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包额头的热度已经退下去了,沈琰不放心的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抵上去,感觉到温度正常,她这才放了心,仔仔细细把被角给掖好,又倒了一杯温开水放在床头,沈琰起身拖了张椅子过来,就这么趴在床头一边看豆包一边仔仔细细的琢磨到时候豆包问她那个问题时她怎么回答。
好吧,沈琰露出一个无奈无语的表情,她就是这么笨,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说不过一个五岁的小朋友!
但是……转念一想豆包的身上流着的是谁的血,沈琰又释然了。
那个人那么聪明,豆包继承了他的基因,自然也是不笨的,偏巧了她这人智商还不算好,每每与儿子辩论都输得一塌糊涂,可怜死了。
沈琰自怨自艾,唉声叹气。豆包睡了大半个小时就醒了,在下午打针的时候他就已经睡了很久,这会儿能睡着完全是妈妈的“催眠”,于是没多一会儿就醒了。一醒来便看到自家母亲披头散发形象全无的趴在自己跟前儿,睡的还打起了小呼噜,嘴角都要有哈喇子流出来了。
豆包小朋友一时间想做出一个无语的表情,但人小智商高,最后露出了个嫌弃的表情。
沈琰其实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很艳丽的美,而是不施粉黛自然温婉的气质,一头长发微微发卷,柔顺的散在腰间,她又不爱绑起来,就时常随着她的动作而忽左忽右的飘来飘去,像极了一个移动的人形瀑布。而她的五官也不是多精致的类型,可总体组合在一起就非常顺眼了,让人联想到江南温柔的雨,轻柔的风。
但自从豆包出生后,沈琰这日子就越过越糙了,好在她也算是天生丽质,再怎么糙也基本能露出内里的气质和漂亮来,这让豆包少许宽慰一些。
哎,当儿子好累,还得时刻操心自己母亲的形象。豆包小大人似得托着自己圆润的小下巴,目光幽幽的盯着沈琰。
不得不说母子连心这玩意儿还是挺诡异的存在的。沈琰破天荒的做起了梦,梦里她回到六七年前,她还是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天天追在顾承铭身后,一口一个承铭哥,声音甜的像是从心尖儿里发出一样,即使她知道那是在做戏,可到底存了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自己又是说不清了。
二十八岁的沈琰如同一个旁观者,站在上帝的视角,在梦里看到年轻水嫩的自己没羞没臊的追在顾承铭的身后,打败顾家夫人,顾家小妹,还有那个时刻笑起来都不像好人的前女友,沈琰一夫当关,打败所有敌人,顺利嫁入顾家,成为她心心念念的顾承铭的妻子。而梦景突然又是一转,梦里的场景和过去的现实颠倒过来,她冷漠的看着自己与顾承铭手拉手的躺在床上,两人正欲行不雅之事,突然耳边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催命铃响了起来。
梦里的沈琰几乎立刻扯过衣服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同时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现实中沈琰也呆呆的睁开了眼,羞愤的发现自己嘴角竟有了不明液体,眼前儿子正拿着闹钟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那双像极了那人的眼睛此刻印在沈琰的瞳仁中,让沈琰一时间呆住了。
豆包脸上的表情碎裂,他傻傻的拿着闹钟看了看,发现没什么问题时,便把目光又投向了母亲。
沈琰回过神,只觉得既尴尬又无语,一把年纪了……竟然,竟然做那种梦!
沈琰呵呵的笑,抬手擦擦嘴角的口水。豆包眼中嫌弃更深,扯过纸巾递给她。
沈琰接过来,讨好的说:“豆包真乖!”
豆包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妈妈你刚才在梦什么?”
沈琰结结巴巴,说:“啊,啊……就是,就是普通的梦嘛……”
“可是你在叫我哥哥哎。”豆包说,如同一到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沈琰给劈了个外焦里嫩。
沈琰欲哭无泪,硬撑道:“不、不是吧……”
豆包托着小下巴,煞有其事说:“有哦。你拉着我的手,叫我什么……什么哥哥……”
小孩子歪着头想了想,想不起来,于是把目光投向沈琰。
沈琰要哭了,做那种梦就罢了,竟然还拉着儿子的手把儿子当成梦中那人!沈琰简直——简直要撞墙了!
豆包见母亲这样儿,竟然还宽慰她,说:“妈妈不要伤心,老师说这是正常的。”
沈琰破罐子破摔,悲愤道:“正常?你们老师教你们这个东西?”
豆包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说:“是啊,睡觉流口水不是正常的吗?”
半响,豆包一惊,说:“妈妈难道那不是正常的吗?”完了,我也经常流哎,难道我生病了吗?呜呜呜,我不要去打针哇!
十月怀胎,沈琰对豆包的了解不是一星半点儿,他一撅腚她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咳,于是此刻她很清楚豆包脑袋瓜又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琰轻咳一声,严肃而正经的说:“当然是正常的。妈妈刚才只是在考验豆包,看豆包对学校的知识学习到位了没有。嗯,就是这样。”
豆包歪了歪头,说:“是吗?哦。”
沈琰悄悄擦额头的汗,苍天大地,吓死她了。
☆、第4章 回忆
经过这么一茬子,沈琰早就忘了要与儿子来一场触及心灵的谈话了,忽悠完儿子后,她认命的系上围裙去厨房准备晚饭。
豆包大病初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跟个剪不断的小尾巴似得。沈琰说不过他,因为刚才做梦那事儿,她此刻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被鬼机灵的豆包给抓着主动与她来一番触及心灵的谈话。
沈琰开着水龙头洗菜,脑袋却不由自主的放空,思绪慢慢飘回方才那个梦里。
以前,她的的确确成为了顾承铭的妻子,但婚后的生活却没有她所想象的那般美好,顾承铭是顾家长子,整个家族的企业重担都落在他身上,让他即使有心想经营他们的婚姻,也怕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当然,对当时那种情况来说,顾承铭是没有精力和时间,还是不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沈琰到底心虚,从不敢对顾承铭的冷淡多说什么,也导致了夫妻两人明明刚结婚,应该处于甜蜜如胶似漆的状态,甜蜜程度却连老夫老妻的顾家父母都不如。
沈琰想起这些往事,轻轻叹了一口气。过去六年,她从没想过会重新遇到顾承铭,也从没想过两人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平静淡然的聊上两句。
不过短短一面,就让她梦里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沈琰哀嚎一声,恼火的捂住脸,却忘了手上全是水珠子,这一捂脸水珠子就全甩脸上去了。
豆包顿时在旁边哈哈哈的笑起来,那眉眼弯的,让沈琰好像见到缩小版的顾承铭。
沈琰被自己的幻想给雷的不轻,虽说她和顾承铭曾夫妻一场,但见到那个男人像豆包这样大笑还是很少的,或者说基本没见过。
沈琰轻轻拍自己的胸口,心里默念般若心经,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阿弥陀佛,上天保佑,不要再相遇了。
沈琰“心无旁骛”的洗菜,小歌儿哼的十分愉悦,豆包听了一会儿,搬了个小板凳在门口坐下,摇头晃脑的跟着她一起唱。母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唱的不亦乐乎,那和声和的楼下都要上来撞门了。
*
顾承铭还要在淮南市逗留几天,下午在市内没有目的的转了一圈后,接到靳亦航的电话,约他晚上去会所。
顾承铭以前从未来过淮南市,或者说连这个城市的名字都未听过。靳亦航说起这里的时候,顾承铭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看着朋友的面子才来一趟,过后并不打算真的在这里开发新项目,但是来了之后,不知是因着另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原因,他竟慢慢觉得这个城市当真秀丽温婉,别有一番滋味,好好开发其中的旅游项目,的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车子已经修好,老张开着车载他去会所,顾承铭一路上微闭着眼想事情。
到了地点后,老张把车子停好,顾承铭下车后说:“我会晚点,你不用在这里守着。”
老张觉得自家老板今天格外宽厚,于是便说:“好的,先生。”
顾承铭推门进去,老张在外面守了一会儿,到底不敢走太远,只在附近的小饭馆吃了点儿东西,就随意的逛了逛。
顾承铭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包厢门口,侍者抬手敲了两下门。顾承铭推门而入,包间里除了靳亦航还有几个年龄不等的男人。
顾承铭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笑容恰到好处的一一握手。待坐下后,靳亦航便说:“顾总,怎么样?要不要做?”
顾承铭端着红酒,说:“我还在考虑。”
靳亦航笑着说:“顾总,你可不要后悔。淮南市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小城很多自然风光都未经人工加工,好好利用,将来这里面的利润可是非常可观的。”
他左手比了一个动作,顾承铭只是笑,没有立刻应答。靳亦航说:“好了,不谈公事,喝酒。”
顾承铭点头,与他碰杯。只是他即使表面平静,却是情绪并不佳。顾承铭喝的很慢,微晃酒杯,眸色深沉,盯着深红的液体不知在想什么。
那边靳亦航已经喝多了,顾承铭放下酒杯,有心想问什么,却看到靳亦航醉成这样,怕是也说不出什么。
*
沈琰把豆包给哄睡了以后,就洗了澡换上睡衣,坐到钢琴前,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沈琰掀开琴盖,十指放上去,轻弹一首致爱丽丝,温柔的声音隐约宛若女人低低的轻喃,轻轻叩在冰冷的心尖,一曲过后,沈琰也不敢继续谈,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她和豆包这小逗比在整栋楼里都出名了,沈琰一点儿不敢放肆,轻轻把琴盖合上,拿毛巾轻轻擦了一遍,这才去床上躺下。
然而躺到床上她却一点都睡不着,窗外夜色很好,他们这个卧室采光不好,所以夏天的夜晚格外凉爽,连风扇都不用开。豆包还是很没骨气的选择和她睡,沈琰在孩子身边小心的动了一下,抬手把他软软的小身子揽住。豆包嘴里嘟囔一声,双手抱上她的胳膊。
沈琰眼里露出宠溺之色,低下头在孩子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豆包没有察觉,吧唧了一下嘴,大概在做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