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轩逃荒似的离开。
和卫绾醒来的那日一样,那般急切,那般匆忙,甚至更甚于那日。
卫绾冷眼看着叶文宣离去的背影。
已经不用再去证实什么了,这人一紧张便咳嗽,一撒谎便话多,而且会不管不顾拂袖离去。
其实也不难猜到,能让父亲如此动气的话一定是关于她的。
自己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才知道父亲的病情,或许是父亲在心中埋怨她,又或许是不想让她难过,才隐瞒了病……情……吧……
等等!
卫绾猛然想起王伯偶尔透露出的那一句话。
王伯似乎说过,他曾经命人去王府请过自己。
可是对于这件事,卫绾从来都不知道!
莫非是……叶文轩故意拦了下来?
他对父亲一定有什么图谋,那个可怕的念头在卫绾的脑子里越来越挥之不去……
叶文轩离开,卫绾继续留下来照顾卫士年。
又是过了五日,卫绾从王府带来的银子已经全部用光。
她命知画回去取一些,知画却带给她一个十分惊人的消息。
文亲王府,曾经的那些老人儿一个都不在了,知画回去一趟,竟像是走入了陌生的地方,就连卫绾收起来的银票也全都消失不见……
卫绾心中一凛,连忙备好马车赶回文亲王府。
果然,和记忆中的一样,叶文轩真的不管不顾将王府原来那些卫家过去的人全部换掉。
而她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脸上全部带着探究之色。
虽然他们是新来的,可对于曾经那个拥有惨痛记忆的卫绾来说,这每张面孔都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她想忘都忘不掉!
“绾娘回来了?怎地不通知为夫,我好去接你。”
刚一进府,行了不到几步,叶文轩便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
他脸上的讨好是那么明显,看的卫绾一怔。
从以前到现在,这是叶文轩从未对她使用过的表情,饶是婚前他也不曾这般讨好她。
他的眼中闪着贪婪的精光,哪怕是努力想要掩藏都没有办法。
这又是再打什么歪主意了,卫绾知道。
敛下双眸,卫绾冷冷笑着,“多谢夫君挂念,这宅子是我父亲亲自选的,绾娘就算忘记自己也不会忘了这路该怎样走。”
一句话噎的叶文轩涨红了脸,他很想发火,可是他不能。
已经找那些为卫士年看病的大夫打听好了,那老东西的日子没有多少了,不出一个月,或许更快,他就要翘辫子下地狱去见阎王了!
到那时……卫家的所有金银财宝都是他的!那老东西素来节俭,面上看起来总是一副苦哈哈的样子,可叶文轩才不相信他为官多年什么都没有。不过是装出一副清廉的样子而已。
最重要的是……卫士年手上有一样东西,是他叶文轩现在最最需要的!如果得到了那样东西……
只要这么一想,叶文轩便觉得自己激动地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想要发火,叶文轩忍住了。
想要继续讨好呢,一瞧见这院子里新换的奴才们,全部一脸好奇地偷偷打量着他,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回去。
卫家的东西就是他叶文轩的啊!就连这妇人都是他的妻子!所有的一切也理应交给他,他想要的东西更是如此!
所以,他为何要这般讨好?
近些日子这妇人多次冲撞,若是再惯着,她就该将自己捧上天去了!
再说,那老东西快要死了,她连最后一点倚仗也没了!若不是为了那样东西,他真想直接就将她赶出王府!
今日当着这许多人面前,他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也让这些新来的下人们看看,文亲王府到底是谁当家做主!
思及此,叶文轩冷下脸,“卫氏!你当真越来越放肆!离开这些日竟让你忘记了谁才是一家之主吗?!”
卫绾抬起头,静静地盯着他看,嘴角含笑,表情温婉,可那双冰冷的眸子,却如刀子一般。
对上她的眼,不知怎地,叶文轩心里竟没来由的一阵慌乱,那阴冷、深沉、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双眼让他想到了……那老东西……
算了,不能操之过急,如果岳父病入膏肓他便给这妇人一个下马威,旁人知道了,定是会有损自己的名誉。
不可操之过急,完事不可操之过急……
叶文轩声音微提,衣袖一挥,对卫绾摆摆手道:“罢了,这些日子照顾父亲也是累了,先不与你这妇人一般计较,去歇息吧。”
说完这番话,他便背着手扬起脖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顺便等待接下来的千恩万谢。
在叶文轩看来,这妻还是那个妻,她的反常只不过是因为那老东西病入膏肓,快要死了。
罢了,原谅她吧。
他对自己说。
这番姿态做下来,卫绾身后的墨砚早已是气的面色涨红。
他上前两步,不算高大但很健壮的身躯将卫绾护在自己身后。
墨砚是王伯的孙子,从小便在卫家长大,一直跟着卫士年在军营里。
但是对于墨砚来说,卫绾与其说是自家的小姐,倒不如说是姐姐一般的存在。
怒极反笑,墨砚声音微提,“七皇子,这是在与我家小姐说话?”
七皇子?他竟然说自己是七皇子?
叶文轩恼羞成怒,可是一想着不过是个奴才,和他说话都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还以为是谁敢站出来出头,原来竟是那老东西身边的狗腿子!
刚弄走一群,又来一个,这妇人是诚心找他麻烦!
叶文轩斜了墨砚一眼没有做声,继续保持着那种故作清高的姿态,嫌恶地对卫绾道:“卫家的下人便是这般没有教养,不分尊卑吗?”
站在墨砚身后,卫绾分明感觉到前面那副健硕的身体已经气到浑身发抖,他紧握的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挥出去。
卫绾拽住墨砚,缓步来到了叶文轩身前。
此时,她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近到可以看清他脸上的细微毛孔。
不是怕了他,也不是要忍下这口气,她只是在想,在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变脸像翻书一样的男人……