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虽然一向谦逊低调,却难以抵御来自恋人的高强度夸赞,此刻军雌不加掩饰的直球出击对于成日不动声色、习惯了别虫含蓄称赞风格的雄虫而言威力就更强。
他在叶泽敬佩又感激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顿时帅脸一红,立刻移开视线假装自己正在专心致志地操纵飞行器,半晌才憋出一个平平淡淡的“嗯”字。
满心兴奋的叶泽仿佛一台感情充沛的“夸夸机”,他敏锐察觉到了雄主极为难得的害羞,当即抿唇一笑,再接再厉地说道:“小暻告诉我,初等学院已经在考虑将您写入改版后的教科书——很快,您的作品就会被确认为影响联邦军事史的重要里程碑了。”
陆忱虽然知道新式机甲确实使虫族以往的作战模式发生了一些改变,却没想到自己竟完成了一项能被写入教材的重大成就。
他在追求新知、突破自我方面表现得积极进取、野心勃勃,对名利的兴趣却十分渺茫,只是短暂惊讶了一阵,很快就将雌君口中所提到的这件事抛在脑后,转而投入了实习期末尾的诸多繁琐事项,力求使新型机甲尽快进入批量生产。
直到小雄虫抱着光脑、踮脚按响了书房的提示铃,陆忱才再次直观地感受到了虫族的办事效率究竟有多高。
他将活泼可爱的小卷毛抱在怀里,垂眸翻阅着雄子带来的《初等机甲概论:从入门到进阶》,与光屏上弹出的自己面面相觑,失笑道:“这是初等学院的启蒙教材?反应还真快。”
负责编选启蒙读物的专家们紧跟潮流,一致认为有必要将s级雄虫的创新思路和重大成果作为典型,利用大半个月的时间加班加点对原有内容进行了调整。
这些老谋深算的教员们深知榜样力量的强大,不仅将陆忱的高清彩照放置在卷首语“最新科研成果回顾”一栏下,还热情洋溢地夸赞他将虫体科学知识融汇贯通、对机甲制造领域作出了重大贡献,以此鼓励初等学院的小学员们向前辈学习,不要拘泥在某个狭窄的学科内部,应该充分提升自身创新能力。
小雄虫坐在雄父怀里,一双灵动的眼睛同样注意到了教科书上这段有理有据的彩虹屁,他原本有些闷闷不乐的小脸上顿时绽放了一个笑容,抬起头来清脆地说道:“雄父最棒了,学院里所有的小虫都是您的崇拜者!”
幼崽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带着强烈的崇敬和孺慕,将陆忱一颗慈父之心看得柔软极了。
考虑到陆暻如今已经是个初具性别意识和自尊心的“小男子汉”,他没有像从前一样抚摸小雄虫的脑袋,而是轻轻拍了拍幼崽的肩膀,含笑说道:“小暻以后会比雄父更棒。”
他的语气温和而宠溺,轻拍雄子肩膀的动作也充满了父亲式的鼓励,被抱在怀中的小卷毛却随之黯淡了双眼,再次恢复到进入书房时的沮丧状态。
与同胞兄长不同,活力四射的陆暻总是自信满满、像个温暖的小太阳,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实在少见。
陆忱心中讶然,他伸出指尖轻轻戳了一下幼崽的小肚子,柔声问道:“小暻怎么了?不开心吗?”
即便已经完成一次进化、进入学龄期,小雄虫的体型与成年虫族相比依然十分娇小,陆暻将软乎乎的侧脸在雄父掌心里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可能没法像您一样厉害了。”
说罢,还有些紧张地抬起眼睛,偷偷打量着陆忱的脸色。
大雄虫神色不变,伸出手来平静而温和地将幼崽掂了掂,垂眸问道:“怎么回事?在学院里遇到困难了吗?”
虽然清楚地知道两个孩子在同龄虫崽中堪称战斗力爆表,但校园暴力的形式有很多种,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家长,陆忱依然无比耐心地补充道:“如果感觉自己被同学孤立,或者被取了难听的外号、被诬陷一些根本没做的事,一定要及时告诉雄父和雌父。”
顶着满头小卷毛的陆暻愣了一下,毫不犹豫地答道:“雄父放心,没有同学敢欺负我。”
“大家都很喜欢跟我玩,哥哥又那么厉害,我在学院里每天都很开心。”小雄虫敏锐察觉到了雄父的担忧,立即十分乖巧地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陆忱的胸膛,安慰道:“请您不要担心这一点。”
被幼崽安抚了的大雄虫心中一片柔软,当即摸了摸雄子的小脑袋,继续问道:“那崽崽是因为什么理由不高兴呢?”
陆暻白皙如玉的小脸蛋微微泛红,一双圆润的狗狗眼直视着陆忱的眼睛,脆生生地说道:“您是最年轻的机甲大师,老师和同学们也都说我将来会像您一样出色,成为联邦最优秀的机甲制造专家。”
小雄虫虽然也很乖巧,与双亲相处的模式却与敏感而早慧的雌兄完全不同,他肚子里憋着小小的心事,当即不由自主地撅起了小嘴,有些委屈地说道:
“——但我对机甲完全不感兴趣、以后也不想做机甲师,您会对我失望吗?”
幼崽完成进化不满一年,软乎乎的脸蛋上还带着幼生体特有的圆润弧度,表达观点时的语气却很坚决,一如那颗已经对许多事物形成了独立看法的小心脏。
陆忱垂下眼睛,与雄子目光相对,平静的表情隐藏着心中不断翻滚的惊讶:
或许由于陆暻在破壳时就表现出了远超一般幼崽的强劲体能,再加上性格独立、思维敏捷,又很喜欢陪同雌兄一起进行体能锻炼和机甲模拟,作为家长的他虽然注意到小雄虫偶尔会趁着自己和叶泽不注意悄悄偷懒,却始终不曾将思路转移到“小暻根本不是真心喜爱机甲”上。
他自认目光敏锐、体贴家虫,却被一只演技不太好的小虫崽蒙住了眼睛,以致对亲生儿子的喜好都产生了认知偏差。
陆忱对于自己的失察有些羞愧,当即将委委屈屈的雄子抱得更紧,连声音也放得更轻了:“不会,雄父永远不会干涉你的喜好。”
“但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他意识到以往的许多次阖家活动背后都是小雄虫在“被迫营业”,顿时有些心疼。
“因为雄父、雌父和哥哥都喜欢机甲,我喜欢跟家虫们在一起。”陆暻理所当然地说道:“跟家虫一起做任何事都很开心。”
“但我实在不想长大以后也学习这个方向,雄父,”小雄虫脑补了一番未来的场景,眨着眼睛撒娇道:“您刚才说过不会干涉我的——”
得到雄父承诺的幼崽将尾音拉长,像乖巧的幼犬一样在大雄虫怀里讨好地轻蹭。
陆忱被傻儿子的满头小卷毛蹭得颈间发痒,又无法伸手将正在撒娇的小虫挪开,只好强忍着痒意忍俊不禁地承诺道:“放心吧,家里会尊重你的选择,既然不喜欢机甲,将来从事其他行业也很好。”
他想到此处,念及陆暻一向天马行空的超强想象力,立刻十分操心地补充道:“但为了避免小暻误入歧途,在一些重要问题上雄父和雌父还是会为你提供参考意见。”
小雄虫有些腼腆地嘿嘿一笑:“放心吧雄父,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理想,而且非常切合实际。”
这个略带羞涩、又充满自信的笑容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将老父亲心中的警报瞬间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