了。”
说完,他直起身来,敛了面上的笑意,转头,眼神示意站在一边的人。
那人会意,袖中滑出了一把尖刀来,两步走过来在李修柏的面前蹲身下来,只听得唰唰几声响,那人手法极其利落的挑断了李修柏的手筋和脚筋。又刷刷刷刷几下,在李修柏的脸上快速的割了好几道极深的口子。
利落快速到了个什么程度呢?等那人收起了尖刀,起身站起来好一会儿,李修柏才察觉到了手脚和脸上的剧痛,张嘴嗬嗬的嘶吼出声。
但就算手脚和脸上都如此剧痛,李修柏此刻也动弹不得分毫了。就算是想翻个身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面上血肉模糊一片,有猩红的鲜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泅湿了他的睫毛和眼睛,让他眼前看到的全都是一片猩红色。
李惟元看李修柏脸上的伤口肌肉外翻,想来往后就算是这伤口都结疤了,那也绝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来。
“总算也是叔侄一场,你放心,我会让人一直跟着你,照料着你,必然不会让你这样轻易的死去。”李惟元此刻的声音此时都称得上是温和,但是听在李修柏的耳中,只觉得地狱恶鬼的声音也不过如此了,“待会我就会遣人送你去孙兰漪和淳于德现在住的地方,让你像个乞丐一样,待在他们两个人住的周边。也许孙兰漪和淳于德偶尔出门闲逛的时候,看到你这个乞丐不能动,不能说,又面容尽毁,心中怜惜你,口中叹息一声可怜,然后还会施舍给你几两银子呢。”
说到这里,他自己似乎也觉得那个想象中的画面好玩,就轻笑出声:“这种日日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跟她深爱的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或许往后他们还会生儿育女,可经过你周边的时候却是半点都认不出你来,这样的感觉想必会很不好受的吧?而且明明你自己心中什么都清楚明白,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动又动不得,能怎么办呢?心中百爪挠心,日日痛苦,可还没有人会知道。别人只会觉得你是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见到你都恨不能躲开,想必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吧?”
李修柏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了。他直僵僵的躺在地上,动不了,说不出话,脑子中想想李惟元描述的那个画面,只恨不能现在就死去。
身子动不了,那就咬舌自尽。但李惟元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沉声的吩咐旁边的人:“割了他的舌头。”
那人应了一声是,上前两步,手起刀落,李修柏只觉舌根剧痛,满嘴血腥。
“想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暂且先好好的享受享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吧,也许等某一日我心情好,就会让你解脱了呢。”
李惟元说到这里,不再理会李修柏,而是吩咐那人将李修柏送到孙兰漪和淳于德现在落脚的周边,又严令那人决不能让李修柏死了,随后他才走到衣架前拿了自己的玄色羊绒鹤氅披了,最后看了一眼满身血腥,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的李修柏,随后他收回目光,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原来刚刚他就是在漱妆阁的内室,这会他通过漱妆阁前面的大堂,小伙计打起大门的帘子,恭送他出去。
谨言正手中拿了马鞭,站在马车旁边等着。一见李惟元出来,他赶忙的站直了身子,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子。
李惟元踩着马凳,矮身坐到了马车厢里面去。谨言随即也跳上了车辕,开始赶车,往家中走去。
但马车转弯的时候,李惟元闻得一阵糖炒栗子的香气,他忙开口让谨言停车,伸手掀开车帘子,下车亲自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回来。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极烫手,闻着也极香甜。李惟元手中捧着这包糖炒栗子,想起李令婉喜欢吃糖炒栗子,待会儿她看到他买回去的这包糖炒栗子,会不会对他笑,开口叫他哥哥?
自周氏死后,这些日子李令婉就再没有对他笑过一次,也再没有开口叫过他一声哥哥了。
但他很想念以往李令婉对他明媚如同花开一样的笑容,还有她叫着他哥哥时娇娇软软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放李令嬿的下场,然后开始慢慢收尾。写完了这些糟心的事才能开始甜啊。好想快点写完这些糟心的事,然后甜甜甜。
☆、第99章 多行不义
冬至已过, 天气越发的冷了下来。
早起的时候天就一直阴沉着,寒风也一阵阵的发紧,至傍晚时分,终于纷纷扬扬的下起了一天大雪来。
李惟元在府门口下了马车,怀中揣着刚刚在街上买的糖炒栗子, 正要进府门,忽然就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李大人稍等。”
声音温润, 听着不徐不疾的。
李惟元听见这声音眉头就不悦的拧了起来,眼中有冷厉的光闪过。但他还是回过了身。
隔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就看到淳于祈身上披着貂裘正从马车上下来。长青在他的身后撑着一把油纸伞, 替他挡住了头顶的雪花。
这雪下了有好一会儿了,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加之天又冷,风又紧, 所以现在地上的薄冰倒多于雪。淳于祈这一路走过来,就听得细微的咯吱声不断。
是他踩着脚下碎冰发出来的声音。
李惟元就站在滴水屋檐下, 一脸平静的看着淳于祈越走越近。直至他也走到了这滴水屋檐下, 在他的面前站定。
长青收起了油纸伞, 极快的甩了一下落在伞面上的雪花, 然后一手拿着伞,低着头,恭敬的站在淳于祈的身后。
天色越发的昏暗了,雪花下的也越发的紧了,夜风吹着廊檐下挂着的两盏明角灯,吱吱呀呀的响。
“李大人不请我进去坐坐?”淳于祈双手拢于袖中, 长眉轻挑,面上微带一丝笑意。
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来过李府,就是想要见见李令婉,但总是被李惟元找了各种理由推拒掉了。今儿天下大雪,散值之时他看着这漫天雪花,心中忽然就极想见李令婉,所以立时就登车过来了。但没想到一下车就看到了李惟元正要进门。
而很显然,李惟元丝毫没有请淳于祈进去坐坐的意思。他神情淡然,望着淳于祈的目光平静:“府中近来事多,无暇待客,淳于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他能有什么事?难不成还是过来同他围炉谈心的?无非就是想见婉婉罢了。
但他如何会让淳于祈见李令婉?他再也不会让淳于祈见李令婉。
这样的一个软钉子碰下来,淳于祈面上笑容微敛,索性就直言:“我想见婉婉。”
李惟元轻嗤:“舍妹前几日偶感风寒,不适宜见外人。”
“我并非什么外人,而是她的丈夫。”淳于祈面上的笑容这当会全都没有了,转而面沉如水。
李惟元自然是丝毫不惧的,反倒是唇角微弯,语气轻快的说着:“你们一日未完婚,那你就一日算不得是她的丈夫,那你就一日只能算是个外人。”
淳于祈见他眼中戏谑的笑意,拢在袖中的双手不由的紧握成拳。
“我要见老太太。”
在李惟元这里,他只会寻了各种理由阻止自己见李令婉,而等见了老太太,她必然不会阻止自己见李令婉的。再者说了,老太太毕竟是这李府的最高掌权人,她说的话,想必李惟元也不敢不听。
但李惟元听了,却是目光轻瞥了淳于祈一眼,随后轻笑出声:“怎么,淳于大人难道不晓得?这些日子府中接二连三出事,老太太受了太多刺激,现已疯癫了,整日胡言乱语不说,还谁都不认得。大夫一再叮嘱她需静养,不能再见任何外人,我如何敢让你去见她?”
淳于祈气极。饶是他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会面上也变了色,目光更是冷了下来。
今早吏部大牢传来消息,说是李修柏于牢狱中自尽。淳于祈直觉其中有诈,所以便去查看。但等他到了吏部的牢狱中,却被告知,李修柏的尸首已经被扔到了乱葬岗去。
他再细问,那人就说,李家嫌李修柏做出贪墨渎职这样犯法的事来,有损他李家的声名,不愿意认回他的尸首葬入祖坟,只权当没有他这个儿子。而牢狱中死了之后无人认领的尸首,按照惯例都是要扔到乱葬岗去的。
乱葬岗野狼出没,扔到了那的尸首,只怕过不了一时半会儿的就会被分尸殆尽了。就算淳于祈现在就赶到了乱葬岗去,那也是找不到任何线索的。
这件事做的这样的滴水不漏,让他查不到丝毫线索。而现在站在这李府的大门口,李惟元这样的几句话又堵的他无话可说。
淳于祈唇角崩成了一条线,面色彻彻底底的冷肃了下来:“婉婉能不能见我,要不要见我,这是该她自己做主的事。李大人不将我此刻就在这里等着见她的话通报进去,是不是很不妥当?”
李惟元丝毫没有被他身上陡然而且的凌厉气势压迫到,面上依然带了那两分像画上去的,微带戏谑和嘲弄的笑意:“长兄如父,她的事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做得主。”
随后他又笑道:“婉婉今天不会见你,淳于大人还是请回吧。”
但淳于祈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李惟元的目光越发的冷了下来。且看他那样子,仿似下一刻就会暴起,抬手打过来一样。
李惟元也不惧,只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淳于大人还想硬闯我李府不成?我李府虽然比不得你的永欢侯府富贵权势,可也是正正经经的人家。擅闯民宅,此事就算是说到皇上的面前去,淳于大人只怕也是理亏的吧?”
淳于祈拢在袖中的双手越发的握的紧了,指节处青白一片,面色更是铁青。
现如今这李府里的人走的走,死的死,疯的疯,只怕这整个李府现在都是由李惟元一个人说了算吧?这会全都是巧合?淳于祈不相信。可是他暂且面对李惟元的时候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毕竟是李家的家事,就算他和李令婉已经有了婚约,可那也插手不到李家的家务事。
看来这事明着不行,只能暗中来想办法。
想到这里,淳于祈眼中的怒色渐渐的平息了下去。
“照顾好婉婉。”说完这句话后,淳于祈转身走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身后的长青赶忙的撑开了手里的油纸伞挡在他头顶。
李惟元看着他的背影,面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的握紧,目光幽暗,淬过了冰一样的冷。
淳于祈曾亲吻过李令婉的手。而且据小青说,当时李令婉面上虽然红透了,但她却并没有要奋力挣扎的意思。
那么,李令婉是不是心中也喜欢淳于祈?若这样,那她对自己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可怜,对他心生怜惜,所以他从江苏回京城的那夜她才会答应他?还是出于迫不得已,所以那夜才不得不答应他?
但不管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原由,且她不管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他这辈子都要留李令婉在他身边的。而且他绝不会再让李令婉见淳于祈。他要她往后能见到的只有他一个人,眼中心中,也都只有他一个人,再不能有任何人,特别是淳于祈一丝一毫的影子。
李惟元竭力的平息着心中的暴虐和肃杀之意。他闭了闭眼,而后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底清明一片。
随后他转身进了府门,径直的往怡和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